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楚老太太有个不良习惯，一生气就爱砸东西，看见什么砸什么，只见她顺手就抄起案几上的东西往地上扔，一时间屋子里哐啷叮当的声音此起彼伏。
楚老爷本来是约好了人叙话，半路上想起有个东西忘了拿，匆匆折回，看到清歌在门口急的团团转，随便叫来个人一问，说是找自己的。可叫过来一问，却又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心中疑惑，就往后院走。谁知进了后院隐隐听到一阵阵尖厉的声音。心下有些预感，顺着声音来源去寻，似乎是从僻月居传来的，随即脚下更快。
“你给不给？给不给？”这，好像是老太太的声音呢，老太太在僻月居干什么？
楚老爷非常不快的看到他的夫人带着女儿和丫鬟们步步后退，已经退到了门前，而老太太一人坐在上首，地上一片狼藉，不堪入目。
“老太太，是谁惹你生气了，下人们有不好的该打的打，该骂得骂，让管事们料理就好，何必闹得自己不畅快，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楚老爷越过门前众人，大步流星往里边走，拦着老太太要继续搜寻东西的手。
云瑶眼睛一亮，呵呵，运气还真不错嘛。
“哼，我哪敢，现在都被媳妇欺到了头上来，长鹏，你要给娘作主啊。”老太太登时嚎啕起来，可惜眼睛里怎么都挤不出眼泪，只是不断抹着干干的眼角。
楚老爷对自己母亲的脾气还是有几分了解的，看这架势也不像是被欺负的主，她一向看夫人不顺眼，夫人又怎么惹了她不成，他看向楚夫人让她自己说话。
楚夫人蹙了蹙眉，并不言语。
云瑶暗地里碰了碰水桃，水桃会意，当即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不加一个字不减一个字。云瑶正是看中她年幼口齿伶俐，容易招人信任，何况她是楚老爷派来的人，难道还偏帮着自己这边不成？
越听，楚老爷的面色越不好看，母亲也是的，既然是父亲当年的遗愿，这会儿还争什么，何况谁家嫁女儿不陪嫁些东西，既然已经成了亲家，在周家面前撑着云瑶的脸面还不是自己家的脸面。关键是，这实在不太光明，传出去不是变成老太太抢夺孙女的嫁妆嘛。
“老太太，这是老爷的意思，当年儿子也是知道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就全都给她了不成？今儿她女儿出嫁陪嫁一个院子，日后芊芊出嫁是不是也要陪个院子，咱们哪来那么多院子呢？糊涂儿子，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办个几百两银子的东西打发就得了，需要兴师动众当件正经事儿办吗？”
“嫡庶有别，本就不能同等对待。何况，当年老爷的决定，做儿子的只有服从没有质疑的道理。芊芊日后出嫁，老太太若是怕她委屈，多给些压箱钱就是了。”楚老爷也不知自己是不是看见楚夫人头脑发热，居然说出嫡庶有别这样的话来。
果然，风姨娘登时就泪流满面，扭着老太太的衣袖：“老太太，你要给我作主呀。我进楚家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爷他今日这么看不起我和我的孩子，那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让我死了算了。”这回可真不是装的，这句话当真是伤了风姨娘的心。
不过楚老爷本就不痛快，风姨娘越闹他心里越烦，也不管当着老太太的面就吼了起来：“哭什么哭，没看见这是什么地方轮得到你插嘴吗？你若觉得孩子委屈，都过到夫人名下不就成了，真是个无知妇人。”
风姨娘这些年有老太太撑腰，已然把自己当成了楚夫人，却忘了楚老爷对她一直都是那么回事儿，还以为这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能有用。被楚老爷的话震的止了哭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的心真够狠得啊，这种话都说得出来，那自己争了半辈子还有什么意思。
老太太也是愤怒，大喝一声：“长鹏。”
楚老爷发觉自己一时口快惹火了老太太，风姨娘怎么说都是老太太的甥女，这样说的确有些过了，只得勉强赔笑看了风姨娘一眼，对老太太说道：“娘，咱们再闹下去怕是满府的人都知道了，下人们人多嘴杂的，传了出去丢得还不是咱们家的脸。”
老太太一听，忙往外看了一眼，噤了口，只是心里的气难平，难道就这么便宜了她们吗？
“娘，周家极重视此事，咱可不能叫人看低了。明年开春月辰就要参加****了，听说极有可能是齐郡王主考。”楚老爷这话里的暗示意味很浓厚，婚事成了，月辰就是周家四少爷的小舅子，让他在自己舅舅面前说句话总不至于推诿吧。其实，楚老爷是相信自己儿子的本事的，没有那种心思，不过他相信这点老太太一定会动心的。
果然，老太太怔了半日，想了许久，方才一脸怒气地带着人扬长而去。
楚老爷把老太太送出了僻月居，自己没有跟着一起走，站在院门前偷眼瞧着楚夫人。楚夫人低了头，并没有请他进去再坐坐的意思，母亲不说话云瑶自然也不好抢先。
“云瑶的嫁妆备得怎么样了？”楚老爷颇为尴尬，又心有不甘，好不容易想起个话头儿。
楚夫人低眉顺眼，屈膝行了一礼：“回老爷的话，妾身已经拟了单子，其中一份送到了老爷书房，老爷可能还没有看到吧。”
“噢，这样啊，要什么缺什么你只管说，回头我叫林喜先送一万两银子过来，若是不够就向账房支，务必要办得风风光光的。”楚夫人的态度冷淡，楚老爷自然是清楚的，可是因着心存愧疚非但没有计较，反而有些事事依顺的感觉。
“是。”楚夫人微微有些惊讶，却没有多说，匆匆扫了楚老爷一眼，只回答了一个字。
楚老爷实在留不下去，看看没什么说的快步走了，瞧方向应该是去外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