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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卷 第十六章 洛七七


  我实在没有想到宝鸽鸽会在这时候出现,解了燃眉之急(虽然白凤看起来并不着急)。问题是我现在的灵活度比正常人还要差,根本没有办法跨到它的背上。

  白凤把我带到屋檐上以便更快的离开,我站在边上往下看,默默估量着从哪个角度跳下去不会被摔死。

  当人们无法做某事的时候,往往会编造一个借口。每个借口都在掩盖一些事实。这也是一个借口,为了掩盖的就是我不敢跳下去的事实。就比如你知道前面的一只大藏獒被链子栓得死死的,但你敢过去摸摸它的头吗?所以有的时候危险一点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人自己把危险想的有多可怕。人一想事儿就多,我这种明白大道理死活不实践的就是人里面的极品。

  正当我发呆想这些东西的时候,白凤一爪子就把我从屋檐上面甩到宝鸽鸽背上。我吓出一声冷汗,坐起来看到他铁青的脸。回头看看追兵已经到了房檐上,才明白自己发呆差点儿误了事。

  “谢谢。”我站起来,觉得还蛮稳当,虽然很高但是不觉得害怕。回想一下刚刚发呆的如果是跟白凤关系不太好的,估计就要被他扔在那儿不管了。可能是由于我在雀阁出手相救,虽然没有把墨鸦和弄玉救出来,但白凤知道我尽力去救了。虽然他表面上什么都不感兴趣,但他不是面瘫,情商也很高,绝不会轻易忘记与自己共度难关的人。说白了就是蹭的累。

  “哼,”他把头转开不看我,“这种时候都能有心情发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瞟他一眼,比起和他争论,我更在意宝鸽鸽:“这只···鸟是?”

  风声太大,他的声音听着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曾经听师父说过,世上珍禽异兽,一半在鬼谷,一半散落天下。或于密林之中,或于冥海之下,世人不可见,亦不可强求。得见且见,不得见且休,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值得强求。珍禽异兽之所以为珍禽异兽,就是因为它们生长于不毛之地,且与家禽不同。不满足其中任何一点都不能被称为“珍”“异”。如果与家禽不同但和家禽生到了一起就是怪物、畸形的、变异的,反而会被视为不祥之物。如果生长于不毛之地,但与家禽极其相似,便是野生的家禽,永远都被世人带上家禽的帽子。只有志同道合才能交到知音,也只有内心相通才能找到那些珍禽。白凤凰宿于山涧流水之旁,翱翔于青冥之极处,渴饮九天清露,饥食巨树琼浆。天下苍生如灰如尘,红尘见的污垢仿佛都与它无关。唯有心灵相通方能驾驭白凤凰飞于天际,俯瞰苍生。

  “你的耳朵上是什么东西?”好听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考,我回头,他双臂环抱在胸前临风而立,并未看我。

  “耳朵?”我下意识的摸摸左耳(因为站在白凤的角度只能看到我的左耳),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他终于回过头:“耳垂上有蓝色的纹样。”

  我又摸了摸:“他们没有往我耳朵上刺字,那是···”我猛然想起昨晚听到的话,茫茫黑暗中一阵一阵的剧痛,好像一把利刃插入我的左耳,穿头而过,刀尖从我的右耳出来,让人不禁想到下一秒钟皮肉就会变成碎片,尽数褪去,露出惨白的头骨。还有那两人的对话“你的任务完成了。我已经知道了韩非留下来的东西,把她扔在这里,不必管了。”“遵命。月神大人。”

  我联想了天明脖子后的阴阳咒印,顿时浑身一冷。囚禁我的大约是阴阳家,目的就是放我去在监狱里寻找韩非留下来的证据,目的并不在鬼谷。等我推断出结果后让人拷打,不说出来就使用读心术,再下咒印控制我的行动。从头到尾都是阴阳家的网,我在网里越走越深,等中了招才发觉。我怎么这么傻!我急忙告诉白凤:“我猜想这是阴阳咒印一类的东西,目的是为了控制我的行动。我还不知道它的作用是什么,所以我们这几天先小心些。我保持谨慎,尽量做到不哭不笑,饭暂时不吃,武功暂时不用,直到我找到暮铃和梅花弄,一起回到鬼谷为止。”我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你可以自己回去。”

