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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杀人游戏(五)生死由人


“所有人都是???”我瞪大了眼睛。

他痛苦的点了点头。

“这些人全部都跟你咨询过心理问题?所有这些人?”我开始重复的问相同的话,因为这太不可思议了。

“没错!小到家庭琐事,大到精神抑郁。这些人,全都是我的病人!”刘杰按耐不住激动地情绪,站了起来。

“这个,有了****!这个,良心不安!这个,对不起爹娘!这个,学业压力太大!这个,还有这个,还有这个!!都来过我的诊所!亏我当初还跟他们在沙发上谈天说地,没想到是亲手给他们挖开了坟墓!”他的手指头依次从那些人身上划过。

“照你这么说,所有的录影带难不成都是一场又一场杀人游戏?”

“没错,但都是断断续续的,连在一起,一共有完整的3场,每场都一样,10个玩家,两个杀手,两个警察,一个护士,还有法官座位上的空椅子。”

他喝了口水,把杯子重重的放下,接着说道。

照这么说,法官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也就是说,这个凶手从来没有出现过。

“你能体会得到么,当你每天早上起床的时候,你都会看到茶几上的那盘录影带。而影像中,那些曾经在你面前愁眉苦脸的人,那些你曾经费尽心机开导的人,一个接一个的自相残杀!”

“你最开始跟我说这些带子是一周前开始的?”

“对。”刘杰重重的点了点头:“我最开始看到这些带子的时候,立刻就给这些病人打了电话,但是没有一个能把电话接到.。。”

刘杰的表情越来越痛苦,也许在他看来,这些人之所以会死,都是他害的。

“你没报警么?”

“我根本都用不着报警,警察就找到了我,而且把我当成了头号嫌疑人!”

“为什么?”

“其一,我第一次告诉你,每天早上都会有人在我的茶几上准时放上一卷录影带的时候,你信么?”

我想了想,摇摇头。的确,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轻易相信。我当初把他请进来,都抱着一点看精神病的态度。

“所以说,警察当时调查监视了我很长时间!其二!我所有的病人都被绑架了,杀害了,我还活着,你会不怀疑我么?”

我一时语塞。

“其三!”

刘杰说着一步走到电视机前,手指拼命地猛戳着屏幕上的一个位置,戳得屏幕上的蓝绿点都出现了。

而在那个位置上,是刀疤男瘫倒在地的四肢和错位的头颅。

“刀疤男?他怎么了?”

“你看看他的胸前!”

我眯着眼凑近了仔细看了看。

这录影带的分辨率一般般,我像只猫一样使劲的挤了挤眼睛,才发现他胸前的部位有一个闪闪发光的小金属块,这么长时间,我居然都一直没有看到。

那小金属块泛着银质的光芒,那形状好像一个绕着树枝的球,又好像别的什么。猛然间,我想起来在哪里见到过这东西。

一个警徽!!

“这个头上有刀疤的是警察?!”我的语调尖了起来,难怪这个刀疤男反应那么快,刚一醒就发现了别人发现不到的东西,原来是受过训练的眼尖。

“这个脑袋上有道疤的,叫王天辰,刑警大队的,来过我诊所就一次,还是被他上司逼的。”

“为什么?”

“他在一次行动中负伤,虽然没什么大碍,但伤好了以后他上司还是怕他心理上有什么阴影,给他来了个强制性心理治疗。”

“那结果呢?”

“结果?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死了!都死了!连警察都死了!这个人谁都杀,说不定哪天,我就看见美国总统也坐椅子上了!”他似乎已经对这个司法体制失去了希望,他双手抱头,绝望的蹲在了地上。

的确,假如连现实生活中的警察都没有办法抓到杀手的话,游戏中岂不是更加的无法无天。

“怪不得,死了警察,这事情肯定就闹大了,所以才出动警力到你家。”

“本来我唯一的念想就是每周末见见儿子,现在我前妻听说这事以后,连儿子都不让我见!我这是做了什么孽!!”他几乎都要哭出声来。

“刘先生!刘先生!”我用力的摇了摇他,瘦若无骨的肩膀没有一点重量。

他无力的看着我,眼神黯淡无光。

“你先冷静一下!”

