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语陌穿着银色缎面旗袍,美丽耀眼,与她外表不符的却是一脸淡漠的表情。舒薇坐在白语陌的身旁,想方设法开解了半天仍然无济于事,而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一肚子心事。r
今天是张家老爷子,也就是张子澜爷爷的六十大寿。张家也是上海有头有脸的名门望族,上门祝寿的人络绎不绝,凭着与张子澜的交情,这次寿宴白语陌按理是不能缺席的。因为林谭义的不告而别,一连几天她心情低落,根本没有任何精力去想其他的事情。父亲打发她来张家,她老大不愿意。后来张子澜遣了下人来请她,说是感谢她帮忙找回莉莎。白语陌搪塞不过去,稍稍打扮了一番就来了。r
一进张家的大门,舒薇远远的迎向她,嘘寒问暖。作为闺蜜,她当然第一时间知道了白语陌的事情。两个女孩子挑了个最僻静的角落坐着,眼前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却跟她们没有半点关系。起先还有不少阔少爷俊公子前来献殷勤,她们爱理不理的,把那些少爷们的兴致全都扫了。r
张子澜从楼上下来,见着她们这样,不由叹气：“表姐,语陌姐,你们这是怎么了,见了面连笑脸也不舍得给啊。”r
舒薇没心情跟她打趣,揶揄道：“小丫头片子一边玩去,姐姐我正烦着呢。”r
“怎么了？”张子澜不由担心起来,舒薇和那个外籍医生的事她也是清楚的,眼见表姐如此,十有八九跟那个外国男人脱不了干系。r
白语陌也被她勾起了好奇心：“舒薇,你怎么了,有话怎么不跟我说啊？”r
“你自己还萎焉着呢,我哪敢跟你说啊。”r
“到底怎么了,你今天不对。你一定有事情瞒着我!”白语陌的心提了上来。r
张子澜也是花容失色：“昨天你跟姨夫吵架了,是不是跟那个史密斯有关？”r
“什么,你跟你爸爸吵架了？”白语陌大惊。r
眼下是瞒不下去了,舒薇坦白：“其实……其实我爸爸几天前发现了我和约克的事,他很生气,要我断了和约克的一切联系,我不肯,他……他就将我禁足。今天情况特殊,我央求了半天,并且保证以后不再见约克他才肯放我出来的。不过回去之后怕是一个月都出不了家门了。所以我……”r
“舒薇,你别吓我。”白语陌脸都白了,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r
舒薇咬咬牙,小声道：“我已经和约克商量好了,他买了去伦敦的船票,今晚我们就走。”r
“你……”张子澜吓得说不出话来了。r
白语陌脸色惨白：“这样大的事你怎么事先不跟我商量,这……这可如何是好,这不是小事……”r
“表姐,你要想清楚,值得吗？”r
“舒薇,你知道后果吗,万一……”r
舒薇打断她们的话：“你们都别说了,我做这个决定并不是一时兴起,我很认真地想过。让我嫁一个我不爱的人,对我来说等于浪费了一生,我不能任我爸爸摆布。”r
“你爸爸也是为你好,你怎么可以这样。”白语陌有点生气了。r
“语陌,你不是我,你不会懂的。”舒薇叹了口气,“不用劝我了,是好姐妹的话就帮我瞒着,时间快到了,我一会儿就走。”r
舒薇的脾气白语陌再清楚不过了,她是那样执着而决绝的人,一旦决定了,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大家都沉默不语,这样的静谧和周围的热闹俨然是两个世界。张子澜拉拉白语陌的衣袖,示意她想想办法,白语陌微微摇头,一筹莫展。r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舒薇忽然站起来,故作轻松地笑笑：“好啦,我要走了,祝福我吧。”r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尽管我不赞同你这么做,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幸福。舒薇,不要忘了我……”白语陌哽噎。r
张子澜眼睛红红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r
不远处,吹萨克斯的帅气男人陶醉在音乐,一脸享受的表情。旁边弹钢琴的女人和拉小提琴的男人互相对望了一眼,配合默契。在这样美丽的夜晚,音乐声悠扬飘过,撩拨起众人心头的那一丝温馨之意。r
舒薇迈着步子,从容而优雅地从人群中走过,偶尔别过头对旁边的人微笑致意,谦和有礼,很符合她上层社会千金小姐的形象。白语陌和张子澜不声不响地看着她远去,心里一阵怅然。她们想着什么时候能再见到舒薇,殊不知这一分别竟然就是一辈子。多少年以后,那个曾经花一样灿烂的女孩在大洋彼岸遥望着昔日的好友亲人,永远闭上了眼睛。r
张子澜被她爷爷叫走招待客人了,留下白语陌独自回忆自己和舒薇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舍不得,也得舍得。舒薇能勇敢地迈出这一步,她呢？她怕是永远都不会有这个勇气吧。同样的两条路摆在她们的面前,她们的选择不同,命运却一样在风中摇曳着,不知道下一刻会飘向何方。r
从来不喝酒的她端起桌子上的红酒,一饮而尽。法兰西红葡萄酒特有的酸甜中带着苦涩的味道萦绕在她的舌尖,一如她心头的滋味,笼罩着她,将散不散。r
“舒小姐,好巧。”温润的声音在白语陌头顶响起。r
天花板剔透的水晶灯的灯光打在沈怀谨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投在白语陌面前,她本来就很瘦小的身躯完全被他的影子遮住了。白语陌抬起头,见到是他,她并没有多大的意外,也只有他会叫她“舒小姐”。r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他问她。r
这个时候她并不想说话,为了表示礼貌,她浅浅一笑,轻声道：“想喝就喝了。”r
沈怀谨本来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听她的话他忽然笑出声来,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向她举杯：“既然想喝,那就干一杯吧。”r
“请。”白语陌啄了一小口,肚里里渐渐烧了起来,她的酒量向来很不好。r
她脸很红很烫,勉强支起身子。他伸手扶住了她：“你酒量不好,别喝了。”r
“陪我去外面走走好吗？”白语陌很惊讶自己会向他提出这样的要求。r
沈怀谨点头：“好吧。”r
两个人默默离开了喧嚣的人群,一路上彼此没有讲任何话。白振义派来跟着白语陌的几个保镖看见大小姐跟着一个男人走了,一时没了主意。其中一个赶紧回去向白振义报告了这事。出乎意料的是,白振义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很开心,弄得回去报告的保镖一头雾水,本来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r
张家的后花园里,白语陌站在树下,伸手接住一片被风吹落的叶子,远远看去背影格外萧瑟。r
沈怀谨坐在旁边的石椅上,犹豫好久,终于开口：“舒小姐,有句话不知当将不当讲。”r
“你说吧。”白语陌凝视手中的叶子。r
“舒小姐美丽温柔,想必有很多男孩子喜欢,我也很欣赏舒小姐,希望和小姐交个朋友。只是,我父亲有意想撮合我们,这……”r
“我知道你的意思。”白语陌打断他的话,“你放心,不会有那样的事的,一切都不会发生……”r
她不是舒薇,舒薇已经离开了。不用过多久,舒家上下应该都会知道这件事。沈怀谨也不用担心父亲会逼他娶舒薇了。白语陌冷笑,甚是凄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