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赵之战
为了说清楚整个事情的缘由,让我们先把时间退回到公元前228年。
这一年,秦军攻下了赵国的首都邯郸,赵国灭亡。作为赵国永远的死敌燕国,不仅没有一点儿高兴,反而震惊不已。要知道,赵国一亡,燕国门户洞开,不管燕国高兴与否,它的新邻居,都已经换成了强秦。而此时此刻,秦国大军正源源不断地在燕境集合,这种举动,傻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此时的燕王,一定特别怀念自己的老邻居、那个永远的死敌赵国。但是,早知如此,您又何必当初呢。毫不夸张地说,赵国的灭亡,虽然是秦国干的,但是要论这“首功”,还得是燕国居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从地理上看,赵国这个国家四面受敌,不仅要面临强秦的军事压力,在北面,还得防御着燕国。
在战国七雄中,燕国是一个弱国,它的经济实力远远低于赵国。因此,燕国与赵国的关系,应该是唇亡齿寒的,赵国为燕国抵挡强秦的进攻,燕国为赵国做好后勤保障,唯有这样,这两个国家才能抵挡强秦的进攻。
虽然理论上,这两个国家的关系应该是互帮互助的。但实际上,这两个国家的关系正好相反。
燕国是一个弱国,为了强大自己,只有选择对外扩张。而燕国主要的攻击对象,就是赵国。
历史上,只要有机会,燕、赵之间就会爆发大战,不过以往的战争,都是癣疥之疾,无关大局,直到“长平之战”后,这两个国家之间的矛盾才正式爆发。
赵孝成王十五年(即公元前251年),燕、赵在互相打了几次架后,决定暂时休战,回到和平友好的路线上。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燕国就派使者栗腹,携带五百两黄金(有点儿少)入赵,以示友好。
这本来是一件好事。但是,历史无数次告诉我们,如果要成就一件好事,一个人是不够的,但是如果要坏一件事,一个人足矣。
栗腹,就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
回到燕国后,栗腹异常兴奋地告诉燕王,经过长平之战,赵国的成年人都死绝了,如今的赵国,只有老幼病残孕,咱们要赶紧攻打赵国。
听完这番话,燕王大喜,他立刻召见宰相乐间,询问他的意见。
听到这个意见,乐间想了想,他回答道:“赵国是一个四面应战的国家,所以这种国家的人很能打,咱们真打不过,所以不能打。”
听到这番话,燕王很是生气,他说道:“我两个打一个,总行了吧。”
乐间回复道:“不可。”
燕王大怒,他继续说道:“我增加兵力五个打一个,这总行了吧。”
乐间继续回复道:“不可”。
随后的故事,大家都应该猜到了,“燕王大怒,群臣皆以为可”。看见大王生气了,群臣也只能齐声附和。看见燕王已经失去了理智,乐间也就不说话了。
中国有句古话:“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很快,这句话将在燕王身上得到完美的应验。
这次出征赵国,燕王派出两路大军:一路拜栗腹为将,攻击鄗(今河北高邑);另一路拜卿秦为将,攻击代(今河北蔚县)。
面对燕国的进攻,赵国也派两路大军迎敌:一路由廉颇为将,迎战栗腹;另一路史书上没说,后世研究者认为是乐乘,迎战卿秦。
这一战下来,赵国重创燕军,燕国全军覆没,挑起这场战争的栗腹被杀,燕将卿秦、宰相乐间,全都成为了赵国的俘虏。
鼠目寸光的燕王,本以为长平之战后,趁赵国国力大衰,可以好好地趁火打劫一番。这倒好,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虽然这次战争中,燕国惨败,但此时对于赵国而言,赵孝成王更应该识大体、顾大局。他应该知道,赵国的死敌是秦而不是燕,他应该尽快修补燕、赵的关系,共同对抗秦国。但是事实呢,正好相反!
在打败燕国后,赵孝成王就跟得了理不让人似的,此后整整三年时间里,他不断地派兵攻燕。
公元前250年,赵国派廉颇伐燕;公元前249年,赵国继续派廉颇伐燕;公元前248年,赵国协助魏国伐燕……
问题是,赵王您的所有兵力,都跑到北面去了,西面的强秦,您打算怎么办呀。
按照赵孝成王的想法,他希望秦国得了白内障,看不见燕、赵之战就行了。但实际上,秦国不仅看得清清楚楚,它也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在燕、赵两国大战之际,秦国立刻出兵伐赵,首先攻陷了赵国的晋阳(今山西太原),随后,秦军又攻陷了另外一个军事重镇榆次(今山西榆次)。
晋阳、榆次的失手,不仅让赵国丢失了三十七座城池,而且还导致赵国西面门户洞开,西面从此再也无险可守。直到这个时候,赵孝成王才恍然大悟。公元前247年,赵、燕两国互换土地,持续了整整三年的燕赵战争,才缓缓落下帷幕。
燕王乘人之危、落井下石,确实是不识大体,甚是可恶。但是,赵孝成王也是一个德行,“长平之战”和“邯郸之战”后,赵国国力空虚,百废待兴,正需要好好地休养生息。但面对燕国的挑衅,赵孝成王主次不分,不仅举全国之力回敬燕国,打这场毫无意义的“燕赵战争”,还让赵国陷入了战争的泥潭中,从此不能自拔。
对于赵国来说,这场“燕赵之战”,不仅让主要敌人秦国坐收渔翁之利,还丢掉了一个重要的盟友,更失去了一个宝贵的休养生息的机会。
您说,赵国的亡国,除了“活该”,还有什么?
