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有名的香榭咖啡馆中,美丽的女孩坐在钢琴前面,十指修长,在琴键上跳动着,优美的音乐从她的指尖流出,无比悦耳。r
沈怀谨喝下最后一口咖啡,他放下杯子,朝弹钢琴的女孩走去。r
“小姐,介意我请你喝杯咖啡吗？”沈怀谨露出他惯有的迷人微笑。r
女该双颊飞上了一层云霞,别过头继续弹琴。r
见她这个反应,沈怀谨很有满足感,他换了个姿势,靠在钢琴上仔细欣赏女孩美丽的的手指。他是有名的风流公子,对女人很有一套,总是能让女人对他死心塌地的。r
一曲终了,女孩站起来想走。沈怀谨向前跨了一步,挡在女孩的面前：“怎么,小姐不肯赏脸吗？”r
“我……我还有事……”女孩很害羞,脸几乎红到了脖子根。r
沈怀谨趁胜追击：“喝杯咖啡而已,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的。”r
女孩显然抵挡不住他的诱惑,面对一个如此帅气迷人的男子,很少有女人不被他吸引。r
就在此时,另一个身白蓝色洋装的女子走进咖啡馆的大门,步履轻盈,体态婀娜,那张脸除了美丽之外,更有种说不出的安静与恬淡。她径直走到七号桌子前面,发现并没有人坐在那里,凝眉不语。r
“舒薇小姐？”沈怀谨试探性喊了她一声。r
白语陌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等她意识到眼下自己就是舒薇,连忙点头：“是。”r
沈怀谨一下子来了兴致,撇下弹钢琴的女孩,大步朝白语陌走过去。他身后的女孩又窘迫又尴尬,忸怩几下就走掉了。沈怀谨浑然不觉,他向来对漂亮的女人很有兴趣,越漂亮越好。先前父亲帮她安排跟舒家大小姐的相亲,他不屑一顾,认为这种大小姐很没情趣,而且一旦沾上了,就必须娶回家供着。他还年轻,不想这么早就被婚姻束缚。只是和美女约会,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损失。r
电话里约好今天下午在香榭咖啡馆见面,他不过是敷衍一下自己的父亲罢了。这个果然是位被宠坏的千金小姐,居然迟到了整整十五分钟,若不是咖啡馆那个弹钢琴的女孩还挺养眼,他说不定已经走人了。r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白语陌是故意迟到的。r
白语陌很清楚舒薇不愿意嫁给沈怀谨,她能做的只有尽量让沈怀谨对自己产生不好的印象。r
“舒薇小姐,你迟到了。”沈怀谨很不给她面子。r
白语陌微笑：“不好意思。”r
她甚至不愿解释一句。在他看来,她好像觉得自己迟到并没什么错,那句不好意思也是轻描淡写的,没有任何诚意。心里顿时对眼前的女孩产生了不好的感觉,不过那张脸却又让他很有感觉。r
“舒小姐请坐。”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r
白语陌不领情,她说：“我不喜欢这里的气氛,能出去走走吗？”r
沈怀谨点头。r
两个人从咖啡馆出来,沿着马路一直走一直走,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沈怀谨很不耐烦,开口打破的沉默：“舒小姐不想说点什么吗？”r
“说什么？”白语陌反问他。r
“听说舒小姐刚从国外留学回来？”r
“嗯。”r
“国外与国内比,如何？”r
“各有所长吧。”r
“舒小姐一般在家里都喜欢干些什么？”r
“看书。”r
“想不到舒小姐也是个文学青年,你都看些什么书？”r
“《诗经》。”r
沈怀谨问一句,白语陌答一句。她很吝啬话语,若是沈怀谨不开口,她是绝不会先开口说话的。走了不长的一段路,沈怀谨已经不耐烦了。他所认识的女人,哪一个不是前方百计讨好他的,相比之下白语陌是美,但是实在是太没趣了。若是让他和这样一个女人过一辈子,他是万万不能接受的。r
街上人来车往,一如往日的喧嚣,小贩的吆喝声,汽车喇叭声不绝于耳。走到万国饭店门口,小贩正吆喝着卖糖炒栗子。白语陌忍不住看了一眼,这一眼很快便落在沈怀谨眼中,他大步走到小贩的摊子前,买了一包糖炒栗子。那糖炒栗子尚冒着热气,很烫,他拿在手里不由换手拿了好几次。r
“给你。”他把整包的糖炒栗子递给白语陌。r
白语陌瞥了一眼,说：“我不想吃。”r
