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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卷 第三十五章 琴尚在御,而新声代故


  第六十九章

  “!!师姐你干嘛打我!”他捂着脸,一副泫然欲泣委屈的要死的样子。

  “你傻么,”我喝了口水来平缓一下我此时想要拍死他的冲动,“他们两个都不知道下面还有一个你,不可能算计着杀你。”

  “那么就是······杀你?”我清清楚楚看到他身体一抖。

  “没错。”

  “那是···谁干的?姚贾还是那个冷寒塘?”

  “不要直呼别人的名字,不礼貌。”

  “哎呀师姐你快告诉我是谁!!”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我又喝了一口,把杯子放到一边,“我都没你反应这么大。”

  “师姐你这是想憋死我!!”看来黑皮比我的好奇心还要强烈。

  “你也是,觉得闷就把窗户打开,自己一个字都不说还来怪我。”我一边说着一边推开了窗户,朝外面扫了眼,对黑皮悄悄做嘴型,“冷寒塘。”

  对,是师姐预备的绳子,师妹不会注意这些细节,我虽然和师姐接触不多,但还能知道她心细如发。这种事情当着师妹做再保险不过,即使师妹真的发现有猫腻,也不会深究。

  过了几天的早课,师父宣布了让我们所有人为之一颤的消息。

  鬼谷提前放假,为期六个月,回来之后,纵横决战。

  这个消息犹如一颗重磅炸弹,哦不,应该是原子弹,我们就是被轰炸的广岛,稀里哗啦掀起一片波涛汹涌。六个月的假,半年,师父的意思大概是跟家人告个别自己再准备准备,纵横决战的时候允许使用真刀真枪,耍点小花招师父都不会介意。收拾东西的时候我觉得心里沉了很多,六个月之后,只有浅浅的六个月,也许我只能再活这六个月,也许我会活过这六个月。六个月之后定大局,六个月之后定生死。这就像考生知道XX日要考试,挂科了的话要留级,可是那个日子离你还很远很远,这种折磨痛苦得难以言喻。就比如你犯了该死的罪,却不直接杀你,告诉你六个月之后执行枪毙,这六个月你一定不会好过。虽说我不一定会死,但这种死亡倒计时似的东西真的很恶心很讨厌。

  这次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骑,我和黑皮一人一匹马,收拾完东西在鬼谷又呆了一晚,一大早就开始赶路,整整一天一夜,到了新郑时天还未亮。

  我和黑皮牵着马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缓步,一路走一路聊天。

  “姐,这几天我们不会要去客栈里住吧?我们可没带多少银子。”他皱着眉头,我心中暗笑这小子怎么也开始勤俭持家了。

  “当然不是,”我无不自豪的说,“我们去韩非府。”

  “韩非?男的女的?”

  “男的啊··”

  “是不是我姐夫?”

  “····以后可能是。”

  他刚要张嘴接着说,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孩儿从角落里跑出来,一路叫着如姐姐如姐姐,我回头,他扑到我怀里,抬起头,撅着小嘴:“如姐姐好久没来了,阿元好想你!”

  原是我从前帮过的一个小孩儿,这小孩也可怜,从小没了父亲,家里也没什么收入,小小年纪便要去为别人干重活挣钱,瘦的皮包骨头。他娘也不容易,白天晚上的想法子挣钱,想让孩子好好长大开开心心的,累得三十多岁就已经满头白发,背也弯了人也老了。

  我摸摸他的脑袋:“我也想来看阿元啊,现在不是见到了么?最近怎么样?韩公子有没有常来看你?”

  他嘴撅得更高了,大大的眼睛里全都是委屈:“没有,韩公子两个月之前订亲了,之后都没有来过!”

  “你说什么?”我在一瞬间失去了理智,死死捏住他的肩膀,瞪着眼睛等他的回答,“你说韩公子怎么了?”

  阿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流下来:“如姐姐·····”

  我这才意识到我的指甲已经掐到了他的肉里,急忙松开手,真好看到阿元的母亲颤颤巍巍走过来,阿元抹抹眼泪赶紧去扶。

  阿元的母亲一步步蹒跚向我走来,伸出手握住我的手:“小孩子不懂事,如姑娘可莫要在意啊······”

  “不,阿妈,我知道你一定知道些什么我不知道的,你告诉我。”我紧紧攥住她的手,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不知道怎么可以!

