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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二万里海底的冷暖(8)


  云县不大,不需要开车回去,走个二十分钟就到文化大院了。路上经过一个步行街,到了晚上特别热闹,什么都有得卖,有时,他和白雁会过来走走。街上的小贩都认识他,见到他热情地打招呼,憨厚地笑着。

  康剑看到一家花店门前摆放得姹紫嫣红,他走了进去。

  “康县长,你买花?”花店小妹笑起来也有两个酒窝。“今天的百合刚从昆明过来的,很不错。”

  “不,我要一束玫瑰,不要开得太胜,含苞待放就好。”

  “好的。”花店小妹俐落地从水桶里拿出一束玫瑰,稍微修剪了下,然后配上满天星,用玻璃纸包好,扎上丝带,递给康剑,“是送给你爱人的吗?”

  “不然还能是谁?”康剑大笑。

  花店小妹有点不好意思,“康县长,你真浪漫。”说完,轻轻地一叹。

  云县的市民都知道康县长有一个不太正常的妻子,她像个孩子似的总是躲在康剑的后面,有一刻见不到康剑,她就会惊慌失措地大叫。于是,康剑开会时,会在会场的角落给她留个座位;出去应酬时,她就坐在他隔壁;出差时,她紧紧牵着他的手,不离他左右。

  可是,她却不知道康剑是她的谁,她的意识里只有一个人,就是商家空难去世的儿子——商明天。

  “今天怎么没看到你爱人?”康县长牵着爱人在街上走,已成了云县一道风景。

  “今天,她妈妈在陪她。”康剑向花店小妹点了点头,付好钱后转身走开,心里面很轻快。

  白雁算是有一点进步了,她能和白慕梅单独呆在一起。刚开始,白雁见到白慕梅也是闪躲不已。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康剑拿出来一看,是省城家里的。

  “剑剑,下班了吗?”李心霞问道。康云林和李心霞是极不同意康剑来云县的,康剑说是组织上的安排,他们俩就没话可讲了。谁敢和组织对着干?但康云林和李心霞没有来云县看过他,他为了照顾白雁,又有工作牵着,也很久没回家了。平时,就是打打电话。

  “嗯,在路上走着呢!没和爸爸出去散步呀?”

  “省城今天下雨,我们没下楼。白雁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

  李心霞叹了口气,“剑剑,你工作那么忙,怎么能把她放在身边,还是送去精神病院吧!”

  “妈妈,”康剑语气一冷,“白雁又没有病,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剑剑,咱家是欠她的情,咱们可以养她一辈子。唉,恩情是恩情,你还真以身报恩呀!别做傻事,她这样,你放开她,没人会指责你的。再说你们现在已经是离婚夫妻,你没这个义务,她不是有妈吗,让她管去。你以后会身居要职,难道也要牵着她出席各种场合?”

  “妈妈,这件事我们讨论过多次,白雁不是任何人的责任,她就是我的。我爱她。”

  电话那端没有声音了。

  其实每一次李心霞打电话来,总是这样的开场白,然后母子俩就开始沉默着。康剑其他事都顺从她,唯独在白雁的事情上,康剑丝毫不退让。

  “妈妈,家里好吗?”康剑主动开了口。

  “饭现在是你爸爸做,我帮着洗洗碗。他在学着养花,早晨我们去公园学唱京剧,挺好的。钟点工一周来二趟打扫屋子、洗衣服。昨天和吴嫂通电话,她大概找了个离婚的老头,心情还不错。”

  “是吗,这可是件好事,你记得给她寄点礼金去。妈妈,我和白雁也很好,你和爸爸别牵挂。”

  李心霞顿了一下,说道:“时间过得真快,今天是你们结婚一周年的日子吧!”

  康剑怔住,握着手机的手抖了下,心里面很震撼,“妈妈,你居然记得?”

  “我唯一的儿子结婚,虽然我没来参加,但总会记得这一天的。剑剑,妈也是为你好,可是你不接受,我又勉强不了你,扯不断的孽缘呀,你们父子注定让我心寒。”

  “我和白雁是因为相爱才结合,和任何人都不一样。妈妈,我挂电话啦,白雁在等我呢!”

  康剑已经走到文化大院门口了,收起电话,一抬头,看到白雁站在小院门前,正对着这边张望。

  藕荷色的连衣裙,小脸粉嫩,长发及腰,露出来的小腿,一寸寸白皙示人,落日透过树梢,斑斑勃勃地撒在她的肩上,映得她的肌肤透明无暇。

  一瞬间,康剑心里面被一种温柔、悸动的情绪慢慢注满。

  是的,一日一日地面对着她,她的世界却给了另一个男人,不失落、不吃醋那是假的。但那些都比不上她这样真实的站在他面前。可以感触到她的温度,可以闻到她的呼吸,可以唤她的名字,可以看到她扬起小脸专注地看着你,可以牵着她的手走在每一个季节里。

  如果他彻底失去她,那么他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谁能让他品尝到爱的滋味?谁能给他家的温馨?谁能与他一同分享奋斗的成就?谁陪他慢慢地到老?