对于燕国来说,这场“燕赵之战”,也是“活该”。
如今抵御强秦的赵国没了,自己的领土和秦国接壤上了。由于以前挨着远,能够享受秦国“远交”的优惠政策。如今领土挨着了,估计那些优惠的政策也就没了,只剩下“近攻”了,这可让我咋办呀?
燕国的实力,连赵国的一半都没有,如今赵国都灭亡了,单独的一个燕国,如何抵御强秦的进攻呢?就在燕王思考这个对策的时候,一个惊天的计谋,浮出了水面。
有人提议:刺杀秦王嬴政!
这么大胆的计谋,到底是何人提出来的呢?
燕国的太子:丹。
燕国太子的奇谋。
据史料记载,燕国的太子丹,从小就在赵国当人质。秦王嬴政是在赵国出生的,所以有很大的概率,这哥俩应该是发小,从小玩到大的玩伴。
就因为是玩伴,所以燕国的太子丹应该非常了解嬴政的性格:“残暴刚毅”。
对于这么一个主,燕国的太子丹就想躲得远远的。但是,这个世界很奇妙,你越想躲,就越躲不了。
秦王嬴政即位后,各国国君为了表示“祝贺”,就纷纷把太子送到秦国。身为燕国的太子,太子丹也只能到秦国做人质。由于秦王嬴政对太子丹很不好,还没事就欺负他。所以太子丹很是生气,于是在公元前232年,燕国太子丹趁人不备,从秦国奇迹般地逃回了燕国。
太子丹逃回燕国后,仅仅过了两年,秦王嬴政就发动了统一天下的战争,公元前230年,秦军攻陷了韩国国都新郑,韩国灭亡。
就在这个时候,被李牧打败的秦将樊於期怕秦王报复,所以历经无数险阻,终于逃到了燕国,希望太子丹收留自己。
太子丹看着这个落魄的秦国将军,为了逃避追杀,樊於期一直选择晚上赶路,而白天就躲在各种山洞里,所以樊於期每天行进的速度并不快。从赵国的河北,走到燕国的北京,这哥们儿整整走了四年。
看着这个落魄的秦国将军,太子丹默默地道,单凭这个毅力,我也要收留你。
太子丹收留樊於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秦国。秦王嬴政听说后,气得咬牙切齿、怒发冲冠。从那以后,秦国与燕国的关系开始紧张。
为了缓和这种国际紧张关系,太子丹的老师鞠武就建议,把樊於期送出燕国,送到匈奴那里去,以免秦国以此为借口,出兵攻燕。
对于这个建议,太子丹强烈反对,他深知秦王嬴政的性格。秦王嬴政的目标是统一天下,就是没有樊於期,他也会找借口攻燕。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联合剩下的五国抗秦,而不是偏安一隅,对朋友落井下石。
听见太子丹这番回答,鞠武就知道燕国即将大祸临头了。为了安享晚年,鞠武毅然选择了离职避祸(这个缩头老乌龟)。
在回家前,鞠武握着太子丹的手说道:“我老了,不能辅佐太子了,如今我向你推荐一个人,燕国有一位田光先生,其为人智谋而勇沈,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和他商量。”
听了这番话,太子丹大喜,在送走自己老师鞠武后,太子丹立刻去拜会田光。而田光也知道太子丹要来,双方很快就见了面,并且确立了合作的关系。
田光对太子丹说:“秦国实施远交近攻之计,所以它下一个目标,肯定是赵国。如果赵国完了,燕国门户洞开也就完了。但是现在的情况是,在秦国的金钱贿赂下,朝中大臣全都拿了秦国的好处,他们根本不理会赵国的生死,而大王也被奸臣蒙蔽,他也不可能去帮助赵国。望公子说服燕王,出兵助赵,建立赵燕联盟,方能保证燕国的安危。”
听完这番话,太子丹表示完全赞同,他立刻依计行事。但是,不管太子丹如何劝说燕王,这位亡国之君燕王喜(名字真好)就是不听。
燕王喜认为,让我救赵,那就是痴人说梦,打了这么多年,死了那么多人,花了那么多钱,这一笔一笔的账,赵国给报销吗?何况,还有一个面子问题。
让我去救一个揍过我的人,不可能!
此时的这个燕国,太子丹虽然雄心壮志,奈何燕王喜却正春秋鼎盛,这可咋办呀?
