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沈怀谨没有和正坐在客厅里看报纸的沈鸿打招呼,径直上楼,看上去心情很不好。r
“你过来!”沈鸿一脸严肃。r
沈怀谨停在第三级楼梯上,很不耐烦：“我累了,先睡个觉去。”r
“让你过来你就过来,少给我讨价还价。”沈鸿放下报纸,气得发抖。这个儿子就是让他不省心,小时候如此,长大了更是如此。r
沈怀谨最反感老爷子的唠叨,没办法,象征性往下走了一步,问：“什么事啊？”r
“见过舒薇了？”r
“嗯。”r
“怎么样,那个女孩子不错吧。”r
“爸爸,我已经按照你的意思去见她了,你不会真的想让我娶她吧？这么一个被惯坏的千金小姐,我消受不起!”r
“混账,什么叫千金小姐你消受不起,你就消受得起外面那些低贱的舞女？平时你在女人堆里打滚我不管你,可是婚姻大事由不得你说不。这门亲事是我和舒先生商量好的,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总之舒薇你是娶定了!”沈鸿放下狠话。r
沈怀谨再也受不了了,大声反驳回去：“你要我娶一个我不爱的人,为了什么？要钱？沈家已经够有钱了,你还不满足吗!要权？要权的话你干吗不直接让我娶白振义的掌上明珠？白振义权利大得去了,娶了他女儿不是更好!爸爸,别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我现在不想结婚!”r
“你……孽子,孽子啊!”沈鸿气得说不出话来。r
沈怀谨不再跟父亲争执,气呼呼上了楼。从小到大,父子间这样的争吵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了,又或者说,吵架是他们父子之间每天必不可少的,如同吃饭睡觉一样平常。r
父亲不喜欢他的母亲,他知道。父亲也不喜欢他,他也知道。所以他凡事都喜欢和父亲对着干,赌钱、玩女人……父亲看不惯的事情他都做。这一次父亲竟然让他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他自然是十分排斥的。若不是母亲哭着哀求他听父亲的话去见见舒薇,他是断然不会去的。r
他不喜欢“舒薇”,第一次见面他就断定这个女人不适合自己。尽管有着千金小姐特有的娇气和傲气,但是她给他最大的感觉是安静。她就像一朵绽放在夜间的花,孤芳自赏,隔绝外界的一切喧嚣。不可否认她的确很漂亮,比他之前交好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漂亮,除此之外,她身上再没有能吸引他的地方。r
沈怀谨没由来得有种很强烈的感觉,若是一定要将他和“舒薇”绑在一起,无非是相互伤害罢了。他只愿父亲能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于他,于她,都好。只是他永远不会想到,正是这阴差阳错的一次见面,注定了他们一生都要互相伤害下去。r
白语陌回到家之后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晚饭也没吃。下人问起,她只道是自己在外面吃过了。白振义讶于女儿异常的举动,他找来范博轩,问及缘由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r
范博轩告诉他,白语陌今天出门是替舒薇相亲去了。舒家老爷给女儿物色了沈怀谨做女婿,可是舒薇并不乐意,求着白语陌替她出面。r
“语陌真的去见他了？”白振义眉头紧锁。r
“是的。”范博轩点头,“不过小姐好像很不喜欢沈少爷,而且……”r
“而且什么？”r
范博轩又把中途出现陈绮盈和赵永申的一干事说了个大概,其中还包括沈怀谨给白语陌买糖炒栗子等等。白振义想了很久,忽然问了句：“你觉得沈怀谨配我的语陌,怎么样？”r
“先生你是说要把小姐许配给沈怀谨？”范博轩愣了一愣。r
白振义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意：“这个沈怀谨我见过几次,不错的小伙子,虽然现在还有点年轻气盛,做事不懂分寸,不过假以时日,我相信他会是个人才。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身上有我的影子,把语陌托付给这样的男人,我放心。”r
“可是小姐她喜欢的是……”话说到一半,范博轩很识相的闭嘴了。r
白振义的脸色不对,他没有再说什么。女儿和林谭义的事情,他又怎么会真的不知道呢。r
白语陌自以为能瞒天过海,她却低估了父亲的察觉能力。白振义这样精明的人物,怎么会连她的小女儿心思都看不出来。之所以没有揭穿她,完全是出于对她的爱。r
