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珞
周末约表妹喝茶，刚坐下来她就神秘兮兮地告诉我，她的前同事乔安妮被抓进了警察局。我用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下，“是不是那个‘波波小姐’？”她点头，我又问乔安妮为什么被抓。表妹表情复杂，其中八分鄙视两分艳羡，“诈骗！想不到吧！据说她这三年搞了二十多个男人，弄到了几百万……”
呃，这真是本年度我听到最震惊的消息了。人们说，知人知面不知心，美人有颗蛇蝎心，果然有几分道理。
一
我见过乔安妮，那是个长相十分清甜的女人。她的微笑纯纯中隐隐透着性感的美丽和知性。靠近她，听她志玲式的声线，会觉得这样的女人应该也有同样美丽和知性的梦想与灵魂。
我最后一次见她是在离表妹公司不太远的星巴克，当时乔安妮正在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聊天。举止很高雅笑容很迷人，不复在银行工作时的清纯冰洁。而她胸前那条深刻的事业线，估计没有男人不动心。后来只要说起她，我就用“波波小姐”代替。
当时我看着一身价值不菲的乔安妮问表妹，她辞职后在哪儿发财。表妹特别不屑，“还不是靠男人！”——其实一位拥有姣好面容的女人想要攀龙附凤直达云霄也不是稀罕事，我也很少去批判，只是没有想到原来“靠男人”还有这样一层不堪的含义。
二
乔安妮刚进银行工作时还不叫乔安妮。她来自南方小县城的工人家庭，有着十分朴素而乡土的名字，乔玉芬。
本来乔玉芬毕业后拿到了国有大企业的Offer开心得不得了，然而随着她进入了这个钱权至上的行业，才真正读懂了身份背景和客户资源的意义：每天上千万的人民币从她的手里流过，但跟她没一毛钱的关系。她工资单上的数字仍然很单薄，半年的奖金加起来还不够买客户脖子上的名牌毛衣链。
渴盼着出人头地不能如意，爱情也让人灰心丧气。她以前的同学很多都结婚有了孩子，而她却一直形单影只。别人当然也给她介绍过，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行业让她变得势利，总之喜欢她的她都看不上，而她看上的人知道了她的背景后却与她逐渐疏离了。
在银行的最后一年，她从事不关己的庆功酒会上离开，到街口的酒吧买醉，结果遇到了老张。老张恰好坐在附近，也独自喝着酒。忽然他转过头来搭讪，第一句话是，你真好看。然后两人攀谈起来，老张说她长得像他的初恋，清纯高贵得像只白百合。后来两人都醉了，本来只是一场都市深夜里的偶然邂逅，但老张脱衣服时，乔玉芬在朦胧中认出了他的袖扣，那是宝格丽的限量款。
之后，乔玉芬把名字改成了乔安妮，AnnieJo。她遇见了王子，而“安妮”才是能与之匹配的公主，“玉芬”只是村姑。虽然这个王子不仅人到中年而且已婚有子，但并不妨碍公主看到他身上闪闪发光的钻石。
但一开始，她真不是为了钱才和老张在一起的，虽然她也说不清是为了什么。也许是这点真心感动了老张，他把自己公司的资金业务都转到了安妮所在的银行，这一举措让安妮得到了几万的提成。后来老张又陆陆续续介绍了些朋友光顾，让安妮在公司一时风头无两。
可这段关系只持续了四个月。乔安妮有点难过，感觉自己不会再爱了。离开时老张很有义气地表示他不会撤出自己的资金，他朋友也不会，并且还慷慨地拿出了二十万作为分手费。
乔安妮忽然发现，原来赚钱可以如此轻松。她把其中一些寄回了家里，又来了次巴厘岛奢华自由行。在岛上做两千块一套的SPA时，她感觉这样真好，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至于那点稀薄的源于失恋的失落，早就被她抛到九霄云外了。
也许就是从那一刻开始，这个美丽知性、青春高贵的美女，用灵魂跟恶魔定下了契约。
三后来她从银行辞了职，用不同的身份跟不同的男人“交心”。她和不知第几任的“蓝颜”彭龙相识于一家私人会所。她告诉他，她正在等重要的客户，但手机忽然黑屏了，问他借手机。打完电话，她松了口气，说客户行程出了点问题，今天不过来了。她请彭龙喝了一杯莫吉托作为感谢，两人就这样聊起来。