就在太子丹想办法的时候,天下出现了变故。秦王政十八年(即公元前229年),秦王嬴政拜王翦为将,统兵30万,开始攻赵。对于秦国的进攻,燕王喜很是高兴,他既不帮助秦,也不援助赵,只是在一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天天看热闹。
燕王可以看热闹,太子丹不行呀。自从秦、赵开始了战斗,太子丹就心急如焚,他天天来求教田光先生。
看见无比着急的太子丹,田光就告诉他:“马在年轻力壮的时候,一天可以飞奔千里;但是当它衰老力竭的时候,连最次的马也跑不过。太子老向我请教,殊不知我已经精疲力尽了。”
精疲力尽的结果是什么呢?如今,我已经没有对策了,太子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听到这番话,太子丹急了,他死缠烂打地说道:“先生没有了计谋,但是我有,我有一计,你看行否?”
田光附和道:“太子有何高招,请讲。”
太子丹说道:“如今强秦已达鼎盛,用燕国去抵挡秦国,无疑是以卵击石;要联合诸侯抗秦,也是痴心妄想、绝不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派一位勇士,打扮成燕国的使者去见秦王,逼他退还诸侯的土地,秦王要是答应了最好,要是秦王不答应,就直接把他刺死。您看这条计谋行不行?”
听完太子丹的话,田光摸着自己的胡子想了又想,最后说道:“此计甚好,我这里正好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如果此人愿意,大事可成。”
听到这番话,太子丹立刻兴奋地跳了起来,他高兴地问道:“谁?”
“荆轲”。
风萧萧兮易水寒
这位荆轲,原来是齐国人,后来移居到了卫国,最后又辗转来到了燕国,所以燕国人也叫他“荆卿、庆卿、庆轲”(名字还真不少)。
据《史记·刺客列传·荆轲传》中记载:荆轲这个人“好读书击剑”。
“好读书”证明荆轲应该是一个“三好学生”;“击剑”证明荆轲武艺不错。但事实上,荆轲的为人正好相反。
最开始的时候,荆轲希望在卫元君(卫国国君)麾下效力,但是卫元君看荆轲其貌不扬,品德又不好,所以就把他轰走了。
离开卫国后,荆轲来到了赵国的榆次,在这个地方,荆轲投靠了当地名流盖聂,当了他手下的一位门客。
即使有了饭碗了,荆轲也不老实,在一次宴会中,荆轲非要和盖聂比剑。你想呀,盖聂什么身份,他怎么可能和一个下人比武。最后,这场比武没有进行,荆轲被盖聂逐出了屋门。
离开了榆次,荆轲辗转来到了邯郸。这次,没事找事的荆轲又和当地的名流鲁句践争持了起来。最后,鲁句践被骂急了,他就索性和荆轲开打。
荆轲一看事情不妙,他认为自己是一个“好汉”,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最后,荆轲“嘿嘿”笑了几句,然后就快速地逃跑了,从此不知所踪(鲁句践怒而叱之,荆轲嘿而逃去,遂不复会)。
经过这么一闹,荆轲算是在赵国出名了,赵国的达官显宦都不敢要他了。为了生存,荆轲只能继续北上,这才来到了燕国。
在燕国的时候,荆轲结交了两个好朋友,两个不知所云的朋友。
一个是力大无穷,却喜欢杀狗的“狗屠”,另一个是不务正业,爱玩音乐(击筑)的高渐离。
记得某位“专家”说过:“从一个人的朋友中,就能看出这个人的品位与性格,所以,通过这个人的朋友,我们就能知道他的为人。”
荆轲的为人告诉我,专家的话,都是胡扯。如果你是荆轲,你会结交这两个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人吗?
我是不会的,但是荆轲会,所以我就错了。荆轲的这两位朋友,绝对配得上荆轲的名号,更没有给荆轲丢脸。
秦始皇这辈子,一共被人暗杀了三次。而这三次暗杀的主要凶手,就是这三个人。
“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孔子诚不欺我。
结交了这两位朋友后,荆轲就与他们天天喝酒,游离于花天酒地、各种KTV之所。喝高兴了,这哥仨就开怀大笑;想到悲伤事情了,这哥仨就抱头痛哭,根本不理会其他人的眼光,旁若无人也。
在别人眼里,他们就是三个“神经病”,但是在田光眼中,荆轲绝对不是一个庸人。
在田光眼里,虽然荆轲“好读书”却读不好,“喜击剑”却武艺不精,“喜交往”却交友不慎;“想从政”却仕途无门,就是一个“四无人员”,社会上的一个废物。但是,从始至终,荆轲都有着一种精神。这种精神,正是田光想要的。
事实证明,田光的眼光,一点没看错。
在田光的推荐下,太子丹立刻要去拜访荆轲。面对这种现象,田光告诉他,您一个堂堂的燕国太子,要注意自己的形象,亲自去找一个市井庶民,这不是自己掉价吗,而且还容易授人把柄。我现在就去找荆轲,让他来见您。
