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各自想着心事,米灵无意中看到又说又笑地进来两个人,虽说粗细有别,但个头却不分伯仲:一个是凌花大饭店的老板凌三丁,一个是常在电视上露脸的香港商人陆五洲。通过小猛子,她对这两个人也有些许的了解。至少在商界,二人都是滨城赫赫有名的人物。r
渐渐地,米灵和素真从紧绷的心弦中解脱出来,她们开始注意她们身处的位置。这么舒适优雅的环境,即使置于大自然中也不为过。飞溅的瀑布,淙淙的流水,古朴的水车,翠绿的椰林,奇异的花草,悦耳的鸟啼,还有那一刻也不停歇的老牛,如果不是亲眼目睹,还真以为是人间仙境。r
米灵和素真在两块相对平整的乱石中坐着,脚踏绿莹莹的草地,伸手可触开得正艳的淡粉小花。而此时,她们似乎无心欣赏这些,而是肩靠肩握着对方的手想心事。那边的欢笑渐渐淡下来了,她们也仿佛处在只有两个人的世界里。r
素真比米灵大两岁,如今已上大三,再过一年就要毕业,而余下的这一年,主要任务就是找工作。以她学生会副主席的身份和练就的社交能力,找个普通的工作应该不成问题。但她希望第一步走得更稳更好。也就在这时,还在读中学的弟弟因加入了一个盗窃团伙而翻船,被逮了起来,母亲也因此病倒了。这对这个原本就贫寒的家庭来讲无疑是雪上加霜。r
她的父亲是老实本身的工人,母亲从农村转来后,全家就靠父亲那点工资过活,在那个年月里,父亲不多的工资却带给了自己一个欢乐的童年,母亲的基因又使她成为一个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的大姑娘。就在命运即将改变的时候,却因弟弟的事情全家又陷入难堪的深渊。自己和弟弟的学费本来就紧张,母亲这一病,家里更是捉襟见肘,而眼下最需要做的就是能减轻弟弟的责任。凭着在校学生会这层关系,经人介绍辗转找到熊伟,熊伟的一席话让她放宽了心。r
“啊——这事我知道一些,重要的不在于犯罪的程度,而在于如何操作。”素真无论如何也忘不了那一刻他欣赏自己时高深莫测的眼神,“至于什么结果,完全在你的态度啦。”r
素真明白熊伟所说的态度是什么,她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哪是正滋味。不过,熊伟拍她肩膀的时候,她掂出了他下手的份量。显然,轻与重,只在熊伟一句话。r
她无精打采地回到学校,连舍友都看出了她神不守舍的样子。r
“怎么了,素真姐?”晨依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她的哪怕一丝变动也躲不过她的眼睛。r
尽管她口里说着“没什么”,但心里却像一个无底洞。她想倾诉,但知道一切都将是徒劳的。r
她只是含含糊糊地说了母亲的病情,并要晨依一定为她严守秘密。r
“知道了,素真姐。”不过,晨依还是关切地给她出主意,“你该向系里打声招呼才好,或许系里会帮些忙。”r
素真明白不仅仅是母亲的问题,如果仅仅是这,她也不会犯愁到如此地步。而弟弟的事,莫说系里,学校也无可奈何。r
她婉拒了晨依的好意,脑子里回旋着熊伟留给她的话:“只要你依了我,不出三天,你弟弟就可以安全回家。”r
躺在床上,泪水打湿了枕巾。她厌恶熊伟那张丑恶的嘴脸,又憎恨弟弟太不争气。但,那毕竟是自己的弟弟啊,何况,弟弟还牵涉到母亲的病情。作为女儿,作为姐姐,还能做些什么呢?r
她翻来覆去折腾了一个晚上,直到天微微透明,她终于下定了决心。为了这个家,只有把自己舍出去了。决心已定,反有些坦然,很快,她进入了梦乡。r
那个早上,她连早操也没有上,一天就在神情恍惚中度过了。天刚擦黑,她一个人跑到校外很远的一个电话亭,颤抖着拨通了熊伟留给她的手机号码。r
米灵一直痴痴地听着素真的讲述,她明白了这个坚强的女孩子内心的隐痛。r
“哪,素真姐,你弟弟真的放出来了吗?”米灵还是忍不住打断了她。r
“是,”素真轻轻叹一口气,“就在他占有了我身子的第二天,弟弟就出来了,母亲的病也逐步好转,我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r
“那你干么不离开他?”r
“离开?”素真无助地摇摇头,两行清泪在灯影里游弋。“他警告过我,这种关系必须维持下去。当然还有外在的条件,那就是我和弟弟上学的费用,将来工作的安排都由他一手操办。”r
“那不是把自己卖了吗?”米灵惊愕于口口声声理想和志趣的学生会副主席,竟然如此心口不一。r
“卖?”素真的声音里已有了哭腔,“不卖又能怎么样,还不得全家饿死?我也想过,反正有过第一次,我的身子也不干净了,索性,坚持一年半载,等毕业找到工作,也就好些了。爸爸妈妈受得苦太多,我不忍心再看到他们愁苦的样子。”r
“那你会后悔的。”米灵的小拳头攥得紧紧地,牙齿咬得咯嘣直响。r
“后悔毕竟是未来的事,如果不想后悔,连现在也过不去了呀!我们都是弱女子,又有什么办法改变这种被摧残的命运呢?”她顿了顿,“你不知道,那几个晚上,我一直睡不好,反复想了好多。有时,所谓的清白,就像一张白纸,即使不胡乱涂抹,也还是变糟变污。谁让我们不生在有钱人家里?谁让我们的父母不当官?”她也开始咬牙切齿了,“我算看明白了,这个社会,要么有钱,要么有权,不然,一辈子都没有舒心的时候。当然,如果不是迫于无奈,我也不会走这条路。谁不知道留下清白的身子?难道我不懂,现在的我只是他手中的玩具?岂止我,就这饭店里卖笑卖身的还少吗?至少,我还不用沾染那么多臭男人。我虽然不爱他,但我从他自己身上得到的,可能比那些鸡多得多。有时想想,也就没什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