  于是,不去计较,他爱着她就好,即使现在还得不到她的回应。

  他微笑着向她走过去。

  “康县长,等一下。”半路上,商明天的妈妈从屋子里跑出来,喊住了他。

  商妈、商爸差不多已从商明天过世的悲痛中恢复过来了。

  商明星被安排进了云县县中工作,负责管理后勤,有了稳定的工作,商明星。比以前懂事、沉稳多了。不久,有一个老师追求她,两个人很快打得火热。前不久,双方父母见了面,秋天准备办婚事。这一喜冲淡商家上天积郁了许久的愁云。

  康剑拧拧眉,他对商爸、商妈平时只是礼貌地打个招呼,很少说话。

  “这个是她小时候最爱吃的,我……今天做了点。”商妈递给康剑一个盘子,装满了金黄色的蛋饺,“以前家里穷,过年做几个给明天尝尝,明天只是吃一个,然后趁我不注意,就全送给她。”

  康剑愕然地接过。

  “她现在这样子,我看着心里面难受,挺对不住她的。可是我……”商妈捂着嘴,说不下去,泪止不住地往外涌,匆匆进了屋。

  “谢谢!”康剑端着盘子回到家。

  “白雁,想我没有?”他含笑看着白雁,白雁没有看他,没有看玫瑰,目光紧盯着蛋饺,流露出一点儿惊奇、一点儿困惑,秀气的眉宇慢慢蹙了起来。

  “你回来啦!”白慕梅从屋里走了出来,指指白雁,“她今天做饭了。”

  “呃?”康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白慕梅耸耸肩,“也不知她怎么了,电视看得好好的,她突然进了厨房,煮粥,和面,做了蛋饼。”

  蛋饼,白雁的独门绝艺!

  康剑心怦怦地乱跳着,这是奇迹出现的先兆吗?

  “没事我先回去了。”白慕梅瞟了一眼他手中的玫瑰,“你还真是有心人。”

  “我以前没什么给她买过花,今天一定要买的。”

  白慕梅淡淡地一笑,她最近憔悴得厉害,头发不再染色,尾端也露出了一些银光,眼角的皱纹逐渐多了起来。她还是去了越剧培训中心,只肯任教,不肯做官。她不再上台了,闲下来的时候,她就经常过来看白雁。

  看着白雁呆呆傻傻的,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当初,真不该把你给生下来。这话的口气听着不是厌烦,而是无奈、凄婉,还有隐藏的不舍。

  “一起吃晚饭吧!”康剑的心情很亢奋,进屋找了个花瓶插好玫瑰,嗅了嗅鼻子,久违的“独门绝艺”的香味。

  “今天是你们结婚纪念日,我就别做个老人嫌了。”白慕梅走到白雁面前,替她别好散在额前的头发,“雁雁,我走了。”

  “妈妈,再见!”白雁机械地应道。

  白慕梅花了很长时间,她才开口喊妈妈,看向白慕梅的眼神却是陌生的。

  白慕梅是哭笑不得。

  康剑把白慕梅送到了大门口。

  对于白慕梅,他仍是疏离的,但也不想去计较什么。她和他父母之间的恩怨,他顾不上了。他只想着,她是白雁的妈妈,她能够给白雁一丝母爱就好。

  回到小院,白雁已经坐在桌边,目不转睛看着蛋饺。

  “想吃吗?”康剑低下头,吻了吻她的脸颊。

  她点点头,做了个吞咽口水的动作,把康剑惹乐了。伸手把她揽入怀中,忍不住抱紧了。

  两个人之间已很久没有这样亲密过,这一抱,康剑身子本能地生起了反应。

  白雁的身体很自然地感应着他的强硬,柔柔地抵向他,眼睛却还在看着桌上的蛋饺。

  康剑失笑摇头,“傻丫头,等你以后好了,我一定要说给你听,在我们结婚一周年时,你有多丢脸,人在我的怀里,心却想着一盘蛋饺。”

  他深呼吸,把心口里的火焰生生压下去,然后去厨房盛了粥,端来了饼。

  别说,白雁的手艺一点也没丢。

  他喝了两碗粥,吃了许多饼。

  白雁吃了许多蛋饺。

  把碗筷收拾下去,他没有像往常那样陪着白雁去看电视,而是牵着她一同来到了以前她住的房间,现在改成他的书房了。

  “坐下!”他温柔地把她按坐在椅中,自己也拉过一把椅子,神秘兮兮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红纸。

  白雁眼睛一亮,掠过一丝火苗。

  “不准笑哦!”他捏了下她小小的鼻尖,“我从小到大都没做过手工,这可是个很高的挑战,不过,我悄悄地从网上下载了折叠的方法,琢磨很久了。老婆,你看我三十多高龄的男人,趴在桌上折纸玫瑰,说出去别人还不得笑掉牙。可有什么办法呢,我老婆喜欢呀,人家八百年前送的一朵,她当宝贝似的,都成几片纸了,她还攥在手中,我只能亲自上阵了,不然她永远不知道她老公有多爱她。”

  他轻笑着在她眼前晃了下红纸,“看好喽,康县长折纸玫瑰,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老婆,我爱你。”他凑过头,啄吻了下她柔嫩的樱唇。

  这一吻,又激得他春心荡漾了好几波。

  白雁静静地坐着,看着他裁纸、折叠,眼珠子像被定格了一般。

  这折纸玫瑰的活还真复杂,康剑记得练习时有成功过,怎么今天又给忘了呢?他拧着眉,把纸翻过来、折过去,一会儿往里折,一会儿往外翻,额头上都出了汗,才好不容易弄出一朵玫瑰来。

  这朵玫瑰,看着真不是普通的难看,康剑叹息。

  白雁看着他这样,呼吸都放缓了,生怕自己给他添乱似的。

  “我尽力了,老婆,”康剑挫败地摇头,把纸玫瑰递给白雁,“你先玩着吧,我以后再练习练习,重给你折。”

  白雁接过,握在掌心里,头低着,身子一动不动。

  “如果你想说很难看就说吧,我心脏强壮,承受得住。白雁……”康剑蓦地瞪大了眼,他看到纸玫瑰上突然湿了一处,一点点晕红往外扩散。

  “康剑,明天不是这样折的。”白雁泪眼朦胧地抬起头。

  “那他是哪样的?”康剑的声音沙哑而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