“好.。好.。对不起.我刚才.。”他努力的做了几个深呼吸。

“没关系,我理解。但你现在得集中精力,我先问你几个你很可能已经被问过的问题。”

“好的,好的。”刘杰无力的点了点头。

“你既然说这些人都是你的病人,那我问你,这些游戏里的人平常都是什么时候跟你有预约?”

“他们.有的人一个礼拜来一次,有的一个月来一次,都不一定的。”刘杰回道。

“那既然你说这游戏录影带从上个礼拜开始出现,这些人也是上个礼拜集体失踪的么?”

“不是.不是。”刘杰忽然说道:“这些人不是上个礼拜失踪的,我报警以后,警察查了失踪人口,这些人三周前就已经失踪了。”

两周?那看来这个录影带的录制时间有很多可能性。

“那说明这些录影带可能早就已经录制好了,但只是从上个礼拜开始才出现,对么?”

“对。。对.”刘杰脑袋还不够清醒,意识还是很模糊。

作案时间不明。

“这场游戏显然针对你,能想到谁会干这事么?仇家?或者什么想要害你的人?”

“我不知道.警察也问过我一样的问题,我真的不知道。”他摇着头,头发飞散。

“那我再问你!有什么可疑的人最近在你周围转悠,或者有什么人是你最近才认识的么?”

“没有.没有.。”他的头还是像一个拨浪鼓一样的摇着。

我看着他,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

这个在游戏中拥有无上权威的法官,究竟想要传达什么讯息?仅仅是为了彰显人性?

这录影带上的内容像一场恐怖的电影,不断地拷问人的生存本能。很显然是在针对刘杰的,但是为什么呢?他一个中产阶级,无名无利的心理医生。我的心里有很多假设,但都是不着边际的:也许他无意间触犯了远古的神灵,也许他和外太空的残忍生命接触,也许他受到了阴毒的诅咒.。

脑袋越想越乱。

“到底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刘杰在那里低声嘀咕着。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问我,因为我现在也是一团乱麻。

“咱们.先把这场游戏看完吧.”

“什么?”他抬起头来。“你刚才是不是灵魂出窍了,到底有没有听我讲话!这是个诅咒!诅咒你也看!”

“那你有什么好建议?除了呆在这不停地自己吓自己之外?多看几遍这个东西,说不定会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他哑口无言,我就当他默认了,重新点了播放键。

游戏继续。没有硝烟的战争继续。

现在我起码对了这些人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他们都是心理疾病的患者。其实所有正常人的表面下,都活着一个心理患者,有的展现了出来,有的隐藏得更深直到自己忘却。

杀人游戏的第一轮已经结束,失败者的死亡方式,闻所未闻。

我现在的注意力,开始不自觉地转向那个刀疤男的尸体,没想到,他居然是个警察,难怪那么临危不乱。

而录影带中的人,除了那个中年男人之外,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永远只能看到对面的那个人,但是对其他的人,只能靠声音判断。

我不懂为什么这个游戏会这样设计。

“腾远,身份,警。”

这句话像一个重磅炸弹一样炸碎了这些人的承受能力。

“他.。他是警察!!完蛋了!!完蛋了!!!今天都别他妈想活了!!!”那个一直幸灾乐祸的中年人大跌下巴。

“啊啊啊!!”那个少妇放声大哭。

“谁干的!哪个贱人干的!!”金发女郎现在反倒正义感大增,完全没有了先前摇尾乞怜的模样。

这群人,被莫名其妙的拉进了这个游戏,又被几个陌生人决定了自己的命运。

他们都知道,自己死定了。一个警察被杀死,另一个暴露了身份。而那个少妇对面坐着的,就是涛。

涛刚听到腾远的死讯一瞬间就已经没了人样,脑袋垂了下来。所有的人都绝望了,他们也许都开始回顾起自己这短暂的一生。

两个人除外。

那个胖子嬉皮笑脸的样子像是开了荤色的猪八戒,他实在忍不住这种狂喜,这简直就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而那个佳佳,她没有笑,她的眼睛一直在看着她的右边,是涛的那个方向,她在杀手睁眼的时候确定了他的位置。

我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在期待着什么。但是她的眼神一直没有动过,像是要把椅子看穿。那样子,是愧疚?是准备痛下杀手的纠结?还是什么?

她就这样一直看着,没动。

“他们两个人,相爱么?”

