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是我们向这个世界证实自己活着的最佳证据。r
网络构建的世界虚虚实实。我像一只鸵鸟只将自己埋在里面不想被任何人打扰。r
在微博上讲述与怪草曾度过的点点滴滴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不管关注我们的故事的人有多少不管那种迫切想打探别人的八卦的心有多热切我只是喜欢以自己的方式将我们的故事娓娓道来。r
一百四十个字涵盖了无数心情。r
在家的这段日子老爸老妈看到我无精打采的样子很多次张开嘴却欲言又止。不知道高中时候就像尾巴一样死黏着我的同桌卢靳阳是从哪里打听到我回来的消息最近几天老往我家打电话我让老妈给我打掩护就说我不在家外出写生去了。r
结果挂了电话之后她苦口婆心地说：“出去和同学聚聚吧。”r
我的头摇得像拨浪鼓闷不吭声。r
老妈又说：“嗡嗡你都这么大了……”后面的话她还没来得及说就被我制止了。r
最近的脾气变得很差我狠狠地把门一摔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了。我只想缩起来沉默的渺小的以为这样就不会被人挖出来但结果还是出乎意料现实所带来的撞击仍旧猝不及防地来了。r
几天后卢靳阳竟来我家堵门。仿佛一切都商量好了老爸老妈那天都出门了家里只剩我一个人突然家里的某扇窗户被人敲得叮当响我胆战心惊地走过去一看见到了一个大脑袋。r
曾经热衷无厘头的懵懂少年脱去了稚气眉角藏着几分英气眼神却一如往年的直接。r
我记得因为跟这家伙传过绯闻我还懊恼过为什么大家没有发现我特别爱跟乐遥找茬儿偏要执著于挖掘卢靳阳看我的眼神有几分真切。r
这是我高三毕业之后就没有再见过的人手机上接到过他的调侃网络上收到过他的安慰却从来没有做出回应。r
我断绝了过往所有的关系网害怕与曾经交织害怕回忆起凝结成冰的旧时光。然而要来的还是躲不开。r
卢靳阳见到我使劲儿地拍了拍窗。我只好走过去推开窗笨手笨脚的没有控制好力度再加之他闪躲不及撞到了额头他捂着脑门撒泼：“喂ǿ嗡嗡你想谋杀啊？”语气带着几分夸张的玩笑全然是他的风格。r
心里感到抱歉我便开门让他进屋从抽屉里翻出一瓶白花油递了过去。由始至终都还没开口说话的我觉得喉咙干涩于是将视线放远不去看他。r
卢靳阳的嘴角有一抹苦笑手里捏着白花油没有旋开瓶盖他说：“嗡嗡我们多久没见了……”r
多久……时间可以考究但距离却深不可测。我努力想挤出一丝微笑迎上他的视线结果看到客厅装饰镜里自己糟糕的表情比哭还难看。r
我没有说话卢靳阳继续说道：“高考毕业之后你就搬了家后来发短信给你没有回打你的电话也从来不接网上叫你也没反应只知道你考到上海去了。嗡嗡你可真绝情。”r
垂下的眼帘后腾起一阵氤氲。r
我总以为断绝了所有关系切除了所有与怪草有交集的联系网就能从残忍的现实中挣脱可以将怪草藏在我的心里拼命地告诉自己怪草没有死她只是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我们没法随时见面甚至永远都无法再见面是因为她去的地方太远了。一个来回便是一生。可事实并不是这样这些日子不断有人在提醒我醒醒吧怪草已经走了。r
然而我的情绪还是乱成一团麻低落、沉默从热络的人群中退出窝成了一只鸵鸟。r
“嗡嗡。”卢靳阳叫了我一声埋下头没有了下文。r
凝重的气氛令人失声。r
记得有一次学校破天荒地给我们高三毕业生放了一个短假高二分班后就不在同一个班的卢靳阳突然来找我说一起去看看怪草吧。记得两人沉默地走了一路多话的少年显出难得的沉稳快到医院的时候只说了两个字：嗡嗡。我回头看着他欲言又止的嘴角微微下垂最终也没有将一句完整的话讲完。r
错过表白的机会在心中蓄意准备的台词全都失效。r
我永远不会知道在那一刻被少年压在舌根的话。r
