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头莫非已经跑了?”杨烈感觉身上的体力正在一点点流逝,只怕再过几十息,就要被魔蛛颠下去。
就在杨烈第三次望向源十一藏身之处,忍不住要高声呼喊时,他的眼中出现了一点寒芒。
然后在随后的五息时光里,那点寒芒绽放开来,化作一朵银色的刀花。
矮小的源十一就在刀花的背后,仿佛拈花的神祇,从百米上空的洞壁缓缓飘落。
剧痛之下的魔蛛本能地感到了一丝危险,顾不上眼睛的疼痛,周身粗壮的肢节猛地向身体收回,想要挡住从空中降临的大敌。
杨烈感受到了魔蛛的动作,哪里能让它如愿?
将生锈的砍刀奋力从一只眼球里抽出,杨烈强忍着双臂的酸痛,以最快的速度再次插进了另一只眼球里。
魔蛛吃痛,动作顿时一止。
而此时,空中的银色花朵已经开满了整个甬道,照出一片银色。
无数刀光组成的花瓣里,开出层层花蕊,在最后一颗花苞打开时,一点寒星从中激射而出。
魔蛛心知不妙,如困兽一般发出绝望的吱吱声,快速地向后倒退去。
但那点寒星的速度极快,无论是杨烈还是魔蛛,都只来得及捕捉到一丝残影。
随着那点寒星射出,漫天的刀光顿时一敛,下一刻,杨烈忽然感到一阵森寒的气息从他的身后传来,他的心跳也为之一窒。
然后,魔蛛的身躯发出一阵诡异的微颤,杨烈看得清楚,在魔蛛另外六只完好的眼球中,竟然露出了人一样绝望的目光。
杨烈霍然回首。
源十一双手握刀,呈劈斩之姿,大半截刀刃已经没入了魔蛛背上的两条黑线之内。
在两条黑线旁,魔蛛苦树皮一样的甲壳竟也被砍得稀碎,不断涌出白色的浆液。
杨烈用尽了力气也无法在魔蛛的甲壳上留下一丝白印,但源十一竟然一刀将它斩开!
而最令杨烈惊讶的却不是这些。
在被溅了一身白浆的源十一身后,朦朦胧胧地出现了一尊神祇的虚影,那座神祇头生六目,表情疯癫,手中握着直刀,似在起舞,只是身形有些佝偻,显出一丝衰老的神态。
也只是三两息的功夫,源十一背后的虚影渐渐淡去不见,而杨烈脚下的魔蛛却轰然倒地,一动不动,竟是死了。
杨烈心里警惕,拿着砍刀又向着魔蛛的另一只眼球捅了一刀,但魔蛛却毫无反应,显然是彻底死去了。
“不用再刺了,魔蛛的灵窍已被我斩碎。”身后的源十一喘着粗气道:“妖类的灵窍就和我等人族的气府一样,是修炼的关键,人的气府被毁去,顶多不能筑基,妖兽的灵窍若被毁去,立刻就要毙命。”
杨烈闻言,心神一松,立刻瘫倒在魔蛛的头顶。
“老丈,方才我看到你的背后……”杨烈忍不住问道。
“那是我的阳神,六目刀尊。”源十一将直刀从魔蛛的灵窍拔出,岔开话题道:“小兄弟你方才的表现,实在是让人吃惊,我还是小看了你。”
“不过是拼死一搏罢了,要不是老丈及时出手,今日必然死在此处。”这矮子老头竟然是传说中点亮阳神的修士,杨烈不由自主地对他好奇起来。
“你不用妄自菲薄,腐毒魔蛛的毒液是天下奇毒,就算是我若是想你这样被毒液所伤,也会疼痛难忍丧失战力。”源十一道:“以我所知,能像你这样无畏疼痛的,只有西贺牛州的佛兵了,即使是我故乡天照国的神下武士也不如你,。”
“皮糙肉厚而已,当不得老丈如此夸赞。”杨烈谦虚道。
“修炼之道一看天赋,二看机缘,三看毅力,你的毅力是世间罕见,若是天赋尚可,再有一些机缘,今后修炼上的成就一定要强过我,踏过筑基的门槛也未必不可能。”
源十一说到此处,忽地将直刀举起,把魔蛛的身子从上方划开。
他毫不在意魔蛛体内的污秽,在魔蛛腹内一阵摸索,不多时,目中露出喜色。
在杨烈惊讶的目光中,源十一从魔蛛的腹内拽出两件物事来。
那是两个足球大小的脏器,其中一个颜色黄绿看着极为污秽,另一个却洁白如玉,隐隐还有一丝异香。
“魔蛛体内有两宝,丝囊可以炼制防身的宝甲,毒囊中能萃取天下奇毒,这毒囊我还有些用处,就把丝囊给你。”源十一说罢,将那白色的脏器递给了杨烈。
杨烈接过来,只感觉入手十分轻盈,仿佛拿着一个气球一样。
源十一拉着杨烈,从魔蛛的背上跃下,向着洞外走去,“这魔蛛是一方霸主,如今死了,只怕立刻就有其他强大的野兽来占据它的洞府,此处不宜久留。”
“李大嘴等人还在洞内,不如回去现将他们救下?”