彭龙是附近一家著名外企的高管，因为项目做得不成功刚被上司骂得狗血淋头。美女表示理解，她也身为高管，深知这个位子的不易。两人相见恨晚一起吃了晚饭。周末，两人又约着见面，乔安妮全套Prada外加菲格慕拉，驾着卡宴准时赴会。彭龙在这种配置的红颜面前很快缴械投降，在他眼里，她的内心和外表一样美丽。
一个月后的圣诞，彭龙就带着钻戒来求婚，却遭到了乔安妮的婉拒。她说：“我们才认识不久，我希望谈及婚嫁时更慎重一些，我们再给彼此一点时间吧？”传统的婚恋观让彭龙更加认定了她。不久，乔安妮在公司年会时丢了最喜欢的一对卡地亚耳环中的一只，从而郁郁寡欢。彭龙很快为她购置了一套同品牌价值十四万的白金密镶钻耳环，他抱着她轻喃道：“你比钻石耀眼……”
这个时期，乔安妮不叫乔安妮，也不叫乔玉芬，她叫乔伊斯。后来乔伊斯因父母接受不了离过婚的男人，所以与彭龙和平分手了。
假身份不好做，卡宴的租金也不算少，但比起那对卡地亚耳环来真心微不足道。这对耳环的转手价是十二万——不足两个月就抱得十二万，这么轻松又没风险的事情傻瓜才不干。
四
乔安妮专挑那些落单的中年男子，因为这种男人心中最是凄凉。她从不主动要求什么，甚至还会为他们买单。这样高贵而独立的举动足以让这些饱经风霜的硬汉卸下防备，而她的美丽与知性更成为了诱杀猎物之前最具蛊惑的饵料。
总之，她的“爱情版图”在不断扩大，甚至还雇了个助理。这个助理的主要任务是替她物色目标、安排约会以及为不同的身份作假。而乔安妮则通过雇佣侦探来调查目标的背景资料还有性格中的软肋，然后仔细策划如何搞定他。
要钱的方式不一而足。买奢侈品固然是其中一项，但用多了难免会惹人怀疑，于是她还借用了“父母病重”“公司周转不灵”“家里贵重的鱼类死亡”，等等，各种各样的名目。在她的精心布局下，每个借口都非常真实动人。
与彭龙交往时，乔安妮留给他的“公司电话”一拨通就会转接到她下属的手机上，然后彭龙会听到她下属悦耳的声音：“您好，欢迎致电××国际，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在“事业”巅峰时，乔安妮手上的蓝颜同时有八位，银行里的存款高达几百万。有时候她也会主动还一些给这些蓝颜，以便进行下一次榨取。
五
“知道乔安妮是怎么被抓住的吗？”表妹笑了笑，语气里藏不住嘲讽，“她这么机关算尽，却百密一疏，栽在自己的助理手上。”
让乔安妮失手的目标是位小额投资公司的老板，他是这么多男人里最喜欢她的，所以也是被榨得最惨的。巧就巧在这里，之前助理锁定目标时，跟老板的司机看对了眼。司机跟了老板很多年，两人非常有感情。后来说到老板周转失灵的事儿，他十分愁苦，毕竟要是老板破产了，他也会跟着失业。
小助理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十分不忍心，跑回来问乔安妮能不能收手。
乔安妮拒绝了，说事情都做到这份上了，硬着头皮也得做下去。
助理没放弃，继续问她，这样难道不累吗？这么多男人，一个她都没有看上吗？难道不想找个人歇歇脚吗？她甚至颇为羡慕地说：“你这么好看，想要嫁给谁不成啊……”
听了这话，乔安妮叹了一口气，不乏辛酸地道：“我也累……但我已经没有脚了。”
后来，就是这个助理举报了她。那天乔安妮正在市郊的高尔夫球场等某位蓝颜，结果男人应约出现，但同时出现的，还有几个警察。
六
没有脚的鸟叫做荆棘鸟，由于没有脚，它只能一直飞，飞到死。乔安妮了解自己，她的确没有脚，因为她早把这双脚交给了欲望的魔鬼，她已经停不下来了。我不知道在她心里，她是怎样诠释爱情、尊严和灵魂的，我只知道她从银行辞职后，越来越美丽，越来越动人。
然而这份美丽，却是与魔鬼交换灵魂换来的，藏在她这副美丽面具下面的容颜，早已失去了本真，肮脏得令人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