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隔月看微雨愁眠。r
这又是一个上弦残月天,月光很淡,朦朦胧胧如轻纱般为墨蓝色的夜空蒙上了一层霜华。白月光印在地上,使这原本在半夜三更就异常安静的街道显得更加冷清。我不由想起了国文老师曾提过的“履霜操”的典故。我的国文很不好,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搞清楚“履霜操”这一典故的真正含义,但从字面上看大抵是脚踩着霜的意思。就像现在的我,踩着一地白色的月光,不是寒霜,却似寒霜。r
刚才兰西子掐准哨兵换班的时间把我送出了出来,她怕惊动宫本一伙人,不敢送得太远,出了大门就回去了,我更是一步都不敢停留。r
离开这个地狱般的地方我应该很开心才对,然而夜深人静的大街鬼气森森的,同样让我感到无比恐慌。忘了究竟跑了多远的路,到后来我只感觉很累很累,连抬一下脚仿佛都要使尽全身的力气。我依稀还记得来时车夫走的路,过了这儿的弄堂应该就是正街了,远远的可以看见前方照过来黄晕的灯光。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上海是没有昼夜之分的城市,除了那清冷的弄堂,有人的地方哪怕是大半夜也永远有歌舞升平纸醉金迷的一幕,丝毫看不出任何与现在时局相符合的紧张气氛。r
我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了弄堂,看到眼前灯火通明的大街顿时就豁然开朗了,如劫后余生一般。身旁经过的行人令我终于感觉到自己不是在先前的黑夜中摸索,但此刻我真的已经很累了。我靠着路灯杆子上喘气,黄色的灯光打在我的脸上,温暖而祥和。我忽然爱上了这刹那间的喧嚣。然而仅仅也就是那么一刹那,因为我身后的汽车喇叭声响个不停,一声声的吵的我心烦,仔细一听好像好还有人喊我的名字。r
“挽素？”r
我以为是我听错了,但是当我转过头去,我看到的是林宇朝依旧温润如玉的面孔。他又惊又喜：“挽素,真的是你？”r
“林宇朝？你你你……”我没想到现在还能在街上碰到他。r
林宇朝想说什么却又硬生生的把话咽了下去,最后话到嘴边直变成了一句：“别说了,先上车吧。”他打开了车门。r
我吓了一跳。r
沈煦之坐在驾驶室中,脸色阴沉的恨不得立刻把我生吞下去。我心里犯嘀咕,嘴上却半个字也不敢多说,直接跟着林宇朝坐在车子的后座。可他沈大少爷却一点要开车的意思都没有,自打我上车他就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看,好像想我的脸上开了花一样。林宇朝催他开车他也置若罔闻,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的我心里直发毛。r
我原以为他打算一直这样沉默下去直到用目光把我整个人射穿才肯罢休,谁知他突然冒出一句：“闹够了？肯回来了？”r
“我……”r
“你以为自己是谁啊,间谍还是高级特务？先是半夜三更跟踪我,接着是老胡。现在倒好,你居然敢跟踪李依恋!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谁借你的胆子!”说着他伸手狠狠地往车窗上拍去,只听见咣的一声无数细玻璃飞溅而出,鲜血从他的手背上渗了出来,慢慢的,慢慢的沿着手臂往下流,在他白色的西装上蕴开。r
血我不是没有见过,却是第一次有这种触目惊心的感觉。沈煦之像是失去了知觉,丝毫感受不到流血的疼痛。他眼中寒光刺得我禁不住浑身颤栗。我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把手里绞了半天的手绢递给了他：“擦一下吧。”r
他瞥了一眼,没有接过去。r
“你爱要不要,活该疼死你。”我想了想,又顶他一句,“我当然不知道李依恋到底是什么人,谁让你不肯告诉我啊,要不然我也不会冒险去跟踪她。”r
沈煦之听了我的话之后正要发脾气,林宇朝及时制止了他：“算了煦之,挽素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我们先回去再说。”r
沈煦之瞪我一眼,表情凶凶的,但我明显感到他的怒气消了很多。其实我明白,他生气也都是为了我好。r
车开得很快,风呼呼的从破裂的窗口灌进来,吹得我直哆嗦。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一路上我心里总是怪怪的,没有平常回家时的那种感觉。r
回家!我恍然大悟,难怪如此,因为我们走的方向根本不对。r
“停车,这不是回家的路。”r
“我有说过我们要回家吗？”沈煦之反问我,“这都大半夜了,你现在回去就不怕爸爸大发雷霆？”r