白振义就这么一个女儿,如珠如宝,他想把一切最好的留给女儿,包括婚姻。像林谭义这样的小人物,在他眼里和白语陌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自从知道白语陌和林谭义的事,他一直琢磨着给白语陌物色一个门当户对且又配得上她的女婿,神不知鬼不觉斩断这对恋人的情丝。r
“你去把林谭义找来。”白振义吩咐,“这件事也是时候解决了,不能让语陌一直错下去。”r
“是。”范博轩领命下去。r
白语陌抱着莉莎,原本被沈怀谨和赵永申搅乱的心情好了一大半。莉莎喵喵叫着,不停地舔她的手,痒痒的,她笑着喂莉莎吃了些东西,然后招来了贴身丫鬟思颖。r
“把这只猫送去张公馆给子澜小姐,路上小心点。”r
“好的小姐。”思颖接过莉莎。r
一离开白语陌的手,莉莎喵喵直叫,叫得白语陌心里慌慌的,她也舍不得。r
待思颖走了之后,白语陌又一个人托着腮靠在窗前,陷入了无尽的沉思。今天发生了这些事叫她觉得好累好累,她只盼天赶快黑。昨日林谭义约了她今晚在戏园子见面,她心情格外好,要知道她和林谭义已经好几天不曾见面了。r
好不容易盼到天黑,出门前舒薇来找她,问了她今天事情。她一脸无奈,寻思了好久都想不出改怎么开口,末了,她只跟舒薇说了句：沈怀谨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r
舒薇对白语陌的反应有些诧异,她知道沈怀谨并非良人,她也从未想过要听从父母的安排嫁给沈怀谨。她也更不会想到,因为她的一时兴起,竟然改变的白语陌的一生。r
来到戏园子,白语陌还是坐在老位子。她不是很喜欢听戏,不过是打发时间的乐子罢了,就像看电影一样。以前她和舒薇没事总是喜欢来这里坐上一坐。台上画着五彩脸谱的旦角们咿咿呀呀,把人物角色演的入木三分,爱恨情仇一眼明了。她总是忍不住想,要是人生真的和戏曲中那样明了就好了。r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戏都已经开场很久了,还是未见林谭义的人影。前几次来这里见面,林谭义都是在她之前赶到的,今天莫不是出了什么状况？她心里很不安,眼睛虽是盯着台上,心却飞远了,双手不自觉地绞着随身带着的绣花丝帕。r
白语陌几次三番往门口伸长脖子,只见人来人往,进进出出就是没有她期盼的身影。戏园子里好多都是老票友,她每次来几乎都能见到。坐在她身边的老先生笑着对她说：“姑娘,看戏莫要分心,既来之则安之。”r
她知道老先生是在暗示她要静下心来,报以一笑,没有多说什么。r
戏唱到后来,台下的人越来越热烈,当帅气的武生一上场,好多人忍不住站起来鼓掌叫好,独独她没了这个心思。又向门口张望了一番,结果大失所望。她没有注意到,身后三四个男子正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r
“姑娘,戏都散场了,你怎么还坐着不走啊？”刚才搭话的那位老先生问她。r
白语陌心下怅然,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这就走了,老先生你走好。”r
曲终人散场,戏园子里的观众陆陆续续走了,她抱着侥幸的心理又坐了一会儿,等到戏园的伙计来打扫场子,她才垂头丧气地走了。那几个男人跟在她后面,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小心谨慎,唯恐惊动了她。r
就这么浑浑噩噩回到了家,白语陌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只落了单的孤雁,失去了前行的目标。她心不在焉的,思索着为何林谭义会无故爽约,却又绞尽脑汁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r
“语陌,回来啦。”r
一进大门,白振义唤住了她。r
白语陌一回神,连忙点头应和：“嗯,回来了。”r
“跟舒薇丫头出去玩了？”r
“嗯。”她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r
白振义笑着拍拍她的肩膀：“你一个女孩子晚上独自出门不安全,现在外面这么乱……以后想去哪里跟爸爸说一声,我让博轩开车送你。你也累了,回房歇着吧。”r
白语陌根本没心思听父亲讲话,待父亲那句“回房歇着去吧”出口,她像瞬间解去浑身桎梏一般,松了一口气。父亲如此精明,她就怕被他看出什么来。r
白语陌上楼之后,那几个跟踪她的男人进了屋。r
“怎么样,没出什么状况吧？”白振义的声音陡然变了味,跟之前和女儿讲话的慈爱完全两样。r
那几个人异口同声回答：“没有。”r
“那就好,你们听好了,从今往后只要小姐出门,必须寸步不离地跟着,要是小姐有什么闪失,我拿你们是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