  她本来是不想告诉我的,但现在不说就显得太假了,被我逼的没办法,长叹一口气:“孩子,这事儿不想告诉你的,怕你听了伤心,可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我也就瞒不下去了······”

  三个月前,韩王忽然在一起小宴上提起“韩非都这么大了是该说说亲了”,于是各路大臣纷纷递上帖子——

  XX家有小女年十八,琴棋书画都会一点儿,长相说得过去,最擅长做红烧肉,不胖,讨厌动物,爱哭。

  韩非看了之后摇摇头,pass。

  XX家有小女年二十·····

  韩非看了摇摇头,pass。

  XX家有小女年十六,不善琴棋书画·····

  韩非摇摇头,pass。

  XX家有小女十五岁,擅长黑暗料理······

  果断pass!!

  韩非就这么一张一张一张的翻,手都要抽筋了,嘴边还挂着嘲笑。我大概明白他的意思是什么,他大约是想表示哼哼哪个不比你礼魂好,我告诉你小丫头,我看上你是你的荣幸知不知道?

  一直到这一张,韩非停下了。

  洛七七,年十七·······

  韩非沉吟良久,随后把洛七七这一张拿出来,嗓音低沉,似有什么愧疚:“就······她了。”

  洛七七我没听过,不过这洛家倒是早有耳闻。从前张良剖析当今局势的时候,表明姬无夜一大家子离垮掉不远了,他的死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张家誓死效忠韩王,这点公子不必担心。还有一个就是洛家。洛家现在在朝堂上还不算太出名,而且隶属于姬无夜下,姬无夜不倒洛家不会起来。但洛家实力雄厚,手中有韩国一半的兵权。他家的嫡系子女只有一个,还是个女儿,这个女孩儿的父母也没有什么兄弟姐妹,也就是说洛家未来的所有东西都要归于他们的女婿。简单地说,谁娶了洛七七,韩国的江山,得着可以算是易如反掌。

  韩非不想要江山,他想要的是前程,但有前程的前提是你得活着,活着才有前程可言。韩非可能早就想到了,在韩王百年之后,就会出现两种可能,第一种:韩王将王位传给韩非,这样是最好的了,不过韩非登基后还要找各样的理由把自己存有异心的兄弟清理干净,这需要兵权,要用到洛家。韩非不是长子,这种可能的触发几率小的不能再小。第二种:韩王将王位传给别人,前面我也说过,韩非是众多公子中最有出息也是唯一有出息的一个,即使他的兄长再傻,也知道韩非对他们是个绊脚石。这样韩非的性命就直接受到威胁。所以韩非在那时一定要先下手为强,杀掉他的兄长夺回王位。

  韩非是为了活着娶了洛七七。

  换句话说就是:韩非是为了活着放弃了我。

  不对,也许韩非从一开始就没把我当回事,韩非这个人永远都不会自甘平庸,他若是默默无闻一辈子,他绝对不会愿意。他在别人和自己之间,选择的永远都是自己。他想用最小的成本,换回最大的利润。于是我亏了,他盈利不少。

  我的头嗡嗡的响,眨眨眼睛,却发现自己置身于长亭旁,我骑着玄虎,暮铃在我身边。

  “那你觉得,江山和你,韩非会选择哪一个?”

  “我宁愿为了你放弃江山,你为什么不喜欢我,而喜欢韩非?”

  我有好几次都差点后仰倒在地上,都被黑皮扶稳。我想哭却哭不出来,只是眼睛直直的看着前面,空洞无神。阿妈大概是不忍见我这副样子,轻轻晃晃我的手:“孩子,趁着能哭就哭出来吧,会好受点儿。”

  一语成谶。

  我摇摇头,好久没哭了有点儿哭不出来,而且这还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道坦途,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丢不丢人。况且这事儿的可信度不算太高,我觉得我有必要亲自去找韩非对对质。

  “阿妈,最近日子过得不算太好吧,我这儿有点儿前你先用着,缺的时候再来找我,有什么难处也来找我,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尽力。”我把我给他们事先预备的钱塞到阿元手里,“我现在想去找一个人,先走一步。”