刘杰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他们两个来找我是进行情侣心理咨询,两个人相恋五年多,但是却因为各种原因一直分分合合,没人干过什么****之类的事,但是.。怎么说呢,两个人,年纪轻轻,却激情不再了。”

“那你觉得他们两个相爱么?”我望着刘杰,又一次道。

“我觉得?”他疑惑的看了我一眼,不明白这种问题。

“对,你觉得。”

“我觉得,在这种关头,爱情和生命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选手。生命是个天天吃牛肉的拳击手,爱情是个刚从昏迷里醒过来的植物人,生命一拳就能把爱情击倒。”他的表情,很坚决。

我不想再说下去了。

我本想用“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来反驳他,但我自己都觉得好笑。这句爱情准则,不过是没经历过生死的人对理想乌托邦的憧憬罢了。

“第一轮结束。投票开始。”

投票是每场杀人游戏必不可少的环节。所有的人将会将自己手里的一票投给他们认为有嫌疑的凶手,获票最多的人,不管是不是真正的杀手,都要退出游戏。

而在这里,就意味着退出生命的舞台。

投票开始了,我本以为这个法官会撤掉所有的屏障,让所有人看清对方的长相。没想到,他宁愿麻烦,也不愿毁了这个游戏的乐趣。

他居然在桌子中间用投影仪投放了每个人的资料,像餐桌上的大转盘,所有人都可以看到,但又看不到别的人。非常像是科幻电影里的高科技。

投影上没有别的,只有一张照片。

但是照片上,则是所有人那一副副不堪的摸样。就像拍摄一个城市,却只断章取义的拍摄城市里的臭水沟和化工厂,而不拍美丽的公园和田野。

那个律师,油嘴滑舌的在法庭上为一个浑身涂满黑龙纹身的黑帮人辩护,伪善。

那个少妇,摘下了结婚戒指,在外面和一个显然不是她丈夫的人又搂又抱,卿卿我我,不忠。

那个金发女郎,在红灯绿酒的歌舞厅钢管上搔首弄姿,摆着撩人的姿势,迷人的****,对着底下的客人抛着眉眼咬着嘴唇,一副********的模样,浮夸。

那个胖子,在烟酒弥漫的雾气中和另外一些不务正业的人打麻将,抽着烟,喝着酒,大声的爆着粗口,贪婪。

那个中年人,五官恐怖的扭在一起,而在他面前的,是一对弯着腰的老人被他斥骂着,不孝。

那个看似文静的女孩,却在偷偷摸摸的烧毁别人的论文,无德。

那对情侣,在面红耳赤的争执,仿佛恨不得吃了对方,爱恨。

在这些投影中,我看见了他们人皮下的那个心理疾病患者,一览无遗。

“投票。”

这些人看到了自己在上面的样子,无一例外的都羞愧地低下了头,没有人敢说话。这些投影上出现的尽是他们的阴暗面,他们怕一说话,就成为了众矢之的。

“投票!”那声音分贝加大了,命令的口吻。

“我投那个律师!”忽然有人说话了,那个胖子,也许是那个声音突如其来的惊吓导致的。

“什么??谁刚才说的话!你有种再给我说一遍!”那律师立刻大声反驳道,俨然一副上法庭理论的样子。

“对!没错!就是他!挣得黑心钱!说话肯定也没有真的!”那个钢管女郎说话了。

我看着他们,想起了我以往玩杀人游戏的时候的场景。

一个人指控另一个人是凶手,另一个人跟着往里面添油加醋,很快就会导致大家开始朝这个人集中火力,这叫做跟风。

“对!对!”那个胖子趁热打铁。

“你们两个不要挑拨离间!”律师开始感觉有些不妙了。

“什么挑拨离间!你在公堂上搬弄是非,颠倒黑白,还好意思说!”那个少妇也说话了。

“就是你!就是你!大家投那个律师啊!”那个中年人也说话了。

“开始投票啊!就是他!”

“把他投死!”

人群越来越亢奋。

“你们决定前先动脑子好好想想!现在完全是没有依据的瞎说!脑门充血不管不顾的,我告诉你们,假如我死了,我不是杀手,那很简单,局面就会变成两个杀手一个警察,你觉得你们这些人,假如这次出错了,还有可能活下去么?!现在你们图一时爽快把我杀了,后果就是你们自己也活不了!”

