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大街上，感觉世界像是变了个样子，有些让人不知道如何去适应。我从街边的小摊上买了一份报纸，看是否有单位要招人。本来，老七说让我去他那帮忙，我没答应——我已经欠他很多了。r
正午的阳光射在身上，让人感觉有点懒洋洋的，如今已经是深秋拉。我跑了几家单位，都以我年龄太大为由把我拒绝了。r
走在人流如织的大街上，忽然感觉自己像一个废物：在家里被女儿嫌弃，在这社会上又找不到工作，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老让媳妇养活着吧！我心里有些憋屈，忽然感觉自己变得老了不中用拉，虽然还不到四十岁的年纪！我想起拉老大，自从出来还没去看过他。r
我匆匆地给我媳妇打了个招呼，坐着汽车到乡下去。r
老大的住处是一个小山区，青山绿水的，很适合养老！难怪老大会安安心心的找了一个寡妇就不再出去跑江湖拉。我找到老大的时候，他正在跟一个戴着太阳帽的小青年在麦地里浇水。老远我就看到他：他弯着腰，手里拿着铁锨在忙活着，看到我的到来，他傻愣愣的直起拉腰杆一直看着我。r
“爹，跑水啦”戴着太阳帽的小青年大声地喊道。r
“大哥，是我！”我走过去，对着老大喊道，伸手要去拿他的铁锨，我看到老大在流泪。r
“小四，噢，不要你，我自己来！”老大把我推倒干净的路上，自己跑到田里去拉。r
我就这样看着他们一老一少的忙活着，感觉有一种向往，就是这样的日子也挺好啊，劳动，吃饭，睡觉——简简单单，为什么要做当初的那个贼呢？！r
老大的家在村子边，很好找。记得十年前曾经跟着老大来过一次，感觉破破烂烂的——那个时候老大在村子里的亲人没有几个搭理他的，因为他的懒惰和游手好闲，40多岁的人一直没人跟说媒，这在农村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说不定就要一辈子打光棍拉。r
可是现在老大不但有了一个像样的家，而且还有了一个现成的儿子——小廿。这不可不说是造化弄人。r
两杯酒下肚，老大的话开始多拉。r
“兄弟，想六年前你刚进去的那会你知道我是多么难受么？！……老三不是个东西，他害了你啊！”老大拍着桌子，让我不要说话。“六年啊，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那是苦窑啊！……我后悔啊！当初不该带坏了你们！！”r
老大呜咽着说不出话来。他儿子小廿从外面端进来一盘菜放在桌上，看了看他的父亲，看了看我，闷声不响的走了出去。我拍拍老大的肩膀，低声地说：“大哥，什么事都过去啦，你还想那么多干吗啊！？”r
老大摸了摸泪水，拍拍我的肩：“不说啦。咱哥俩喝！”r
这一晚我们谁也没喝多，一直清醒着。深秋的夜晚里，总感觉有一种悲凉的气氛挥之不去，让人莫名的伤感。r
第二天的上午，小廿送我去车站。路上，小廿问我：“叔，你以前是做什么的！”r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是淡淡的一笑：“和你爸爸一样。”r
“我知道了。他给我说过！”小廿说完之后一直无语的走着。我抬头看看前方，已经要到车站拉。r
“小廿，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在这等一会儿。”我拍拍小廿的肩膀，笑着对将要离开的小廿说：“好好照顾你爸，他老了！”r
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拉，我给媳妇打了一个招呼，去接女儿放学——其实女儿已经7岁啦，可以自己回家，只不过我想找一个多亲近女儿的理由。r
学校门口，很多的家长在翘首等待着自己家的宝贝，有些认识的还在互相攀谈着。我默默地在一棵树荫下，点着一棵烟，慢慢等待着，忽然间感觉自己是那么的孤独，感觉大街上形形色色的人仿佛都在躲避着什么，远处或者某个阴暗的角落里有水在窥探着我，让我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学校放学了，孩子们在老师的引领下，排着队走出了校门口。r
小欣拉着女儿的手慢慢地走出来，我远远的看见了，跑了过去。r
“四哥，来接乖乖啊！”小欣把女儿向前送到我身边，我俯下身，一把抱起了女儿，好像找到了这世界上我唯一能够抓得到的东西。r
女儿吃了一惊，随即握紧小拳头开始锤打我，不住地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r
我对着小欣笑了笑，放下了女儿。女儿生气的撅着嘴，不屑的看着我，说：“我不要你抱！我自己知道回家！”r
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得睡不着，妻子已经沉沉的睡去啦。我一直在想，想过去的事情，想曾经交往过的朋友，像是过电影一样，每一个画面都在定格亦或者飞快地流逝！我觉得像我这样的人不该有家庭，本就不该有儿女——是我对不起她们，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这么多年的困苦煎熬，让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是怎么过来的啊？！r
我情不自禁的流出拉眼泪，看着身边熟睡的妻子，想象着往日里自己一个人带着个女孩是怎么样过日子，她在这些年里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r
妻子醒了，看见我还没睡。她轻轻地擦去我脸上的泪水，把我拥入怀里，什么也没说，轻轻的拍打着我的背，像是在哄女儿睡觉。r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