听见这番话,太子丹认为言之有理,他就配备马车,让田光即刻动身。田光临走时,太子又嘱咐了很多话:“什么早去早回,快去快回,回来继续开会这类的……”由于说的话太多了,估计太子丹自己都忘了。
但是,太子丹不知道,他这些嘱咐的语言,其中的一句话,会要了田光的命。
很快,田光就找到了荆轲,在得知田光的来意后,荆轲甚是高兴,如今燕国太子赏识自己,自己熬了这么多年,终于苦尽甘来了。此时的荆轲,那是异常地高兴,但是此时的田光,却面露疑云,他一点儿也不高兴。
在出发前,田光含着泪对荆轲说道:“刚才出门的时候,太子对我说了一句话,让我不要泄露所谈之事,这是太子怀疑我呀。身为遵守信誉的侠客,怎么能让人起疑心呢,待会你看见太子丹,就说我已经死了。”说完,田光就拔剑自刎了。
对于田光的这种行为,《史记》作者司马公解释道:“欲自杀以激荆卿。”
对于他的这种解释,我认为完全没有必要。因为太子丹毫无保留地尊重田光,所以田光也会毫无保留地以死相报,至死方休。
田光的这种行为,不是愚忠,不是效命,也不是报答。而是那句至今无法反驳、无须争辩、也无可辩驳的真理:“士为知己者死。”
继侯生之后,燕国隐士田光,成为了这条真理的殉道者。
而荆轲,将成为下一个殉道者。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田光自杀后,荆轲带着他的尸体,来到了太子府门前。
太子丹出门一看,这是什么情况?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人就没了?当听完田光自杀的原因后,太子丹放声大哭:“我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您咋不听我解释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可见,平常的沟通交流,是多么的重要呀。
哭完后,太子丹命人厚葬田光。沉痛的哀悼结束了,该干正事了。
盛情款待荆轲后,太子丹毫不避讳,他全盘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太子丹希望荆轲去刺杀秦王,并且完成两个任务:
一、挟持秦王嬴政,让他退还诸侯国的土地(诚得劫秦王,使悉反诸侯侵地)。
二、如果劫持不了,就杀了他,让秦国陷入内乱,我再联系诸侯合纵,共同破秦。
听完太子丹的计划,荆轲想了好久好久。他最后说道:“此国之大事也,臣驽下,恐不足任使。”我就是来谋求个一官半职的,这么重要的国家大事,还是一个不论成败与否,我都“必死”的活儿,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听见荆轲明确拒绝自己,太子丹急了,他不断地磕头,并再三哀求。最后,太子丹索性使用了撒手锏:霸王将敬酒,你不干也得干!要不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正好田光还没有下葬呢,你们一起走。
在这种软磨硬泡、威胁利用、死人相逼的攻击下,荆轲最后终于妥协了(然后许诺)。但是他有一个条件:反正我也要死了,在死之前,我一定要享受到人间最奢华的东西,这样才能去死。
荆轲的这种要求,根本不是事。第二天,太子丹就拜荆轲为上卿,让他住最奢华的宾馆,吃最美味的食物,豪车骏马、如花美眷,全都给你。只要你荆轲看上的美眉,除了我自己的老妈,我都替你搞到手。
总之,只要是荆轲提出的要求,太子丹全部满足。
在满足荆轲要求的同时,太子丹也没有闲着,他先是派人寻找天下的利器,找一把最适合暗杀的匕首。
在多方打探,不断寻找下,太子丹终于花了一百两黄金,购得一把旷世神兵——赵人徐夫人之匕首。
虽然这把匕首名字很怪,但是它异常地好使。此匕首削铁如泥,而且在剧毒药液中浸泡了七七四十九天,其全身沾满毒性。只要被这个匕首划破皮肤,毒药立刻见血封喉,没有人能够幸免。
除了这件神兵利器,太子丹为了确保这场暗杀行动能够成功,还为荆轲找了一个副手:燕国的勇士秦舞阳。
这位秦舞阳,乃是燕国贤将秦开之孙。这位仁兄在十二岁的时候,在他同伴刚小学毕业的时候,就杀过人!从那以后,燕国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名号,人们都非常惧怕他,没有人敢正眼瞧他。
有胆、有识,还是名门之后,从这些方面讲,确实没有比秦舞阳更适合的人选。此时的燕太子丹,因为找到了这种合适的人才,应该是扬扬得意的。
但是,太子丹却忘了一件事,一件极其重要的事。历史已经无数次验证过:“同样一个人,在一种场合中,可能是勇夫,但如果换一个场合,就不一定了。”
“勇于私斗者,必怯于公斗。”从这个角度讲,秦舞阳就是一个市井流氓。
最后坏事的,就是这个秦舞阳!
