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凤城中所有人的注意力无不被天上蔽日遮天的巨雕所荧惑,他们驻足,抬头,伸长了脖子,张开了惊叹的血盆大口,敛容胎素。
要是此刻他们的嘴里边还能发出唧唧的声音的话,这丹凤城便成了一座铁骨钢筋的鸟巢,这里的人便成了一只只嗷嗷待哺的黄嘴雏鸟,而在这一刻抽掉了所有人性光辉的黑白静默里。
众生皆鸟,无亦为人。
此时,隐没在人海中,聚众吃瓜吃得不亦乐乎的段稳正以某岛国电车痴汉式刁钻的学术性视角探讨着天上大雕究竟是GG还是MM的时候,突然,他嗅到一股悲凉荒寂的灼热气息在错落凌乱的人群之间疯狂流窜。
气息奔放诡异,就连周围的空气也都变得涩涩的,使人如同置身在无边无际的绿色大草原上,让人有抛弃一切世俗礼规束缚的狂热冲动,甚至直想Duang嗷,Duang嗷的赤裸着一身放浪不羁的排骨肉,尽情的丝毫不要逼脸的当街策马奔腾。
灼热的诡异气息让人无可抗拒的在脑海之中幻想出一幅幅叫人痛彻心扉的郊野春色。
静苑野家,翠竹破土,插地成篱,懵懂的牵牛花攀过了人头,圈圈缠绕,随风摇曳。一枝粉嫩欲滴的雨后红杏身姿妖娆如贵妃更衣,酥手穿袖,自绿油油的芽叶中夺魄勾魂的透了出来。
段稳虎目赤裂,心下巨恸,神情戚戚然,感同身受之下,男人最痛最酸的眼睛水差一点儿无法自抑的溃堤倾泻而下。
岂可修!世间竟有如此奇人绿意盎然得让人心痛到无法呼吸!
段稳不争气的虚空抹了抹多愁伤感的眼角,闪电般从大雕身上收回目光,开始搜索气息的源头。
众生苍茫,熙熙攘攘,我寻寻觅觅,上下溯流,直到确认过眼神,你就是那个被绿的人。
“杨先生!?怎么会,怎么会是他!!”
识得清眼前之人,段稳满脸难以置信的连退几步,是大惊而失色,差点控制不了自己叫出了声来,幸亏他及时从裤裆里掏出来一只白白嫩嫩小手手塞进嘴巴里哆着,方才险而又险的拽住颤抖不已的心肝脾肺肾。
“令狐盅在干嘛,快松开你的狗嘴!呜呜呜~”
段稳尚还惊魂未定,身旁的岳三三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儿毛发直竖,一只小手娘里娘气的捶打着段稳肚皮上的足足有八个月身孕的宅式腹肌,羞窘而恼怒的呵斥着。
段稳闻声连忙低头斜眼一看,只见身旁的岳三三如同酒劲上头的白萝卜精一般,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蒸得通红通红的,就连藏在领口下的雪颈都好像抹上了一层浓艳的胭脂,整一人儿仿似一尊涂抹了凄红晚霞的璧白瓷偶。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委屈的一只小手手可怜兮兮的被段稳啧啧作响的哆在深渊巨口之中,两人四目相对,尴尬得无语凝噎,滚烫的泪水在眼中不停地打着转,仿佛随时便要夺眶而出。
段稳脸部抽搐,直挺挺的浑身一震,犹如放雕收鸟时灵魂的颤抖,又恍似遭受了五雷轰顶。
此番境地,就算脸皮有千尺之厚的段稳也是在一瞬之间彻底失去了梦想,几欲当场去世。
我他喵也想哭,艹,想我段某人一世英名,今日竟然......,呜呜呜~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之际,段稳脑海深处突然涌现出了几百个未来对他有非分之想的娇妻美妾的幻影,她们像九天仙女一般甜甜的笑着,在段稳没有允许的情况之下,竟然非常可恶的擅自自作主张,溺爱的用她们胸前一对对温热柔软的雪乳将他淹没到几欲窒息,这样方才堪堪止住了想要当街切腹自尽的冲动。