其实她是很想吃的。上次和林谭义出来玩,她央求林谭义给她买一包。恰好那个时候父亲的世交唐令齐经过,她怕被看见,赶紧拉着林谭义跑开了。因为那件事,她一直很遗憾没能吃上糖炒栗子。要知道父亲是不允许她随便吃东西的,尤其是路边小摊上的东西。r
刚才她只不过随便看了看,没想到沈怀谨就注意到了她这个小动作。那包糖炒栗子很烫,她看着他不停地换手,不停地冲着纸袋子吹气,心里莫名有一丝温暖。在咖啡馆的时候她还看见他和那个弹钢琴的美丽女孩调笑来着,当下心想,他果真如舒薇所说的,是个多情滥情而毫无真情的花花公子。可是眼前为她买零食的他又像是另一个人似的。r
千金小姐真是难伺候。沈怀谨心里大为不悦,有种冲动想把手上的纸袋子扔了。转念一想,又怕“舒薇”回去告他的状。他最讨厌听老爷子念叨。r
他无奈地摇摇头,从纸袋子里拿出一颗糖炒栗子,拨开,然后又递给白语陌：“舒小姐,给个面子啊,我难得做这种事的。”r
白语陌先是一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不再好意思拒绝,接了过来。栗子还是热乎乎的,就像她现在的心一样。她并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这样被别人关心,她觉得很温暖,不管那个人是不是真心想对她好。r
她还是把那颗糖炒栗子给吃了下去,吃相很文雅,和她的人一样。她真是太安静了,不仅仅是言语不多,身上所散发出来的也是那种安静的气息。r
白语陌穿的是双高跟鞋,他明显感到她其实走累了,她不开口,他故意装作不知道。又走过一条街,她走路的速度放慢了很多。他最终还是看不下去,招来了一辆黄包车。r
等她坐上去之后,他嘱咐了车夫几句,车夫点头,拉起车就走。白语陌回头问他：“你要他拉我去什么地方？”r
他没回答,又拦了一辆自己坐上去。两辆车挨得很近,白语陌时不时回头,看着他的双眼中充满了担忧。她问了他好几遍,他故意不说话,别过头看路边的建筑。r
到了外白渡桥的时候,车夫停了下来。白语陌急忙下车,气呼呼地瞪着沈怀谨,她有些生气了。因为从小就受过良好教育的缘故,哪怕是再生气,她也不会骂人,顶多就像现在这样瞪瞪眼睛,以表示自己的不满。r
看到她生气的样子,沈怀谨有种恶作剧得逞后的快感。r
“来这里做什么？”她问他。r
他笑了：“看夕阳啊,这里的夕阳很美。”r
白语陌不以为然：“我并不想来这里。”r
“之前你没说过你不想来。”r
“那是因为你根本就没问过我。”她反驳,有一丝恼怒。r
他哈哈大笑。白语陌往旁边走了几步,刻意拉开了和他之间的距离。他走近她,她又走远一点点。r
两个人倚在桥栏杆上,互相不说话。忽然沈怀谨对着她身后喊了句“绮盈”,白语陌回头,之间一个身穿蓝色旗袍的女人正从桥那边走来。那个叫绮盈的女人一听沈怀谨喊她的名字,转身就走。r
“绮盈,绮盈……”沈怀谨追了上去。r
绮盈？这名字她好像在哪里听过。想了好久,她终于记起来了,昨天舒薇对她说过,沈怀谨的现任情人就是百乐门的舞女陈绮盈。看他们现在这个样子,莫不是在闹矛盾？r
沉绮盈毕竟是个女人,沈怀谨三两步就追上她了。他箍住她的双手,企图制止她的乱动：“你这是做什么,最近为什么总是见到我就走。”r
“我哪敢呀,你是堂堂沈家大少爷,我不过是一个低贱的舞女,我能怎样？我敢怎么样？”陈绮盈很激动,字字带刺。r
沈怀谨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是不是我爸爸找人对你做了什么？”r
“不用你管!”陈绮盈甩开他的手,拼命跑。才跑出三步又被他拽住了。r
“有什么话你说清楚!”他吼她。r
陈绮盈的眼泪不住地往外涌,她忽然捂住胸口,剧烈喘息起来。r
“绮盈,绮盈你怎么了？”沈怀谨搂住她,大声叫她的名字。r
白语陌看着他们,一言不发。于他们来说,她是个局外人。事实上她就是个局外人,她不是舒薇,而是白语陌,她和沈怀谨没有任何关联。r
她正准备离开,沈怀谨回过头来,气急败坏地冲她喊：“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帮忙叫车啊!”r
一股强烈的委屈感涌上她的心头,从小到大她哪里受过这种气啊。r
“我又不认识她,你自己叫车吧。”白语陌淡淡开口。r
“你……”r
沈怀谨还没说什么,她转身走了,不再看他们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