源十一闻言,看了杨烈一眼道:“你现在还能挥得动刀吗?”
“惭愧,我现在两手几乎要断了一样,只能勉强握住。”
“如今你和我都已耗尽了力气,而这洞穴里的人,都是如李大嘴之流的行商,胆小而贪利,能看出丝囊与毒囊宝贵之人不在少数,咱们把他们放了,他们立刻就会起了歹心,杀人夺宝,你信是不信?”
杨烈想要反驳,但仔细一想,却又觉得源十一说得很有道理,眼下自己等于是个废人,李大嘴等人要是真得起了歹心,只怕刚刚逃出魔蛛之口,便又要曝尸荒野。
就在此时,远处的山林里,隐隐传来野兽的吼声,源十一听了,神色更是紧张,拉着杨烈便出了洞穴向相反方向狂奔而去。
两人拼尽了力气跑出去足有数里地,这才停歇下来。
“小兄弟,这山中野兽横行,你还是尽早离去,此去一路往北,便是镇南关了。”源十一休息了一会儿,对杨烈道;“我说过欠你一个人情,这便还了你,你进镇南关把这丝囊交给镇南将军,再报上我的名字,他会大力栽培于你,以你的毅力,修炼到凝神境不是难事,到时候再有镇南将军推荐,进入京城军方学宫内学习,便有希望点亮阳神。”
杨烈听了,心中一喜,旋即问道:“老丈难道不跟我一起走?”
源十一笑了笑:“我还有要事在身,便是为了这事才进山,被魔蛛困住耽搁了许久,还要尽快完成才是,你我若是有缘,还有再见的时候。”
………
告别了源十一,杨烈顺着他指的方向一路行去,
山间物产丰富,路边有不少果树,杨烈饿了便摘些果子吃,倒也勉强能饱腹。
走了将近两日,远远地便看见一座雄关的轮廓出现在远方的雾霭中,杨烈心里十分高兴,加快了步伐。
“试用期已经结束,融合自动解除,请宿主于三日内确认是否正式融合。”飘渺的系统音忽然在脑海中响起,杨烈这才想起,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是第三天了。
随着融合的解除,杨烈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疲倦感。
紧随其后的,是一阵寒意和痛楚。
他的上衣在洞穴中已经被烧掉,此时裸着上身,而身上战斗魔蛛时留下的伤势也开始剧痛起来。
原先因为与杰森融合,还感受不到,此时融合解除,杨烈顿时感到身体有些吃不消了。
“其实融合也并不是不可以,只是融合以后会不会被杰森夺取了身体的控制权?”想到融合时身体与情绪的种种异状,杨烈终于还是没有答应系统的请求。
身上的痛感实在难以忍受,杨烈便找了一颗大树靠着歇息一会儿。
这时,前方的林间忽然有马嘶声传来,杨烈诧异地望去,有十几名身着赤色皮甲的骑兵纵马向着自己的方向奔来。
不多时,那群骑兵便已经到了杨烈的身旁,一行人纵马绕着杨烈背靠的大树转起圈来。
“老丁,这明明是个人,你还说是熊罴,害得老子白高兴一场。”为首一名络腮胡的骑士看清了树下的杨烈,啐了一口,愤然骂道。
“程头,消消火,今日时间还早,咱们再往山里走些,说不定能猎到什么好东西。”那叫老丁的骑士紧跟在程姓骑士身后,谄媚道。
“听说最近有妖兽在山中出没,你敢再往里走?”程头悻悻然骂了一声,从马上下来走到杨烈跟前,“我乃是镇南军斥候程才,你是何人?”