“呸呸呸,抱歉,抱歉,吃错了(liao),吃错了(liao),呃呃呃。”
段稳悻悻然松开了嘴巴,连连哈腰道歉之后,立马滚到了街角的一边去,生无可恋的跪在了地上,扶着墙玩命的扣起喉来,幽暗的街角传来阵阵排山倒海般直男猪吼的呕吐声,看这架势是恨不得把整副喉咙都给挖了出来鞭尸。
“你,你没事吧。”
岳三三见段稳难受的模样,生了一半的气有力没处使,眨眼之间消了个没影,继而恻隐之心泛滥,圣母光辉普照,情不自禁怯怯的来到段稳身后,伸出手儿轻轻帮他梳抚着后背。
感受到背后一上一下无声的触抚,段稳遮在袖子里的脸黑沉得如同煮熟了的猪血,浑身毛骨悚然,鸡皮疙瘩直冒,理智徘徊在即将奔溃的边缘。
段稳咬牙伸手便要狠心拍落游荡在后背上的基佬之手,可当他眼角的余光扫过岳三三手背上那一圈鲜红的齿痕时,刚要抬起来的手却又颓丧的垂了下来。
根据他多年处男的经验也是一时之间难以分清这人究竟是心善淳朴呢,还是对他这个帅比有不可告人的非分之想。
再略略的看了看那张埋得很近很近,楚楚可怜的脸蛋儿,段稳的内伤瞬间又加重了几成,这该死的娘炮长得唇红齿白的,还真有点好看。
凎!这么细细想来,我是不是还他喵的赚了不成,rua~
段稳继续蹲在墙角呕吐,几乎把胃液都给吐干,岳三三则一直站在他身后丝毫没有忌讳柔柔纤纤的帮他抚着背,两人之间的修罗场逐渐变了味,竟然慢慢的变得有些“焦灼”了起来。
“滴答。”
就在这天人交加之际,段稳听到了一个很轻很轻的眼泪破碎的悲鸣,声音很小,滴答的,如针芒坠地,却又能穿透人的灵魂,段稳猛然抬头朝前方望去。
“杨先生!?”
“!!!”
岳三三被段稳突如其来的奇怪举动给生生打断,手停了下来,错愕之间,不由一同沿着段稳惊乍的目光举目而望。
那人不正是方才讨驴的猪肉侠士么!
目光的尽头处是一道离行的潇颓身影,他依旧围着那件黑色的牛皮及足兽裙,后背袒露,一口擎天巨阙被麻布随意的捆在身后,右手边牵着的仍是那头造型奇特,绑住了双耳的驴子。
当丹凤城中所有人都被天上的巨雕吸引纷纷抬头张望时,唯有他背对众人,面朝西方,岿然不动。
他遗世独立,在慢镜的芸芸众生里,永远都是那个叉腰提臀,捧着一杯Dry Martine孤芳自赏,风度翩翩的猪肉佬,就如那盛开在黑水之中的白莲花,既骚气又纯恬。
只是此刻,他握绳的手掌却在轻轻的颤抖着,似乎在努力压抑着什么,牵着驴子的手臂上筋纵肌横,臂上的肌肉在上下不停的蠕动着,好似有妖物在翻涌不止,黝黑的皮肤撑得几乎要爆裂开来。
段稳和岳三三无法看得清杨先生此时此刻究竟是何表情,唯有站在他身旁的小聋驴不时用毛绒绒的脸颊蹭着他线条刚毅的侧脸。
突然“滴答”一声,第二颗眼泪应声落下,这次就连岳三三也听了个真切。
段稳眼皮急跳,石化了的杨先生突然有了动静,只见他缓缓松开牵着小聋驴的手,慢慢朝后背上的巨阙探去,未时的阳光伶仃洒落在宽厚的手掌之上,手掌虎口撕裂,有殷红刺目,似火似熔。
背上的巨阙被一寸一寸悲沉而有仪式感的拔了出来,随即“哐当~”一声,巨阙坠地恍如流火憾世,整座丹凤城霎时为之一震。
城中之人有如大梦初醒,纷纷侧目而视。。
天穹之上,大雕似乎受到了挑衅,骄横暴戾的野性激张,俯首冲着杨先生站立的方向炸然怒嗤一声。
大雕的哧鸣尖锐而乖戾犹如地狱深处鬼鸦的哀啸,黑色的烈风掺杂着无数晶蓝色的元素风刃,霎时间天垂万羽,风涛耀芒,朝着杨先生无情袭杀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