我脑子嗡的乱成了一团。对啊,我负气从学校里跑出来,又半夜三更不归家,家里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子了。其他人不说,梅姨绝对少不了会在爸爸耳根子前添油加醋,芝麻大点的事的指不定被她说成什么样子呢。r
“爸爸一定很生气吧？”我试探的问了一句。r
“明知他会生气你还敢乱来？”r
这下完了。一想到到爸爸发怒时面红耳赤瞪大眼睛的样子我心里马上变得惴惴不安。林宇朝见我如此,忙岔开了话题：“挽素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而且现在我们也不是送你回家。”r
“那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r
“去夏府,找七夫人爱丽丝。”r
我纳闷：“这么晚了去找爱丽丝干什么？”r
“当然是找她救你的命!”沈煦之插嘴。r
路上他们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对我说了一遍。我离开学校后念乔到处找我,到了中午还是没半点头绪,她又不敢把这事告诉爸爸,无奈之下只好找了沈煦之和林宇朝帮忙。林宇朝一听我还没回学校隐约感到事情不对,于是把我去找他的事告诉了沈煦之。以沈煦之的聪明头脑,他马上猜到了我的真正目的。r
更糟糕的是外公居然也知道了我和宋锦丽在学校礼堂公然吵架并且负气出走的事,他老人家一气之下还把成副校长给撤了职。沈煦之怕事情闹大,就对爸爸说我是因为和顾司令的小姨子吵架心里不舒服,所以去夏府找爱丽丝诉苦去了。我刚从英国回来,在上海没有别的朋友,爱丽丝又是英国人,遇到这样憋气的事我去找她也在情理之中。爸爸自然没有怀疑,我的脾气他再清楚不过了。尽管如此,依照爸爸的性子他免不了会大发脾气,可奇怪的是这次他却出奇的平静。r
“我对爸爸说你还在闹脾气所以今晚不想回家,夏家七太太会照顾你的。爸爸听了居然没有生气,他只让我带话给你,‘气消了就早点回家’。”沈煦之说,“我已经和爱丽丝说好了,明天早上她亲自送你回家,一切事情由她向爸爸解释,你就别胡思乱想了。”r
我问他：“爱丽丝什么都不知道,他怎么向爸爸解释这件事啊？”r
“这你就别管了,该怎么解释我已经和她通好气了。你还是担心另一件事吧,今天下午你外公来家里了,为了等你的消息他在大厅一直坐到晚上,非要看见你平安回家才肯回去。爸爸好说歹说他才答应明天一早再过来看你。你好好想想该怎么应付他老人家吧。”r
沈煦之说的对,外公年纪虽大却不糊涂,要是被他知道事情的真相那就糟了。他是政客,而沈煦之和爸爸所做的事无疑与国民政府有一定的利益冲突,无论如何我决不能露出破绽让他察觉到爸爸他们的另一重身份。r
车子在夏府门口停了下来。外面很冷,林宇朝想把他的外衣脱下来给我被我拒绝了,上次就是因为这样被林伯伯误会了。这里不比国外,金姨就老在我耳边念叨：女孩子要矜持,女孩子要保守。r
“我找你们家二小姐。”沈煦之对开门的人如是说。r
我调侃他：“哟,不是来找爱丽丝救命的吗？原来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r
“你不是不喜上欢国文课吗。”沈煦之斜了我一眼,“没看出来含沙射影的话你倒是学了不少啊。”r
三更半夜的去找别人的姨太太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当然知道沈煦之是想让夏雨珊带我们去见爱丽丝。如果告诉看门的仆人他是来找夏府的七太太的,指不定人家会怎么胡思乱想呢。但是我就是想找沈煦之的茬,说不上是什么原因。r
夏雨珊老远看到我们就笑靥如花的,哦不,应该是看到沈煦之。她甜甜地说：“终于等到你们了,我还以为你们今晚不会来了呢。”r
“爱丽丝呢？”沈煦之问他。r
“嘘——”夏雨珊作了个噤声,“小心点,让我爸爸知道就麻烦了。我这就带你们去找七姨娘。”r
我们小心翼翼地跟在夏雨珊身后。幸好大晚上的夏府的人都睡下了,而且爱丽丝的房间离夏雨珊的不远,一路走来我们半个人影都没看见。r
爱丽丝开门看到是我们,脸上原本焦急的表情顿时化作乌有：“挽素？感谢上帝他们总算找到你了!”r
“我没事的爱丽丝,让你担心了。”r
“你去哪里了？”r
我一时语塞。r
“先别问那么多了,”沈煦之替我解围,“爱丽丝,挽素就拜托你了。我们不能在这里呆太久,回去晚了在爸爸那里不好交代。”r
“你们放心吧,我会照顾她的。”r
“煦之——”r
沈煦之正要出门却被夏雨珊叫出了。他问：“还有事？”没等夏雨珊开口我先嘀咕了一句：“能有什么事,不就是舍不得你呗。”r
夏雨珊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她看着沈煦之的眼睛似含无限深情,欲语还休,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沈煦之却无动于衷：“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r
