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怪草跳起来及时捂住了我的嘴巴从我嗓门里露出来的风还是引来了不少人的好奇怪草拉着我往教室外面拖一直确定周围不会有人听到我们说话了才停住了脚步。r
她一返身对着我就开始兴师问罪:“嗡嗡你又自己瞎想什么呀ǿ被别人听见了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呢你这样让乐遥多为难……”r
怎么又是首先想到了乐遥我郁闷地打住她的话:“怎么是我瞎想啦ǿ明明就是这样嘛从开始到现在我到底是什么时候提到乐遥的名字了是你自己不打自招好不好ǿ”r
被我一下说中要害怪草的脸顿时憋得通红。她不敢看我抱歉地低下头结巴了:“我……我……嗡嗡对不起……是我自己想多了我向你道歉……”r
我故意把脸别向另一侧不理怪草她慌张地拉着我的手连续叫了好几声我的名字:“嗡嗡……嗡嗡……嗡嗡不要生气嘛……”r
我冷眼对视她发红的眼眶沉默不语。僵持了一阵她深吸了一口气带着颤音对我说:“嗡嗡……我喜欢乐遥……我是真的喜欢他……虽然我也说不出是为什么你听了也一定会觉得我很傻……但是我从初中的时候就开始注意他了……刚刚你看到他给我的那张奥数卷子是因为我跟他一起加入了奥数社……对不起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不是因为不把你当姐妹而是我一直都想把他放在心里仅仅是心里而已不想让他知道……”r
亮洁的玻璃窗上反射出我的轮廓。一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脸是混杂在人海中都不会被发现的沙砾。r
而站在我面前的怪草有着截然不同的光彩。温柔的眉眼白皙清透的肤色是那种男生心中的最美好幻想。r
我早就猜到会这样。r
不过却是第一次听到答案不想靠自己臆想而是从怪草嘴里讲出来的这些话这些现实。r
在怪草哭出来之前我果断地阻止了她的眼泪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你怎么这么傻呢?暗恋一个人这样憋着多难受啊ǿ喜欢他就应该告诉他啊ǿ”r
怪草把头挨着我的脖颈眼泪顺着她的面颊落在我的锁骨上我笨手笨脚地在口袋里摸出纸巾抽出一张给她擦眼泪。她抽泣地说:“我想都不敢想……我怕害了他……早恋被老师发现的话要通知家长的……”r
我哭笑不得对怪草说:“傻姑娘没有早恋的人生是不完整的ǿ你说自己没有想你啊就是想太多了你都还没表白怎么知道他会做出怎样的决定呢?”r
如果他拒绝的话哪里还会有机会被老师发现……糟了ǿr
怪草哭得更厉害了。我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挽救说了一大堆自己的糗事。r
比如说小学五年级就早熟跑去跟六年级拍完毕业照的男生表白结果那个男生简直比女生还脆弱跑去告诉他们班主任说我耍流氓。r
比如说初三的时候我学小说里的女二号装混混晚自习在走廊上乱晃跟着一个我盯了很久的细皮嫩肉的美少年去厕所。看他进了女厕我惊愕了跟着进去想看个究竟我不好意思走到后面便在他前面的坑蹲下却听到他用很娘的声音对我说:“同学请问你有带卫生巾吗……”r
我还没有细数完我的悲恋往事怪草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怪草其实结果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他知道你为了他付出了多少。喜欢他就告诉他不然你会后悔的……青春就是不给自己留后路。”r
我至今很诧异自己当时怎么说得出那么深刻的话却一点都不惊讶我那时对怪草撒的谎。小学六年级拍完毕业照被人告白的人是我去告发别人耍流氓的也是我;初三那年晚自习途中出来上厕所的人是我而学混混拦住我的人是当时班上肥头大耳的大傻……很多虚构的情节只是我拿来安慰怪草的手段而已我很清楚安慰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作践自己。r
而我那么做不是为了别的是因为怪草她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希望她在平静如水的乖宝宝生涯里有一处可以回忆的疯狂有一段不叫人后悔的青春。r
可是我的口才究竟有多差呢怪草始终没有因为我的几句话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去跟乐遥告白。其实她与她的那盆怪草一点都不像她的个性更接近于一株敏感的含羞草只是远远见到乐遥就已经满脸通红而她的那盆怪草呢却总是拼命地把自己的茎叶暴露在太阳光下比起阴暗的角落它更热爱炽热的阳光。r
怪草咬了一个下午的笔头才完成乐遥发给她的奥数练习卷看到她因为遇到难题而皱眉思考的神情我就会想喜欢一个人到底是要为他付出到什么程度呢?r
讨厌数学的怪草为了能够与自己喜欢的男生有更多的相似爱好愿意去做足以让人死去一亿脑细胞的奥数难题好像这世界顿时变得简单不存在任何无法攻破的困难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r
