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鞅打算就近逃往魏国,毕竟他在魏国还有一点人脉关系。在人生的最后时刻,商鞅也终于意识到,友情比什么都重要。可惜,一切都晚了,因为不该伤害的,商鞅成片地伤害过。由此来看,公孙痤教会他的不是真理,而是假命题。
商鞅想起了二十多年前那个在路上风尘仆仆的年青人,是那样的充满自信,豪情万丈。可是仿佛就象坐了一回过山车,一眨眼之间,二十多年就过去了,他竟然又在路上。所不同的是,此时,他已垂垂老矣,不再梦想,不再激情,有的只是失望,悲伤和沮丧。
日暮乡关何处日,烟波江上使人愁。
比乡愁更棘手的问题是今夜在哪里入眠。于是,商鞅走进了一家旅店,他向小二要房间,小二向他要介绍信。
“介绍信?真没有。”
“那就对不起了,商君规定,留宿没有介绍信的人,我得坐牢。”
店小二不知道面前站着的这个人就是商君,但商鞅知道自己是谁。这就叫残酷。
被赶出旅店的商鞅,站在举目无亲的晚风中,第二次反省了平生的所作所为(第一次是反省友情的无比可贵):没想到,我自以为高明的法律竟会有如此巨大的负作用(嗟呼,为法之弊一至此哉)。
后人送给商鞅一个词:做法自毙。
之前从没有人告诉过我,准确地说,是没人敢告诉他。因为不管是歌功颂德,还是提出异议,商鞅的态度是,一律视作政敌,给予无情地打击。赵良好心好意替他着想,也得事先讨得“赦你无罪”的护身符才敢开口,由此可见商鞅那是相当的刚愎自用。
因此,商鞅得到了这样的回报--沉默。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不幸的是,商鞅同时遇到了这两者--对手爆发了,他眼看就要灭亡了。
然而,商鞅毕竟是精明的,他成功地越过边境线,逃到魏国。可是,迎接他的不是“寒夜客来茶当酒”的笑脸,而是打击--魏国对这个忘恩负义的偷渡客相当不感冒,拒绝商鞅入境,并且送佛送到西天,把商鞅遣送了回去。
走逃无路的商鞅,不得已折回自己的封地--商、於地区。
眼下,商鞅分明清晰地听到死神不断逼近的脚步声,那么好吧,反正都是死,不如渔死网破。于是商鞅作出了最后的抉择,这个抉择完全符合他强势的性格特点--造反。
商鞅率领他的党徒和商、於地区的民兵,北上攻击郑县(陕西华县)。
这是一个极具危险性的动作,商鞅如若成功,后果不堪设想。因为郑县是魏长城的起点,公元前340年那一战,魏长城及西河地区悉数落入秦国手中,中原自此门户洞开。商鞅的意思非常明白,重新夺回西河地区,一者可以堵住秦国的东进之路,打乱由他亲自制定的秦国东进之战略部署,再者也可以为投奔魏国提供政治资本。
到那时,成败也就未可知了。
商鞅不愧是天才,在人生最危急的关头,头脑依然是清醒的,至死都没有忘记他的理想。基于此而言,商鞅完全称得上是一个为理想而献身的人。
然而令商鞅失望的是,命运不再垂青于他,上帝已然弃他而去。商鞅亲手训练出来的秦国大军果然战斗力十分了得,一战击溃之,生擒商鞅。
关于商鞅最后就义的地方,仅《史记》本身就有二种说法:一说“杀之于郑黾池”(《史记·商君列传》),一说“商鞅反,死彤地”(《史记·六国年表》)。
黾池,古水名,现在叫渑池,在河南省渑池县。战国时属郑国,韩国灭郑,归韩国。“彤”,地名,在陕西省华县境内,而华县战国时称为郑县。
秦惠文王处死商鞅定的罪名就是“造反”,并借此警告国人:莫如商鞅反者。
对于秦惠文王来说,最好的警示基地当然是在郑县,因为商鞅的造反部队第一站就到达这里。
据此,我基本厘清了《史记》中的矛盾记载,并试图还原出商鞅在其人生中最后阶段的活动,事实应该是这样的:
攻击郑县失败后,不甘就毙的商鞅再次选择了向东逃跑,秦军尾随追击,在黾池生擒商鞅,然后押回郑县,在彤地被处决。
商鞅就这样死了,死得相当惨烈--五马分尸,家族老少也一并被处死。
对于商鞅的死,秦人不怜。
附:商鞅最后的人生路线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