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下立着的丫鬟们都齐齐的跪下磕头，高声喊着迎候之词。风姨娘扶着老太太迎到了门口，老太太的老脸已经笑成了一朵菊花，这个儿子以前是不太听话，现在算是很不错了。风姨娘更是羞涩一笑，眉目传情，柔情似水。
离了一丈远的角落里站着楚夫人主仆，被那边的热闹一衬，更加显得形单影只起来。楚夫人垂着头，压根不去看外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有几年没有见到这个名义上的夫君了呢？
“母亲。”楚老爷几步上前，跪倒老太太脚下，哽咽出声。
“快起来，鹏儿，怎么又瘦了这么多，还黑了？”老太太亦是有些动容了，这些年儿子呆在家里的时间统共加起来也不足半年，每次都来去匆匆。府里没个主事的男子，感觉就是不一样。
楚老爷拉着老太太的手起来了，语气中有喜有愁：“母亲，你身子怎么样？儿子不孝，母亲年纪大了不能颐养天年，反而因为儿子整日操心劳碌。”
“咱们是母子俩，又不是外人。府里的事情虽多，但我也没费什么心力，这可是多亏了玉梅的能干，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你能念着她的情就行。”老太太忍不住摸了摸儿子的脸，刚见面就鼓励儿子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情来。
“玉梅是辛苦了。回头想要什么只管说。”楚老爷话说得好听，只是总给人客气有余甜蜜不够的感觉。
风姨娘抽出帕子拭去眼角的泪滴，低声哽咽：“老爷别这么说，能为老爷分忧是妾身的福分。”
这话倒是勾得楚老爷有了几分动容，对着她点了点头。他扶着老太太往正座走，眼神一闪，整个人都怔在了当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不远处那个清冷消瘦的人影，他曾经许诺要照顾她一辈子的爱妻。
楚夫人感觉到了他的视线，不由微微抬了头，半响，才轻轻蹲着身，勉强行了一个礼：“老爷回来了，妾身有失远迎。”只是只有一瞥，便再不愿意看他。
青梅竹马，少年夫妻，恩爱无比，甚至在她几年没有生下子嗣的情况下，他都没有冷落她一分一毫。如果不是母亲抱孙心切，他也不会纳了风姨娘及其他几房妾室。风姨娘一生下儿子，他就吩咐就抱到了她房中养育，其后不久，居然诊出她身怀有孕，后来她生下女儿，他比儿子还要疼宠几分。
而她，为何嫉妒如斯，要做出那些事来，置他们楚府何顾，置他尊严何顾，还有他们多年恩爱？若不如此，他们又何尝走到这一步？想起来，她的女儿应该也不小了，比芊芊还要大上一岁呢。
“你在呢？”他失声呢喃。
不等楚夫人说话，芊芊已经站到大老爷身边，挽了他的胳膊摇着：“爹，祖母等着你呢。”
楚老爷怅然回神，抱歉的望了母亲一眼，重新搀扶着老太太在罗汉床上坐好，老太太不放他手，硬是按着他坐在一边。
“长鹏，怎么突然回来，可是军中有什么事？”老太太怕他勾起旧日心绪，急急扯着话题转移他的视线。
楚老爷当是母亲关心自己，笑着回道：“前儿收到皇上的旨意回来的，这次打算都不走了，往后好好孝顺母亲，想来皇上多半会允。”
“哦？果真？这可真是大好事啊，咱们一家子人多久没有团聚了，你孤身一人在那里，我是日夜悬心呢，这样最好最好。”老太太喜得满面红光，不停拍着儿子的手。
“老太太别光顾着高兴，好歹容老爷喝盅茶，去去暑气润润嗓子再说。”风姨娘适时插话，接过丫鬟小茶盘上的豆绿底绘粉彩成窑茶碗递到楚老爷眼前，娇笑着道：“老爷，这是你爱喝的明前龙井，老太太一直给你留着。”
楚老爷笑着接过，吃了两口放下：“母亲，你自己吃就好了，做什么留给我。上次还往我军中送了不少呢。”
“呵呵，我平日不多吃龙井，反正你爱吃就最好。上次那个是玉梅命人送去的，才摘下的新鲜，想着你喜欢。”老太太年纪大了，觉着龙井味淡，爱喝铁观音等茶。
“哦，玉梅费心了。”楚老爷看着风姨娘的目光越发温柔了些。
云瑶站在门口，心中冷笑，好一幅母慈子孝，夫妾和睦呢，她在门口站了这么久，小丫鬟都死了不成，分明是不敢打搅老太太的兴致。她笑着对楚夫人点了点头，方才放重了脚步往里走。
屋外，一溜儿的丫头站着，炙热的阳光照射在她们的头上，汗珠子顺着脸颊儿流下来，一滴滴的落到砖石地上。
云瑶挑了一下眉，这些可怜的丫头，咋就这么倒霉的，冷冷的开口：“不会往里站一站吗？太冷吗？站在大太阳下面晒晒身子？”
她的一言发，那些丫头好像得到命令似的，大力的吞咽了一口气，身子一缩，往阴凉的地方站去，每个人都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这大小姐看似冷冰冰的，周身罩着寒意，让人不敢靠近，可就是心底细腻，而且善良。
“你怎么进来了？”旁人未及开口，楚芊芊记着旧恨，不管父亲在眼前就突口而出。
楚老爷始朝门口看去，先是一惊，继而一黯，即使多年未见，他依然一眼就能认出这是她的女儿，他宠爱了五年的女孩。她的确长得很好看，与她年轻时很像，只是比她更高贵更惊艳。
看着她素净的衣饰，想起几年来的冷落，漫上一股淡淡的懊恼和歉意，不管怎么说，他终究食言了，让她们母女俩受了很多委屈。转头去看风一吹就能倒的楚夫人，隐约怜惜，便想让她们坐。
老太太对自己这个儿子最了解不过，他的眉头一皱，就知他心中想法，大急之下，高声问着风姨娘：“你的伤还没好全，不必伺候，下去坐着吧。”
“什么伤？”楚老爷一愣，回头细细打量风姨娘，他进来之后还没正眼看过她呢，很快发现她抹了厚厚的粉，却依然没有遮住两颊不正常的红晕。
“没什么？”风姨娘慌张抬头看了云瑶一眼，忙回着。
“什么叫没什么？掌嘴二十呢，我竟不知道，咱们这个家何时轮到一个闺阁里的小姐插手了？要不是宫里特制的舒痕膏子，这回还不知留下多重的疤痕呢。”老太太撇了撇嘴，眼神凌厉的扫过云瑶和楚夫人。
楚老爷又不是傻子，还能听不出来看不明白，当即寒了脸，沉声问云瑶：“你为何打风姨娘？”
院子里伺候的下人都悄声屏息，知道老太太是要借着老爷的手教训夫人和大小姐了，谁敢出风头。刚才大小姐的举动让这些丫头下人都有些感激，暗自为大小姐着急。楚夫人和云瑶带来的人满脸焦急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