事实证明,太子丹的眼光,一点儿也不靠谱。
有了合适的兵器,找到了合适的助手,荆轲也享尽人间富贵了。但是,他就是不动身。
荆轲为什么不动身呢?我不知道,太子丹也不知道。既然大家都不知道,无所谓,反正还有时间,就让荆轲再享受一段时间吧。
公元前228年,荆轲享受的时间到头了。这一年,赵葱诱杀李牧自毁长城,导致秦军攻陷赵国首都邯郸,赵王迁被俘,赵国灭亡。
赵国一死,秦军不日就会攻燕,此时的太子丹终于坐不住了。他亲自去见荆轲,督促他赶快动身,去刺秦王。
直到这个时候,荆轲才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
荆轲对太子丹说道:“秦有贪饕之心,而欲不可足也。”面对这么一个贪婪的主儿,我手里要是没有见面礼,秦王肯定不会见我。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恍然大悟的太子丹立刻问道:“荆壮士需要什么,但说无妨,我立刻派人去准备。”
荆轲说道:“普燕国之下,能够打动秦王的东西,只有两个。这第一个,我要督亢地图”。
督亢,是今天河北省定兴﹑新城﹑固安诸县一带。古时候的督亢之地,是燕国最为富庶的地区,它不仅是燕国重要的经济、文化特区,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作用。
督亢之地,是燕国的粮食基地。
要知道,古代打仗,没有卫星监测,也没有GPS导航,走路基本靠找,行军基本靠蒙,运气好点儿的,还能拥有一份前人绘制的地图;运气不好的,直接迷路找不到归途。
“地图如此重要,引无数英雄竞折腰。”两军一旦打完仗,胜利的一方,不是急着抓俘虏,也不是扛弹药,而是先找敌人的地图,拿回去自己用。所以,这么一块富庶之地的地图,是秦王嬴政无论如何都无法抗拒的。
对于这个要求,太子丹直接答应,不就是一份地图吗,没问题,我马上让工匠制作,修改一下重要的设施,保证以假乱真。
“你要的第二件东西,是什么?”
“人头”。
听到这个词,太子丹吓了一跳:“什么人头,谁的人头?”
“樊於期的人头。”
“众所周知,樊於期兵败赵国,损失十万秦军,他怕秦王怪罪,所以畏罪潜逃。因此,秦王嬴政恨死了樊於期,如果我带着樊於期的人头去见秦王,他一定非常激动,为了见这个仇人最后一面,他一定会召见我,这样大事才可成。”
听到这番话,太子丹立刻痛哭流涕,他说道:“樊於期走投无路,这才投靠于我,我不能够落井下石,加害朋友呀!”
看见太子丹犹豫未决,荆轲也不管不顾了,当天晚上,他就自己偷偷会见了樊於期。
此次会见,荆轲开门见山,他对樊於期说道:“看看吧,秦王有多恨你,不仅杀了你全家,还悬赏你的项上人头,一千两黄金,一个万户侯,你打算怎么报仇?”
这番话,深深地刺进了樊於期心中最柔软、最不愿让人触摸的地方。他立刻泪流满面,痛哭流涕:“於期每念之,常痛于骨髓,顾计不知所出耳!”废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呀!
见到这幅场景,荆轲继续说道:“今有一言,可以解燕国之患,报将军之仇者,何如?”
一听这话,樊於期立刻不哭了,他马上抓住荆轲的手说道:“别废话,赶紧说!”
荆轲说道:“愿得将军之首以献秦王,秦王必喜而善见臣。臣左手把其袖,而右手揕其胸,然则将军之仇报,而燕国见陵之愧除矣。将军岂有意乎?”
你把首级“借”给我用用,秦王一定会接见我,到时候,我左手抓他袖子,右手给他一刀,这就全完结了。将军大仇得报,燕国洗尽耻辱,不知将军是否同意?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还有什么不同意的。
“此臣之日夜切齿拊心也,乃今得闻教!”说完,樊於期仰天长叹一声,然后拔剑自刎。
燕太子听说樊於期自尽后,立刻驱车赶来,“伏尸而哭,极哀”(毕竟朋友一场)。
哭够了,该干正事了,他派人割下樊於期的首级,放在一个小盒子里,加上之前的督亢地图,荆轲面见秦王的两张“入场券”,终于全部到手。
“入场券”有了,行凶的工具有了,一起赴死的帮手有了,一切准备就绪了。但是奇怪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荆轲拒绝上路。
这就不好玩儿了,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人也杀了,最后居然没有行动。此时的太子丹,极度怀疑荆轲临阵退缩,想当逃兵了。
太子丹对荆轲说道:“时间不早了,如果您还不上路,是否让秦舞阳先走?”
正是这句话,彻底惹恼了荆轲。我们有理由相信,这句话虽然说得没错,也很得体。但是根据这些词汇的组合,配上太子丹阴阳怪气的语气,如果荆轲不生气,他就不是荆轲了。
异常愤怒的荆轲也不管不顾了,他大吼道:“竖子也(相当于现在的B人),我之所以没有动身,是因为我在等一个朋友,我这个朋友住得远,所以他来得迟,既然太子怀疑我,那我明日就动身。”
敢骂燕国太子为“竖子”,看样子荆轲是真急了。此时的他,完全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根本不管不顾了。
冲动是魔鬼,因为一时气愤,已经变成“魔鬼”的荆轲,就这样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荆轲要等的这个人是谁呢?《史记·刺客列传·荆轲传》中没有记载,其他文献中也没有记载,这哥们儿到底是谁?估计是一个千古之谜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是一个武功极高,而且深得荆轲信任的人。至少这个人要比“外强中干”的秦舞阳强。
如果荆轲等到了这位朋友,那么中国的历史,就将彻底地改写。
在荆轲出发的那天,太子丹与知道这件事情的相关人员都来了。大家身穿白衣,头戴白帽,手持花圈,都来到易水(在今河北易县)边为荆轲送行。荆轲的好友高渐离也来了,他也带来了自己的工具,开始“击筑”演奏音乐。
令人遗憾和迷惑的是,“筑”这种乐器,到底是一个什么玩意儿,千百年来,只见记载,不见实物。
在“筑”的声音陪伴下,荆轲润了润嗓子,他大声唱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这些优美的歌词,就是传唱至今的《易水歌》。但凡是个中国人,都应该知道。但是那些外国友人,他们知道吗?