律师的一番话,让本来喧闹的桌子又静了下来。

他说的一点没错,现在死了一个警察,还剩一个警察,还都知道这个警察就是涛,但是杀手可一个没死。不仅一个没死,而且毫无头绪这两个人都是谁。

假如这一局投票投错了,那这些人,必死无疑。

我看着剩下这几个人的表情,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除了一个人,那个胖子,他看到桌子上这些人居然开始犹豫了,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我刚才听见你那里有声音.”

忽然间,一个柔软不堪的声音传了出来,是那个身份是护士的女孩。

她就是律师对面坐的那个人。

“小女孩,你刚才说什么?”中年人问道。

“我.”那个女孩声音怯怯的:“刚才杀手请睁眼的时候,我听见我对面那个律师那里传出来声音了。”

我作为一个局外人,飞快地扫了一眼他们的座位,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律师旁边坐着的人,是佳佳。

杀手请睁眼的时候,佳佳作为杀手,脖子上的铁环打开时确实有啪的一声,也许被这个女孩听到了,却误以为声音是从佳佳旁边的律师那里传来的。

佳佳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精神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什么错误都会犯。

但是小女孩的这个错误,却要了律师和其他几个人的命。

“你确定么?!”金发女郎问道。

“你们别听这小丫头片子瞎扯,她.”

“闭嘴!没问你!”金发女郎社会流浪儿的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丫头!我问你!你到底确不确定?!”

那个女孩也被吓到了。

千万不要说确定.。千万不要说确定.

我在这头默默地重复着.假如你冤枉错了人.这些人.。一个也活不下去.

那个女孩最后却也没能说出来个一二三,因为她也知道这个责任太大,她不敢妄下断言。

“小女孩!你跟我说!你到底确不确定!”金发女郎着急了。

“到底怎么回事?说啊!!”中年人着急了。

“你别狗血喷人!!”律师脸上青筋暴起。

“我他妈赌一赌,就投你了!”那个胖子蓦地大喊一声。

在心理战中,尤其是在恐慌中,人群不会分析,他们只能向一个口号靠拢,而口号一般都是简短的句子。

人性是一个非常基础,简单到愚蠢的东西。在一个口号的号召下,会涌现出一批凑热闹的人,他们在大环境的作用中奋起,但是有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奋起。假如这个大环境消失,口号消失,他们也会是最先一批消亡的人。

奋起和消亡的共同点:这些人不用为后果承担任何责任。

胖子很准确的利用了这些人的心理,他的一句话,就像是最开始那对情侣的报数一样,起了领导作用。

“我也投你!”那个金发女郎犹豫了一下,也说话了。

毕竟,这个律师和那个墨镜男一样,都试图在游戏开始的时候用钱来买他们自己的命,完全不顾其他人,属于一丘之貉。

“我也是!”中年人也说话了。

“对不起!只能是你了!”少妇也说话了。

律师的表情越来越惊恐,终于,他慌了。

“你们有病是不是?!投死我了,所有人都得跟我一块死!”律师以为接着威胁,就不会有人敢杀他了。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是欲盖弥彰。

所有的矛头终于都有了一个确定的方向,所有人的手,一下子齐刷刷的举了起来,现在,生死由人定。

“等等等等!你先别急!听我讲!我跟你说!只要你不投我!我就可以告诉你,你身后是什么东西!!!”

一语惊人。

他这话是冲着对面那个女孩说的。

他居然能看到那个女孩身后的东西?也就是说他知道那个女孩最怕什么?还是说,这是一个律师临死前的最后一个谎言?

镜头对准了这个桌子,视野范围太小,我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到任何人身后,但是也许这些人可以?

女孩也很吃惊,想要下意识的往后看,但是动弹不得。

“怎么样!这个条件!开得怎么样!”

现在留下的这几个人中,投他是杀手的有4个人,中年人,胖子,少妇,还有金发女郎。但是还有那对情侣和他对面这个女孩在场上,也就是说,加上他自己的话,四比四。

只要这个女孩不投他,他还有机会。

女孩看着他的眼睛,沉默了良久后,很无奈的摇了摇头,拒绝了。

我最后看到的,是那个律师骷髅头一样的绝望。

“投票结束。”那个声音又一次冰冷冷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