  我大步走在前头,黑皮默默跟在我后面,他什么也不说,也什么都不敢说。我什么也不说,也什么都不想说。

  韩非府的位置我闭着眼睛都能找到,来回走过多少次!从这里穿过七条横道,天已经亮了,街上的人和车马明显多了起来。路过五家酒楼,热闹繁华依旧。路过雀阁,我在这儿停了一会儿,遥遥望着雀阁的主楼,墨鸦在那里受了重伤,在我眼前的这片空地上死去。弄玉的骨灰由红莲保管,而墨鸦的尸体据说被姬无夜挂在雀阁门前,风吹日晒雨淋,早已腐烂成灰,随风成尘,连一点活过的痕迹都没有留下。只有我这里还留着墨鸦的一根墨羽,但不过也仅此而已。那栋我住过的小房子已经被拆掉,大概是姬无夜摸索着寻到了这里,一查房产是弄玉家的,也没什么办法,只好拆了泄气。白凤现在在韩王宫的某个姬无夜察觉不到的地方做侍卫,很安全很安全。我看了一会儿,转身走了。物是人非,何必再留。

  然后又路过三家客栈和暮铃的医馆,我犹豫了三秒要不要进去,结果是否定的。他一定会在家,但我不打算进去,进去问暮铃韩非的事,那是有多尴尬。

  我来到韩非府门前,金色的大字,朱红的门,两边分站着两个侍卫。我想要像以前那样推门进去,却在碰到门环之前被侍卫拦住。

  “我想见公子。”我注意到其中一个侍卫是我的旧相识,便对他说。

  他有些为难:“如姑娘,公子·····如今已经······和洛家定亲了······姑娘······自爱吧······”

  我愣愣站在原地,岁月在一瞬间落地成埃。不知过了多久,黑皮伸手扶住我,仿佛是怕我什么时候倒下。我躲开他的手,把他晾在一边,车马已经很多了,我在其中穿行,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又仿佛看不见。黑皮在旁边一直问东问西,大约就是“姐你要不要吃那个,姐你看那个簪子好漂亮我给你买啊,姐你回句话······”我依旧不理他。

  “姐,你等我一会儿我给你看样东西。”黑皮转身向一家小店跑过去,我缓缓回头,站在街上等他。我觉得我现在丢了魂儿似的落魄。

  眼前忽然投下一片阴影,我疑惑的抬起头,一个看装扮就知道是外地人的中年男人用一种很奇怪的方言味儿的普通话问我:“小姑凉,则富锦有科展没啊?(小姑娘,这附近有没有客栈?)”

  我抬手往前一指:“往回走经过三个路口,向右拐就能看到一个。”

  “啊?”他回头看看。

  “小姑凉尼说大僧点,我而剁不太好使咧!(小姑娘你说大声点,我而剁不太好使!)”

  我想到我第一次见到韩非时他装神经病的样子,心中一疼,不情不愿的大了点儿声:“往回走,走过三个路口,再向右拐!!”

  “哎呀小姑凉你的声音怎么这么小啊,算了我也挺不请,带我去醒不醒?(哎呀小姑娘你的声音怎么这么小啊,算了我也听不清,带我去行不行?)”

  我也没多想,好人做到底,我干脆就带着他去了。那时候我真的没想太多,大概是受刺激的缘故,反应都变慢了。

  一只手从后面拍了拍我的肩膀,传来淡淡的甘松香气,沉稳的声音让人觉得安心不少:“不是好人。”

  我回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蓝色的长袍,白色的宽袖,手中拿着一把折扇,俊秀的如玉脸庞,并无丝毫笑意。

  我有些不信,回头看,那个问路的中年男子早已落荒而逃的不见踪影。顿时恍然大悟

  “多谢。”我看着他有些眼熟,但也没有多问,正好黑皮从小店里出来递给我一份栗子糕:“姐,你从早上一直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呢,来垫垫肚子。”

  我没接:“不想要。”

  那蓝衣公子还未走,此时接过黑皮手里的栗子糕塞到我手里,半个字都没说。

  我不知所措,瞪着眼睛看他,最终还是把想问的说了出来:“你是谁?”

  他不急不慢的打开扇子,玉树临风堪称秒杀潘安:“不认得我了?”

  我见过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