  “麻烦,”他横我一眼,“我带你去,就这么把你送回去,没法交差。”

  “谢谢你。”我想想,又补上一句,“真心的。”

  他好像轻蔑的发出一个单音节,什么话都没有说。

  在咸阳郊外找了一个下午,什么都没有发现。傍晚的时候已经累得腿抽筋。

  我看着夕阳给我们拉出长长的黑色影子,有些不甘:“一天这么快就过去了,本以为他们能在什么明显的地方留下记号来的,梅花弄死蠢死蠢的不知道就算了,暮铃怎么也被他带的智商变低了?!”

  白凤很淡定的在我身后冷嘲热讽:“或许他们留下了记号,只是你没发现而已。”

  我刚要反驳,忽然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个两三岁衣着朴素的小孩子,手里拿着一束开得正盛的野花:“娘,给你。”

  他对面的妇人笑着摸了摸小孩的头:“成儿以后不要在外面玩儿那么长时间,天晚了娘找不到你,可急坏了。”

  小孩抓着他母亲的衣服:“娘,这花好不好看?”说罢一个劲儿的把花往她母亲的眼前晃,生怕她看不清似的。我这时才注意到女人的眼睛,被一块宽宽的白布围了起来,顿时一愣。

  女人并不为意,笑着把花接过来:“好看,这是娘看过的最漂亮的花了。”女人站起来,“成儿,饿了吧?来,跟娘进屋吃饭。”

  “好~!”

  “母性大发么?”白凤已经很不耐烦了,我信心满满的拽着他走了半天连根头发都没找到,又不能早些日子回去,不丢下我已经很好了。

  “不是。”我盯着母子两人,“我记得韩非的儿子,叫做韩成···”

  “那又如何?你认定眼前这两人就是韩非的家室?”听到韩非,他斜看了我一眼。

  “直觉告诉我···是的。”

  “天这么晚了,我们也找个地方留宿好了。说不定还会有些意外的收获。”

  “说得倒是容易。”他的口气依旧很轻蔑。

  “我觉得无论如何我应该去看一看。”我说完,径直向那个小屋走过去。

  我把头发散下来遮住耳朵,装作一个过路人的样子敲敲门,往屋子里看看:“有人吗?”余光瞟见宝鸽鸽飞进了远处的树丛。

  不一会儿门便被打开了,那个女人出现在我眼前,同时我注意到了她手中的一截长长的枯树枝,大约是用来当做手杖的:“您···有什么事?”

  我不确信她到底能不能看见,故作一惊,眼神无辜:“我和家中小弟赶路,一时没留意过了村店,现如今天色已晚,前后又没有客栈···这荒郊野岭的,晚上也不安全。夫人可否能让我们两个叨扰一宿?房钱定不会差一枚钱。”

  “原是过路人,”她笑了,“不必如此客气,进来吧。”

  “多谢夫人。”我回首招呼白凤过来,他好像不屑的哼了一声,随我走进屋内。

  “正巧,晚饭刚刚做好,两位如不嫌弃,吃一些也好。”她拄着手杖走进一间巴掌大的小屋,口气慈祥和蔼。

  “恭敬不如从命!”我客气的笑着,迅速把整个房子扫了一遍。

  土房,屋里的主色调极为阴沉,但是洋溢着一股温暖的气息。简单纯朴的摆设,半旧不新的生活用品,屋角沙子上用麻袋装着的土豆,窗外屋檐上挂着的辣椒,在无意中营造了一种故乡的熟悉感觉。有两个小屋,巴掌大的厨房,还有一块比厨房大不了多少的客厅。客厅中央摆了个矮矮的小木桌,刚刚看到的小孩子端着碗吃饭,却不像其他孩子那样闷着头不顾一切的大口吃,很斯文很守礼数,坐姿、筷子放下的样子、端着碗的样子都和韩国王室一模一样。再看看那女人,虽然衣着极其简朴,而且用白布蒙着双眼,举手投足间还是有大家闺秀的模样。

  我坐到小孩子旁边,女人端了碗饭过来:“饭菜比较简陋,还请不要见怪。”

  “怎么会,我们道谢还来不及呢。”我转头问白凤,“小弟来吃吗?”