卢靳阳突然抓住我的手：“过了这么久依然很想问你这样值得吗？因为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值得吗？”我抬头瞳孔的光芒穿过细碎的刘海对上少年深邃的眼神微微一怔。r
感觉到他手心传来的温度。r
值得吗？为了怪草值得吗？因为死去的她值得吗？是不是太意气用事了是不是太脆弱了是不是早该接受生命的脆弱了……r
问题排山倒海而来脑袋里像堵满了糨糊含在眼眶中的液体从眼角跌落一颗颗不受控制地带着最沉重的心痛浸湿了干涸已久的心潮。r
从无声到呜咽、抽泣卢靳阳不知所措地抱着我我终于放开了声音号啕大哭。r
因为不是你所以根本没办法理解你。但是我会很努力地与你朝着共同的方向望去至少这样我们看见的是同样的风景。r
我们在同一个地方长大看过一样的风景交同样的朋友有同样的梦喜欢同样的偶像。我会把我最喜欢的东西送给你毫不犹豫地和你分享；我会让你看到我最糟糕的一面虚伪、暴躁、小气无论怎样都好……只因为是你只因为我知道自己在你心里的模样。r
放下这样的你放我独自享受生活我舍不得。r
死亡那么痛我希望这样活着痛苦地感受着你的痛……也不愿丢下你一个人。r
回忆在脑海中回放剪短了午后的剪影。他曾对我说的那些话当时我不想听可是直到现在我却能清晰地想起每一句。r
我终于哭累了感觉到卢靳阳脖颈上一片清凉忙拉开距离不敢看他的眼睛低头揉着发热的眼眶声音干涩地说：“对不起……”还想说谢谢擦干他脖颈上的泪水却发现面前的纸巾盒已经空了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我忙说“我去拿纸巾”之后迅速跑到了储物间。r
没想到卢靳阳也跟了过来他站在储物间外面专注的目光紧盯着我的背影：“是乐遥把你的联系方式给了我包括你家的地址。嗡嗡快两年了两年了你没有参加过任何同学聚会。”r
“乐遥……”手搁在杂物堆里整个人像被点了穴脊背瞬间挺直了我愣在了那儿。他怎么会知道我家的新地址？r
“给我一个面子吧找个地方和大家一起聚一聚好吗？”温柔的语气让人产生分秒的迟疑不知是怎么想的我竟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r
他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像当年一样灿烂微笑着：“约好了嗡嗡我等你ǿ”r
后来想起来我之前之所以不愿意出现在昔年的同窗面前不是因为卢靳阳而是因为最害怕见到却又最想见的人也有可能出现在聚会中。r
回校之前的那次聚会我几乎是被卢靳阳押过去的。他到我家来接我将我塞进了的士里一句反悔的话都不让我说。r
热闹喧嚣的场面因为我的出现而瞬间冷却。就在我推开门的那一刹那我感觉到所有炽热的目光都朝我看了过来。不知道谁先叫了一声：“啊ǿ嗡嗡ǿ是你吗？”也不知道是谁先冲过来给了我一个熊抱我不知所措地面对着眼前的一切很认真地辨认着每一张曾经熟悉的脸却唯独没有看见最想见的那个人。r
每个人都谨慎地与我寒暄避开怪草的名字。r
笑容僵在脸上压抑逐渐迫近空气的密度我以上厕所为借口从包厢里跑了出来身后响起了悲怆的《离歌》——一开始我只相信伟大的是感情最后我无力地看清强悍的是命运……r
我跌跌碰碰地走下楼梯身后远远地传来卢靳阳的声音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我加快脚步小跑了起来直至身影嵌入黑夜混进陌生的人群中呼吸才变得顺畅。r
我提前关了手机回到家又跟老妈交代倘若有人打电话过来就说我不舒服已经睡下了。转身把自己塞到房间里打开了电脑一年又一年网络已经成为我精神上的避难所。r
我还是像以前一样去云端森林逛百度贴吧以前是所有与金在中有关的网站我每天都不会落下现在则是料理怪草的贴吧。怪草生前在博客上写的生病日志到现在依然激励了很多人他们在论坛里转载又到贴吧留言他们和我一样记得怪草想到这一点我的心就暖暖的。r