不知道是不是嫉妒乐遥在怪草心目中的地位我开始莫名其妙地与乐遥过不去。故意从他的座位旁边走过打翻他课桌上的水杯;趁他停好自行车之后偷偷地用针戳破他的轮胎;甚至在课代表把作业本交到办公室之后偷溜进去把他的那本抽出来藏到其他班的那摞本子里面等到课代表登记作业成绩的时候看到他与人争论得脖子都红了的场面我躲在那儿偷偷地笑好像一切都是乐遥自找的。r
对这一切毫不知情的怪草还与我推心置腹她告诉我乐遥最近有多倒霉惆怅挤在眉间她对我已经不再隐藏。越是这样我越是揪心恨不得一口气把自己的小心眼都告诉怪草但每次鼓起勇气想坦白时怪草总是忽然插进来一两句一下子就把我的思路打断。我纠结地拿起画笔在速写本上涂鸦怪草又兴致勃勃地把头伸到我面前兴奋地提议:“亲爱的不如我们周末去动物园吧ǿ我陪你去写生怎么样?”r
“啊?”我张大嘴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r
怪草说:“我昨天在QQ上遇见我表姐的时候我说你画画很厉害重要的是之前根本没学过。她说画画的话要多接触生活感悟自然把那些形状和色彩都存进脑子里这样等到需要用到它们的时候就可以随意发挥了。我想了想写生是最好的方法啦ǿ你觉得呢?”r
我当然愿意了。然而在临出行前的晚上我接到了她的电话。她抱歉地说出行计划不得不搁置了因为她爸爸妈妈要带她到医院复查。r
我蓦然想起了医务室校医对我说的话。r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怪草穿着医院统一的蓝色条纹病号服安静地躺在充满消毒药水的病房里我在一旁一直推她、叫她她都不理我。我急得直哭跑出去找医生和护士可是那家医院好奇怪一个人都没有。等我跑回病房的时候看到怪草坐在床上朝着我做鬼脸笑嘻嘻地说:“嗡嗡你觉得我装得像不像?你说我这样能不能骗到在中?你说他会答应在我临死之前见我一面吗?”r
梦境停留在我震惊的那一刻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身冷汗扭头茫然地望向窗外。阳光出奇的好而我却像得到了某种预兆似的抓起电话熟练地按下一串数字想得知她的检查结果。可电话却许久都没有人接我一看时间才恍然:这个时候怪草应该还在医院检查身体吧?r
到了晚上按照我们的约定每周每人都会更新一篇日志当做是网络交换日记。r
怪草发表了新日志我小心翼翼地打开来一字一句地往下看原以为她会写到今天身体检查的情况然而怪草却对此只字不提。r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篇日志里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修改删除怪草斟酌了多久才勇敢地将它发了上来。r
可是即便是毫不知情的我也忍不住猜想应该是相安无事怪草才如此淡然吧。但是犹豫再三我还是拨通了她家的电话接电话的不是怪草而是她爸爸我礼貌问好之后便说找怪草有事。r
奇怪的是她爸爸竟然说她不在家。r
然而没过一会儿怪草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我还没问怪草自己却先开口解释了说他爸刚从外面回来不知道她在家里。r
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反复挣扎了好几次才问她:“怪草……你今天去医院检查情况怎么样?还好吗?”r
怪草几乎想都没想就应道:“能怎么样啊身体倍儿棒吃饭倍儿香哈哈哈……”r
听到怪草的笑声我默默地注视着墙壁上一脸温柔的在中我很想问怪草如果是在中问她这些话她会说实话吗?她会欺骗她的天使吗?r
可是我不敢问我害怕她拼命隐藏的东西如同我的梦境一样于是她在演我陪着她一起演。r
她极力转移话题:“嗡嗡你怎么了?你今天怎么好像怪怪的啊……”r
“我没有啊ǿ”我不敢告诉怪草我做的噩梦。r
我不知道怪草是真相信还是装做信她转移了话题:“怪草你知道我今天在医院见到谁了吗?”r
“谁?”我好奇。r
“乐遥ǿ你没想到吧?我当时吓了一跳对了我还看到她妈妈了ǿ”这些怪草在更新的日志里都提过了而我却还是极力表现出浓厚的兴趣。r
我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依然可以在脑海里描绘出他们在医院相遇的场景——r
悠长的走廊颀长的身影被光影拉长了。r
似曾相识的背影却不敢肯定那个人就是他远远地、痴痴地看着突然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r
“乐遥。”r
回过头来迷离的光线罩在少年的脸上紧蹙的眉头始终没有解开。r
两人的目光碰到了一起就像夏夜小小的花火明亮而清晰。r
窗外梧桐伸长的枝干上突然飞来了一只小鸟我猛然一惊回神便局促地笑了出来:“这么快就见家长?你们不会故意约好在医院见面的吧……”我故意调侃道语气中却掩埋着不自在。r
怪草顿了顿语气沉了下来:“是他妈妈病了……”r
当时的我只顾着吃惊以为只是噩梦就放下心来怎么都想不到那天怪草去的不是一家普通医院而是专门治疗肿瘤的特殊医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