  我冲他挤挤眼睛,心想他一直站在门口也不好。他走到我身边,勉强端起另一碗饭。

  我抱歉的冲女人笑笑:“真对不起,我这小弟比较腼腆,不爱说话。”

  “没关系没关系。”女人连忙摇摇手。

  “哥哥姐姐吃菜。”小孩子把装着菜的陶盘往我们两个这边推了推。还真是菜···一点儿肉腥都没有。

  “这个孩子是夫人的儿子?”我趁机迅速打入正题。

  “对。今年两岁半。”

  两岁半,和韩非儿子的年龄也差不多。我乘胜追击:“安安静静的真好。”轻轻掐了掐他的小耳朵,拿出隔壁大妈看到小孩子时候的口气,“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韩成~”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回答。

  我窃笑,眉头慢慢皱起来,把手缓缓从他的耳朵上移下来,眼睛却盯着他不放,一脸严肃,心里想着我这么演是不是很合乎情理。沉默良久,用一种低沉、哀伤的口气说道:“是么?我有一位故人,他的儿子名字也叫韩成。只可惜···那位故人已经···”说到最后,我字间尽是往事不堪回首的悲痛。

  女人似乎严肃起来了:“故人?你···是韩国人?”

  “是的,我从前是韩国人。夫人也是么?”

  “对。我和我的孩子,我的夫君,都是韩国人。”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沉,让人觉得泪就在她的眼眶中打转——如果她有眼睛的话。

  “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我眉头微紧。

  “好。”

  我随她走到屋外,她秀眉紧锁:“姑娘可知道韩非?”

  我叹一口气:“韩非么?故交了。”

  “此言可真?”她好像有些惊喜。

  “是。”我顿了顿,“夫人既然是韩国人,有没有从韩王口中听说过一个名字,叫做——如若?”

  “你是如姬?”她眉头松开,淡出一个笑容,“你好,我叫洛七七。”

  “我知道,”我抿唇微笑,“韩夫人。”

  没等她接话,我便开口:“前几个月我在秦国听到韩非逝去的消息也大为震惊,此事疑点过多,身为他多年的朋友,也不能让他白死。但此案扑朔迷离,各人说法不一,传闻甚多,难辨真假。但我定会全力以赴,找出韩非真正的死因。也不枉你们母子两人···孤零零的在山野里过着普通百姓的生活。如果你们想走的话,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帮你们找到一个好地方,和我去鬼谷,那里绝对安全。”

  “不了,”她摇摇头,“夫君死的不明不白,劳你费心了。秦王没有加害于我们母子俩,允许我们在咸阳城外居住,给夫君守坟已是开恩,我们若离开,只恐秦王追杀,反而给你带来许多麻烦。”

  她的话合情合理,拒绝也是在我的意料之中。我颔首:“既然夫人这么想,我也不强求。夫人如果缺少什么,尽可找我,我倾尽所有帮你们母子二人。不过夫人···你的眼睛是?”

  她笑了,笑得云淡风轻:“为了成儿能平安长大,终究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我心头一震,秦王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他们,挖出双眼以示威。这一招我见过很多次,甚至亲眼看到过施行刑罚的现场,或剁手,或挖眼,或割耳,或拔舌,无不鲜血淋漓,受刑者惨叫连连。而我可以淡定旁观,这是身为一个剑客必需的心理素质。师父告诉我们的时候只是一笔带过,说等你们杀多了人就知道了。果然不假。因为有时候你都不知道你一剑下去会砍到哪里,比如有一次我把一个人的面门劈成了两半,把另一个人开膛破肚。从来都没有觉得心惊胆战过。这次除外。

  “姑娘还有其他问题么?”她见我不知在想些什么,轻轻问道。

  “没事了。”

  “外面风大,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