“我……”杨烈听到对方自报家门是镇南军的兵士,心里稍定,刚要随意编造个山中猎户的身份,随着程才一起下马的老丁却忽然惊叫起来。
“那不是魔蛛的丝囊?”老丁眼尖,一眼看到杨烈抱在怀里的白色丝囊。
“什么丝囊?”程才被老丁吓了一跳,回手就是一马鞭。
老丁顾不上喊疼,凑上前道:“小的前些日子跟在程虎将军身边听差,程虎将军找军器监的大匠打造一件甲具,那大匠列出的材料里便有一样这样的丝囊,程虎将军还派咱们四下搜购咧,只是这玩意儿实在罕有,找了许久也没找到。”
程才闻言,再次看向丝囊时,目中已满是惊喜与贪婪。
杨烈心中暗道不妙,想起源十一的嘱咐,连忙道:“这位军爷,这个丝囊是源十一让我交给镇南将军的……”
“啪!”不等他把话说完,程才手中的马鞭已经结结实实地抽在了杨烈的脸上,拿马鞭分量极重,杨烈挨了一下,顿时感觉眼冒金星,几乎昏厥过去。
“什么十一十二的,随便编个名字吓你老子吗,你倒是说说镇南将军姓什么叫什么?”程才上前一把夺过丝囊。
杨烈还真不知道镇南将军的名字,顿时被问住了。
见到他被自己问倒,程才露出得意的神情,“看你身上伤痕累累,难道是哪位将军家里的逃奴?”
老丁不愧是程才中意的属下,闻弦歌而知雅意,凑上前道:“听说罪囚营前阵子逃走两个罪囚,难道就是此人?”
“嗯?罪囚脸上都有刺字,可是此人…”
“也许是刺配的时候忘了刺字,回到营里给他补上就是了。”老丁谄媚道:“恭喜程头抓回逃卒又替程虎将军找到了宝甲材料,这样的大功劳可不要忘了兄弟们呐。”
“哈哈!”程才畅快大笑起来。
杨烈的心却一下坠到了谷底,他哪还不明白这些兵痞是觊觎丝囊要给自己强加罪名。
“程才,叫你寻些野味来,你躲在这里笑什么!”一个低沉的嗓音忽然响起,又一个身材壮硕的少年策马赶来。
程才见了来人,赶紧把笑容收敛,惶恐行礼:“见过程虎将军。”
程虎下了马,脸色阴沉,“平日对你等太过放纵了,把我的话都当成耳边风吗!”
他将程才等人训了一顿,忽然瞥见程才手中的丝囊,失声道:“这是魔蛛的丝囊?你从何得来?”
杨烈见了,连忙挣扎着起来,对着程虎喊道:“将军,我不是什么罪囚,这丝囊是我的,将军若是需要,我愿意就献给将军。”
“罪囚?”程虎打量了杨烈一番,看了看丝囊,又看看满头大汗的程才等人,心中已是了然。
“你是说我的手下看上了这个丝囊,故意诬陷你?”程虎此言一出,程才头上的汗水立刻滴了下来。
“不敢,这位军爷尽忠职守,只是认错了吧,这丝囊我要了也没有用处,请将军拿去就是。”杨烈看到一丝希望,只得先舍财保命。
程虎闻言,眉头却是一皱,他神色漠然地走到杨烈身前,不等杨烈反应过来,猛地挥出一拳,狠狠击打在杨烈的小腹上,竟将他的小腹击穿。
杨烈没有料到对方竟然这么突兀地出手,直到肚子里剧痛传来,才发出一声惨呼。
程虎收回拳头,取出一方丝巾擦去手上的血污,随手扔在了地上。
“此人气府被毁去,果然是罪囚,只是脸上的字印不清,回到营里给他补上。”
听了程虎的话,程才先是一愣,身后的老丁却立即反应过来,拉了拉他的衣角,程才这才明白了程虎的意思,露出喜色。
“这丝囊晚上送去军器监给杨大匠。”程虎翻身上了马就要离去。
“程虎将军,这罪囚私自逃跑,不如就在这里按军法斩首如何?”程才忽然请示道。
程虎看了看昏厥过去的杨烈,不屑地笑了笑:“不必,大战在即,罪囚营的人手太少,总不能让咱们的兄弟做敢死营送死,这人就扔进罪囚营里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