我很有幸,在一本英文的杂志上,看到了《荆轲刺秦王》的故事,也看到了这两句话的翻译:“how cold the wind and water and I will never be back。”我才疏学浅,这两句话,翻译成中文应该是:
“多么冷的风加多么冷的水,俺都将一去不返。”
这都哪跟哪呀!
看来中西方的文化交流,真不是一般的差。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这悲壮的歌声,激起了送行者无比悲愤慷慨的心情,大家都伤心地流下了眼泪。最后,唱完歌曲的荆轲,摆了一个异常潇洒的POSS,随后拽着秦舞阳上了马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复为慷慨羽声,士皆瞋目,发尽上指冠。于是荆轲就车而去,终已不顾。”
这一年,是公元前227年,荆轲正式从燕国出发,他要去咸阳完成所有人的夙愿。
历史上大名鼎鼎的“荆轲刺秦”,正式开始上演。
督亢图穷匕见,荆轲功败垂成。
过了一段时间,荆轲与秦舞阳终于顺利到达咸阳。到达目的地后,荆轲首先找到了中庶子(君王的贴身随从)蒙嘉,送了他一笔巨款,请他代为引荐,向秦王通传。
蒙嘉这个人,身份一直是个谜。一种说法是,他是名将蒙骜的弟弟;另一种说法是,他是蒙武的弟弟。咱们先不管他的身份,您只要记住,他是蒙氏一族的重要成员,这就够啦。
如果没有蒙嘉,就没有未来的“秦国战神替补”李信,更没有未来的“中华第一勇士”蒙恬。
一想到这三个人的烂账,就不知道从何说起。
收到荆轲的贿赂,蒙嘉很是高兴。第二天早朝,他就向秦王嬴政汇报:“启奏大王,大王威名,天下无双。我国攻陷赵国后,燕国国君吓破了胆,他表示愿意投降秦朝,特派使者送来樊於期的首级和督亢地图,以表诚意。”
樊於期的首级?督亢地图?真的假的!要知道,这两件东西,可是我梦寐以求、做梦都想得到的呀!
众所周知,燕国这个破地方,地处边疆,远离中原,所以秦国对于燕国的地理,几乎就是两眼一抹黑,一问三不知。所以督亢地图的获得,就意味着燕国向秦国投降了,秦王嬴政不费吹灰之力,就在统一中国的大路上,狠狠地迈进了一大步,他能不高兴吗?
至于樊於期,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寡人想死你了,咱们俩得好好聚聚……
心花怒放的秦王嬴政立刻下旨:选择良辰吉日,寡人要穿正装,用最隆重的“九宾礼”,来迎接燕国的使者。
公元前227年的某一天,一切准备就绪,这场迎宾大典,正式开始。
这一天,在九位迎宾司仪的导引下,荆轲手捧装着樊於期首级的匣子,副手秦舞阳拿着督亢地图,两人走进了这座巍峨耸立、富丽堂皇的咸阳殿。
就在这个时候,在毫无任何预兆的情况下,这个“刺杀行动组”,突然出现危机。而变故者,就是那位十二岁就杀过人,整个燕国没人敢正眼看他的秦舞阳。
当看见这座雄伟的宝殿,戒备森严的武士,那位气宇轩昂、其貌不扬(峰准、长目)、彰显霸气的秦王时。秦舞阳的市井无赖本性突然爆发,难登大雅之堂的他,居然感觉到了恐惧,而在这种心理下,秦舞阳内心的勇气开始土崩瓦解,他开始不断地哆嗦。
突然看见燕国使者面如死灰,不断哆嗦,咸阳宝殿上的群臣都觉得很奇怪:这位仁兄怎么了,是犯病了,该吃药了?还是出意外了?一时间,大殿上君臣交头接耳,甚是热闹。
荆轲看着这位关键时刻掉链子,只会临阵懦弱的秦舞阳,真不知如何是好。他只能笑着敷衍秦王道:“北方蛮夷之地的粗人,不知道大王的威风,也没有见过这等威严壮观的场面,这是让大王您吓着了,还望大王您原谅他,让我们这次出使能圆满完成。”
“北蕃蛮夷之鄙人,未尝见天子,故振慑。原大王少假借之,使得毕使于前。”
听着荆轲的解释,秦王嬴政看着浑身颤抖、不断抽搐的秦舞阳,又看了看镇定自若、不卑不亢的荆轲。他若有所思地说道:“荆轲,你拿着秦舞阳的地图上来。”
秦王谓轲曰:“取舞阳所持地图。”
此时的秦王嬴政不知道,这句毫无目的、不知所云的话,居然改变了中国的历史,还救了自己一命。
冥冥中自有天注定,这,就是秦王嬴政的命。