岁月熬出头时光磨成粉疏密的生命线交织出的关联让回忆变得格外真切。r
睡觉之前我才上微博发了一条关于今晚的消息。r
说好的聚会临阵脱逃的我是不是很糟糕……r
很快就看到有人评论我随意点开眼睛刹那瞪直了。r
在KTV门口你奔走我尾随寸步之遥。看到你孤单的背影陷在风中很想叫你的名字……却在开口的瞬间发现喉咙发紧发不出任何声音。r
署名乐遥。r
瞳孔震慑得光几乎要穿透屏幕。r
最干净的两个字却像逶迤的山峰撼动了我沉静的心。我怎么都想不到我逃跑的那一刻他就在我身后看着我穿过马路飞奔而去的身影。r
差一点点就要看到他了吗？r
可是见面的第一句话该说什么？r
寒暄之后又能扯出怎样的话题持续尴尬的见面？r
一瞬间大脑一片混乱。r
我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温热的汗水顺着手掌的纹路蔓延。我飞快地关掉了微博的页面砰砰砰的心跳声敲打着耳膜我拔掉电脑电源将自己埋在了被窝里……一直到假期结束重归校园我都没有敢在网页上输入微博地址。r
回到大学的第一晚大家都在兴奋地聊着暑假的见闻。有人在漫展遇见了萌得一塌糊涂的美少年有人去画室应聘助理赚了几个月的零花钱有人绕着大中国游了大半圈抱回了一堆写生画聊到我的时候却只有一个字：“宅”ǿr
魏佳男第一个嚷嚷起来：“嗡嗡你能不能让生活有点新意啊？我记得你寒假回家的时候好像也是宅在家里。”r
蒋茜笑吟吟地说：“臭男人你没发现啊？嗡嗡在家里也能遇见美少年ǿ”r
我权当她们说的是笑话中途我的手机响了起来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是家里的号码我便跑出去接隐约听到寝室里她们的笑声。r
寝室的旅游达人沈宛俞抛下手里正在整理的照片大叫起来：“啊啊——这个我知道是不是那个乐遥？”r
心莫名地漏了几个节拍。r
耳边的听筒里传出来的声音被不小心遗漏了我无心再继续匆忙挂了电话。r
坐在背对着门的方向的沈宛俞兴奋地说道：“跟你们说啊我还私信他了说我是嗡嗡的室友让他露张脸来瞧瞧。不过我一直在想嗡嗡可能喜欢怪草多一些我觉得蕾丝边更对我味耶ǿ我郁闷怪草怎么从来没出现呢？”r
看到我的脸色不对劲蒋茜轻声地提醒沈宛俞：“喂ǿ说漏嘴啦ǿ”r
她们三个立即捂上了嘴巴转移注意力去干别的事情可我却顿时哑口无言原以为这一切全是自己秘密花园里的故事想不到竟然在不经意间全都入了别人的视线我尽量不让自己的口气显得太冲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的？”r
“知道什么？”这三人一起装聋卖傻。r
我说：“微博你们都去我的微博了是不是？”r
三人各干各的继续装哑巴。r
我又重复了一次：“你们都知道了是不是？”r
“这个……”沈宛俞尴尬地指了指蒋茜蒋茜又对魏佳男使了使眼色撅着嘴巴说道：“还不是这死男人……其实我们都不是有意的啦一开始只是魏佳男无聊在微博上找人她把我们寝室三人的名字都输了一次没找到我们俩……就看到了你。”r
微博上注册的名字并非我的本名也不是我的绰号而是“嗡嗡_周”因为注册时输入嗡嗡发现重名了所以不得不加上了自己的姓氏。原以为这样可以将自己埋藏得很好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r
魏佳男提高嗓门道：“喂喂ǿ蒋茜你这是推卸责任ǿ是我找到的没错啊可是我也没叫你们关注啊ǿ至少我还光明正大地评论了我在明你们在暗还好意思狡辩啊？”r
沈宛俞冷不丁地加了一句：“既然发上去了就不属于隐私了关注是我们的自由。嗡嗡你自己说对不对？”r
蒋茜就住在我的隔壁床她注意到我发红的眼眶连忙叫她们打住：“好啦好啦都别说了事情都发生了大家关注了就关注了但别搞不清楚状况就拿出来讨论OK？”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