眼见沈煦之毫不留恋地迈出了大门,夏雨珊满脸不舍,又不好说什么。她尴尬地朝我们笑笑：“我也回房睡了。”r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爱丽丝两个人,显得异常安静。爱丽丝拉过我的手说：“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挽素,我是真心拿你当朋友,我会帮助你的。”她的眼中尽是令人无法拒绝的真诚。r
我明白爱丽丝的意思,然而此时千万种思绪全化为我们彼此间互相交换的一个微笑的眼神。r
走进沈公馆的时候我感觉气氛严肃得有些不正常,园子里一草一木所散发出的都是紧张逼人的气息,连爱丽丝都不由皱紧了眉头。小兰经过花园看见了我们,恭敬地叫了声小姐,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r
“小兰,家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r
小兰回答：“是……是白老先生来了。”r
外公的脾气全上海无人不知,沈家几乎所有的下人见了他都会敬畏万分。但外公向来疼我,我心里虽没有底却并不紧张。r
大厅里有很多人,外公、念乔、爸爸还有他的姨太太们全都在,却是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我一进屋大家的目光就全集中在我身上,凤姨不停地朝我眨眼睛,似是想暗示我什么,其他人则是大气也不敢出。r
“太不像话了!”外公拍案而起。r
我吓了一跳,轻声轻气地叫了声外公,头埋得低低的。他脾气不好我自小就知道,也不止一次见过他对别人发火。可是他很疼我,尤其在妈妈死后,他更是把对妈妈的感情也全部倾注在了我的身上。我以为不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冲我发脾气的,今天却是个例外。r
“挽挽,快过来让外公看看,”外公的态度突然发生了天大的大转变,“才半个月不见怎么瘦了这么多啊。”r
“外公……”r
“太不像话了,区区一个司令家的小姨子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挽挽你放心,外公不会让你受委屈的。”r
我好一会儿才明白,外公生气原来不是针对我。r
金姨也马上会出了意,忙附和道：“是啊挽素,你外公一知道这事就把路易斯大学那个有眼不识泰山的副校长给撤了。也活该他倒霉,为了拍顾司令的马屁居然得罪堂堂沈家大小姐。”r
“回来就好。挽挽啊,以后可不许这么任性了,有什么委屈就告诉外公,外公答应过你死去的妈妈,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一提到妈妈外公的眼睛就红了,里面闪动着亮晶晶的光芒。r
外公历尽无限沧桑,如今,他是真的老了。r
到现在为止爸爸一句话都没说,甚至都没有向爱丽丝求证我昨天是不是真的在她那里。直到外公和爱丽丝都离开,沈公馆的平静一直延续了下去。我没由来的想起了一句话：山雨欲来风满楼。r
今天不用上课,我闲着没事就把花园里的花草全浇了一遍。张妈吓得跟在我身后浇个不停：“大小姐,这可使不得。怎么能让你做这种粗活呢,罪过啊……”r
“行了张妈,我都说了没你的事,你就别跟着我了。”r
好不容易打发走张妈,梅姨就来了。我随意把手里的水瓢一扔,大摇大摆地走进屋,经过她身边的时候还不忘瞪她一眼。自从那天外公放话不会让我受任何人的气,她再没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地挑衅我,我倒也乐得清静。r
“挽素。”梅姨叫住了我。r
我回过头：“干吗？又想找茬啊？”r
“我才没那个闲工夫,”梅姨清了清嗓子,“刚才顾家来人了,说是什么九姨太太要在府上设宴向你赔罪,请你今晚过去一趟。”r
我不屑地说：“我不去。她宋锦丽要是真有诚意就自己上门道歉,凭什么让我过去啊!”r
想起宋锦丽那副德行我就窝火,我才不相信她会真想向我赔罪。这一定是顾司令的意思,他才不会蠢到为了包庇自己的小姨子而得罪外公。孰轻孰重他一个在官场上打滚这么多年的司令不会不清楚。r
“等等——”r
“又怎么了？”我很不耐烦,“你要是没事就找那些太太们打牌去,少烦我。”r
“你以为我想跟你说话啊,只是我觉得有些事你肯定会有兴趣听。知道为什么这次你闹了这么大的事你爸爸却没生气吗？”r
“为什么？”r
“他不希望你和顾家的人沾上任何关系。”r
我依稀记得那天我爸爸对我说的话：r
“顾文昭？顾远城的儿子？”r
“听爸爸的话,以后少跟他来往。……”r