听到秦王这么说,荆轲无奈,只能放下自己手中的头颅,接过秦舞阳的督亢地图,然后步伐稳重地走向宝座,开始了与秦王零距离的接触。
此时的秦王嬴政异常地兴奋,根本没有注意到荆轲的表情,只是专注地看着地图,听着荆轲精粹的讲解。
这幅地图是一个卷轴,荆轲一点一点地展开着,当地图完全展开的时候,藏在卷轴末尾的那把匕首,就突然露了出来。
在“图穷匕见”的那一刻,荆轲首先发难,但见他左手抓住秦王的袖子,而右手去抓那把匕首。而此时的秦王,他的反应也够快,被抓住袖子后,秦王嬴政本能地拼命挣扎,由于用力太猛,或者是衣服布料太精细,嬴政的衣服居然从肩部撕扯开来。而借助这个机会,秦王嬴政立刻挣脱了荆轲的魔爪。
荆轲一看秦王跑了,这不行呀,就立刻从后面开始追。前面一个秦王跑,后面一个刺客追,无比威严的咸阳殿,立刻变成了体育场,开始上演一场秦王与刺客的百米竞赛。
这种场面,是秦朝大臣从来没有遇见,或者是不敢遇见的。慌乱之中,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办。由于秦朝律法森严,殿上大臣不得携带兵器,而殿下武士没有命令,更不许持兵器上殿。这些大臣没有办法,只能屏住呼吸,继续目睹这场百米竞赛的最新进展。
大臣没有武器,可是秦王有呀。惊恐之中的秦王,本能地想拔出自己的佩剑,但是这把宝剑太长了。这把超过一米六的宝剑,平时拔出来都费劲儿。所以,慌乱之中的秦王嬴政怎么也拔不出这把宝剑。
为了掩护秦王,这些大臣只能赤手空拳地去抵挡荆轲,没有武器的他们,自然不是荆轲的对手。就在这危难之际,负责替秦王看病的御医夏无且解下自己身上的工具包(药囊),冲着荆轲就扔了过去。
正在专心致志追赶秦王的荆轲,突然发现有东西向自己飞来,他立刻凭借自己的本能,躲开了这个不明飞行物。虽然这个药囊没有打中荆轲,但就是这么一下,给秦王嬴政争取来了几秒钟的宝贵时间。
就在这个时候,这些大臣终于看出了问题的关键,他们齐声大喊道:“王负剑,王负剑。”他们这么一齐声呐喊,太像摇旗助威的拉拉队了。这倒好,运动员有了,拉拉队也有了,堂堂的大秦咸阳宝殿,彻底改“鸟巢”了。
所谓“王负剑”,就是让秦王嬴政把宝剑推到背后去。这样一来,剑鞘朝上,剑柄朝下,就有足够的空间抽剑了,再加上宝剑的重力和地球的吸引力,这把宝剑想不掉下来都难。
“王负剑”后,秦王嬴政就能顺利地拔出宝剑了。
秦王嬴政一拿出宝剑,形势就彻底逆转了。秦王的这口宝剑,名为“辘轳大宝剑”,它原是大将白起的佩剑,白起死后,它就被秦氏一族所把持,成为了历代秦王的佩剑。
当然了,这把剑绝对配得上帝王,此剑削铁如泥,锋利无比,同时也价格惊人,足以卖“万金”。这次事件后,为了纪念它护驾有功,后世的史官称此剑为“乾坤宇宙锋”。
这把“乾坤宇宙锋”的威力,不是荆轲小作坊的“徐夫人匕首”抵挡得了的。几个回合后,秦王嬴政就砍断了荆轲的左腿。
断了一条腿的荆轲只能瘫倒在了地上。无力反击的他,只有选择孤注一掷,荆轲奋力地将匕首投向秦王,但是由于距离太远,秦王很容易就躲开了,匕首只是击中了秦王后面的柱子。此时的秦王怕荆轲还有什么秘密武器,就立刻冲了上去,玩儿命地连刺荆轲八剑,这才住手。
荆轲废,乃引其匕首以擿秦王,不中,中桐柱。秦王复击轲,轲被八创。
此时的荆轲浑身是血,再无力气。他只能倚靠在身边的柱子上,叉开双腿(根据古代衣服的形式,这种姿势代表着走光),用这种最侮辱人的方式,对秦王大骂道:“事所以不成者,以欲生劫之,必得约契以报太子也……”
“你小子今天能活命,是因为我想抓活的,逼你立个盟约,以回报燕国太子……”
荆轲还没有骂完,那些缓过神来的殿前武士立刻一拥而上,杀死了已经身负重伤的荆轲,还有那个在下面只会哆嗦的秦舞阳。
公元前227年,中国第一个“恐怖分子”荆轲,命丧于秦国咸阳殿,享年不详。
这场历史上轰轰烈烈的“荆轲刺秦”,最后以荆轲的惨死、秦王的侥幸逃生而告终。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秦王嬴政,他真的是侥幸逃生的吗?