梅姨这么一说我心中立刻浮出了重重疑云。爸爸的确很不喜欢我和顾文昭有往来,但原因是什么？我不解地看了看梅姨。r
她的脸色一下子黯淡下来,那种忧伤的表情是我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r
“想必你应该知道,你爸爸和方司令,也就是煦之的亲生父亲是好朋友。”r
我点点头。r
“他顾远城当年只不过是方家养的一条狗而已,哼——”提起顾远城梅姨恨得咬牙切齿的,“若不是他和日本人勾结陷害方司令,方司令怎么会惨死,而他又怎么能顺利爬上今天的位子。”r
梅姨越说越激动,到后来脸上居然出现了狰狞的表情,难以想象那是一种多么强烈的恨意。梅姨？她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梅姨吗？r
我顿时明白了。爸爸知道方司令是被陷害的,也知道真正勾结日本人的是顾远城,所以他不许我和顾文昭来往。我和宋锦丽吵架正和爸爸的意,最好我把所有和顾家有关的人都得罪光了他更高兴。r
“你放心吧,我相信爸爸一定会为方司令讨回公道的。”r
话一出口我便呆了,梅姨也错愕地看着我。我和她向来水火不容,除了吵架之外是不会多说一句话的,而现在我居然也会关心她。r
趁她还没完全缓过神来,我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开了。r
傍晚我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门了。恰好沈煦之刚从外面回来,和我在门口碰了个正着。他挡在我的身前,眯起眼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我不耐烦地推开他：“看什么啊你,别挡路。”r
“你穿得这么漂亮去哪里？”r
“当然是去好地方啊,”我故意卖个关子,又指指他的脚,“不过你不许跟来!”r
我冲他扮了个鬼脸,一蹦一跳地甩着拎包走开了。r
“哎呀——”r
正得意忘形,我脚一崴,鞋也跟折断了。身后响起了沈煦之的爆笑声。r
这一整天小桃在我耳边唠叨个没完,说什么‘不能打一巴掌再给颗糖吃就算完事了’,‘该记的仇还是要记的,否则人家还以为小姐好欺负呢’。小丫头似乎也颇为讨厌宋锦丽,一个劲的劝我不要赴宴。我被她说得热血沸腾的,再说我原本就没打算去。宋锦丽仗着自己有一个受宠的姐姐简直都快嚣张得飞上天去了,我没必要给她面子。但仔细一想,要是不去的话到显得我小肚鸡肠。r
由于牵涉到副校长被撤职,我和宋锦丽吵架的事早就在路易斯大学传遍了。学生们又多了一个茶余饭后闲聊的话题,我可不想听到他们说我摆架子小心眼云云。顾司令府上我是非去不可了,不仅如此,我还要亲眼看到她宋二小姐当着大家的面“好好的”给我道个歉。r
我在司令府的大门口站了好久,眼前是幢老式的大宅子,黑瓦白墙,里面所散发出的庄严肃穆的气息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白天梅姨的一番话更让我对司令府产生了莫名的排斥感,我不敢想象顾文昭每次见到我时阳光一样灿烂的笑脸后面隐藏着的是怎样的阴谋。也或许他根本对顾司令的所作所为根本就一无所知。但愿是后者。r
这时顾文昭笑脸迎人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挽素,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啊？”r
“刚到呢。”我象征性地笑笑。r
院子很大,我们穿过长长的回廊,一路走来顾文昭不停地跟我说话。我心里还想着这段日子以来发生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只听见他说了什么不要和谁一般见识云云。r
初次见到顾文昭的时候,他和林宇朝在一起去琴语轩找沈煦之,那时我以为他们都是沈煦之平时厮混的朋友,一样的多金、纨绔,无所事事。现在想想,原来所有的“以为”也就只能是“以为”。沈煦之顽劣是假的,顾文昭和沈煦之是朋友更是假的。有谁会真把仇人的儿子当朋友呢,不过是有目的逢场作戏罢了。恐怕他们各自心里比谁都清楚,却都甘愿活在这种戴着朋友的面具实际上是利用与被利用的骗局中。一种莫名的悲凉感涌上我的心头。r
一边想着,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走出了回廊。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好像听到了女子低低的抽泣声。顾文昭似乎也听到了,我侧过头看他的时候他也正疑惑地看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