诚然,为了这次成功的暗杀,荆轲想尽了所有的办法,地图、人头、“入场券”、工具、助手,唯独没有考虑太子丹配备的秦舞阳。这个外强中干,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家伙,最终导致了“全盘皆输。”
如果秦舞阳能够上殿,那个挟持秦王的工作,就可以两个人同时进行,而不是荆轲一人来。届时,秦舞阳负责抓住秦王,而荆轲负责抓取匕首,那么秦王就不可能逃脱,大事可成。
从这个角度看,这次行动失败的罪魁祸首,就是秦舞阳!
真是这样吗?
当细细读完《荆轲刺秦王》的故事,你也会同我一样,不禁地联想到:
如果陪同荆轲的,不是秦舞阳,而是荆轲非常信任的那位朋友,历史又会怎样呢?
如果秦舞阳没有临阵退缩,而是跟荆轲一起上殿,历史又会怎样呢?
如果秦王嬴政不说那句话,而是同意他们一起上殿,历史又会怎样呢?
如果秦王的衣服没有被拽破,而是被荆轲挟持了,历史又会怎样呢?
如果荆轲的武艺再高一点儿,历史又会怎样呢?
如果荆轲投掷飞刀的本领,与小李飞刀一样,历史又会怎样呢?
如果御医夏无且不扔那个药囊,历史又会怎样呢?
如果荆轲的动作,再快那么零点几秒,历史又会怎样呢?
如果秦王的动作,再慢那么零点几秒,历史又会怎样呢?
如果……
如果这么多个“如果”,有一个出现了,历史又会怎样呢?
我无法想象,因为在历史的词典上,根本没有“如果”。
还是那句话:
秦国统一天下时,也会遇见很多的障碍,也会遇见很多的危险。但是,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注定,凡阻挡秦国统一天下的障碍,历史这个导演,都会把它们无情地绞杀掉,一个不留。
如果,真的有“如果”的话。那么荆轲也要遵循一个最基本的原则:先来后到。
在历史的剧本中:“嬴政称霸,实乃天命所归也。”
在他没有统一天下前,这条定律,无法更改。即使是深思熟虑、做事无懈可击的荆轲也不行。
这就是秦王的“命”。
公元前227年,在雄伟的咸阳殿上,荆轲死不瞑目地走了,他输给了天命,输给了秦王。但是他不知道,在他死后,另一场更大规模的“战争”,正式开始了。
荆轲的这种行为,到底会获得一种什么评价呢?
古人对荆轲的评价,一般都是“悲情英雄”。从那些高度评价荆轲的诗句中,我们就会明白,在古人心中,荆轲是一位侠义英雄、千古义士,理应被永久歌颂。
但是后来,人们的思想发生了变化。人们认为:秦始皇是推动历史发展的伟大人物,他顺应中国历史的发展潮流,他才是名副其实的英雄。既然秦始皇是英雄,那么反对秦始皇的荆轲,就是反对历史,是反动分子,理应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所以后来人对于荆轲的评价,就完全变了味儿,他们认为荆轲:“不识时务、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为垂死挣扎的奴隶主阶级服务,甘做他们的爪牙和走狗。”
中国的大思想家朱熹,说的话更狠,他认为荆轲:“不过是一介匹夫,他的事情根本不值一谈,谈就掉自己身价(轲匹夫之勇,其事不足道)。”
总之,一百个人,会给我一百种荆轲的评价。
荆轲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如果真想了解荆轲,那就请抛弃“评价”二字。
首先大家要明白,所谓的“历史人物”,早已成为过眼云烟,我们不断地重复他们的故事,只不过是“托古言今,指桑骂槐”而已。
因为某种“需要”,古人赞扬荆轲,高度宣扬他这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忠义英雄。也正是因为这种“需要”,后人不断地批判荆轲,认为他阻碍了“历史”的发展,不提倡大家去学习这种精神,要好好侍奉君主。总之,如何评价荆轲,不过是后人的“需要”罢了。
要知道,“评价”这种东西,虽然改变不了历史,但会改变人们阅读历史的心态和立场,从而改变今天,改变人们的未来。
但是历史本身,它不会造假。无论历史如何评价,在答应太子丹的请求后,荆轲明知一死,也慷慨上路,最后从容赴死、悲壮苍凉、感动数千载。单凭这一点,他就是一位“侠士”。
自古侠士者,重名节,一诺千金,为知己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从荆轲的具体环境出发,他不是什么为国为民的大豪杰、大英雄,也不是阻碍历史发展的阴谋家、反动派,他就是一个为朋友、为知己去死的侠士。
“仰天大笑出门去,无情未必真豪杰。”这就是荆轲,一个“士为知己者死”的荆轲。
就这么简单,不用想得特别复杂。要知道,是历史选择了荆轲,而不是荆轲要去创造或改变历史。
曾几何时,在燕国易水边上,有一个“不识时务的傻子”,为了自己的朋友,为了自己的知己,为了自己的承诺,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最后慷慨赴死。
这位“中国第一恐怖分子”,最后什么都没有留下,只有他歌唱的《易水歌》,至今还在广为流传,最终也将千古流芳: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探虎穴兮入蛟宫。
仰天呼气兮成白虹……
百年之后,依旧永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