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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识人用人——曾氏“冰鉴”秘籍(1)


  1.情感管理法

  【原文】

  诸位贤弟足下:

  十月二十七日寄弟书一封,内信四页、抄倭艮峰先生日课三页、抄诗二页,已改寄萧莘五先生处,不由庄五爷公馆矣。不知已到无误否?

  十一月前八日已将日课抄与弟阅,嗣后每次家信,可抄三页付回。日课本皆楷书,一笔不苟,惜抄回不能作楷书耳。冯树堂进功最猛,余亦教之如弟,知无不言。可惜九弟不能在京与树堂日日切磋,余无日无刻不太息也。九弟在京半年,余懒散不努力。九弟去后,余乃稍能立志,盖余实负九弟矣。余尝语岱云曰:“余欲尽孝道,更无他事,我能教诸弟进德业一分,则我之孝有一分;能教诸弟进十分,则我孝有十分;若全不能教弟成名,则我大不孝矣。”九弟之无所进,是我之大不孝也。唯愿诸弟发奋立志,念念有恒,以补我不孝之罪。幸甚幸甚。

  岱云与易五近亦有日课册,惜其识不甚超越。余虽日日与之谈论,渠究不能悉心领会,颇疑我言太夸。然岱云近极勤奋,将来必有所成。

  何子敬近待我甚好,常彼此做诗唱和。盖因其兄钦佩我诗,且谈字最相合,故子敬亦改容加礼。子贞现临隶字,每日临七八页,今年已千页矣。近又考订《汉书》之讹,每日手不释卷。盖子贞之学长于五事:一曰《仪礼》精,二曰《汉书》熟,三曰《说文》精,四曰各体诗好,五曰字好。此五事者,渠意皆欲有所传于后。以余观之,此三者余不甚精,不知浅深究竟何如。若字,则必传千古无疑矣。诗亦远出时手之上,而能卓然成家。近日京城诗家颇少,故余亦欲多做几首。

  金竺虔在小珊家住,颇有面善心非之隙。唐诗甫亦与小珊有隙。余现仍与小珊来往,泯然无嫌,但心中不甚惬洽耳。曹西垣与邹云陔十月十六起程,现尚未到。汤海秋久与之处,其人诞言太多,十句之中仅一二句可信。今冬嫁女二次:一系杜兰溪之子,一系李石梧次子入赘。黎樾翁亦有次女招赘。其婿虽未读书,远胜于冯舅矣。李笔峰尚馆海秋处,因代考供事,得银数十,衣服焕然一新。王翰城捐知州,去大钱八千串。何子敬捐知县,去大钱七千串。皆于明年可选实缺。黄子寿处,本日去看他,工夫甚长进,古文有才华,好买书,东翻西阅,涉猎颇多,心中已有许多古董。何世兄亦甚好,沉潜之至,虽天分不高,将来必有所成。吴竹如近日未出城,余亦未去,盖每见则耽搁一天也。其世兄亦极沈潜,言动中礼,现在亦学倭艮峰先生。吾观何、吴两世兄之姿质,与诸弟相等,远不及周受珊、黄子寿。而将来成就,何、吴必更切实。此其故,诸弟能看书自知之。愿诸弟勉之而已。此数人者,皆后起不凡之人才也。安得诸弟与之联镳并驾,则余之大幸也。

  季仙九先生到京服阕,待我甚好,有青眼相看之意。同年会课,近皆懒散,而十日一会如故。

  余今年过年,尚须借银百五十金,以五十还杜家,以百金用。李石梧到京,交出长郡馆公费,即在公项借用,免出外开口。不然,则尚须张罗也。

  门上陈升一言不和而去,故余作《傲奴》诗。现换一周升做门上,颇好。余读《易·旅卦》“丧其童仆”。象曰:“以旅与下,其义丧也。”解之者曰:“以旅与下者,谓视童仆如旅人,刻薄寡恩,漠然无情,则童仆亦将视主上如逆旅矣。”余待下虽不刻薄,而颇有视如逆旅之意,故人不尽忠。以后余当视之如家人手足也,分虽严明而情贵周通。贤弟待人亦宜知之。余每闻折差到,辄望家信。不知能设法多寄几次否?若寄信,则诸弟必须详写日记数天。幸甚。余写信,亦不必代诸弟多立课程,盖恐多看则生厌,故但将余近日实在光景写示而已,伏唯诸弟细察。

  ——此家书写于1842年12月18日

  【译文】

  诸位贤弟足下:

  十月二十七日寄给各位贤弟一封信,内有家信四页、抄倭艮峰先生日记三页,抄诗二页,已改寄到萧莘五先生那里,不由庄五爷公馆转交了。不知道是否已收到?

  十一月前八日已将日记抄与诸弟看,以后每次家信,都抄三页寄回。日记本来都是楷书,一笔不苟,可惜抄录时不能用楷书了。

  冯树堂用功最猛,我教他也就像教自己的弟弟一样,知无不言。可惜九弟不能在京与树堂日日切磋商议,我无时无刻不为此叹息。九弟在京半年,我懒散没有努力教他。九弟走后,我才稍稍能够立志,实在对不起九弟。我曾和岱云说:“我想尽孝,但没别的途径,我如果能够教导诸位弟弟道德学问长进一分,那么就有一分孝;如果能教诸弟长进十分,就有十分孝;如果我一点也不能引导诸弟成名,那我就是大不孝了。”九弟无所进步,是我的大不孝。只希望诸弟发奋立志,做事有始有终,来弥补我的不孝之罪。幸甚幸甚。

  岱云与易五近来也写日记,可惜他们的见识不很出众。我虽然天天也与他们谈古说今,但他们好像不能全心领会,反而很怀疑我语言浮夸。不过岱云近来极勤奋,将来必有所成就。

  何子敬近来待我很好,常常彼此作诗唱和。大概因为他的兄长很钦佩我的诗,对于书法又最谈得来,所以子敬对我也十分尊敬。子贞的学问有五个方面的长处:一是对《仪礼》很精通,二是对《汉书》极熟,三是对《说文》也精,四是各种诗体的诗都好,五是字写得好。这五方面,他都想有所作为而传给后人。以我看来,《仪礼》、《汉书》、《说文》这三方面我不太懂,不知深浅究竟如何。若说字,子贞的字必能传之千古无疑;诗也远比现在这些人高明,能成一家之体。近日京城写诗也能称上“家”的人很少,所以我也打算多作几首。

  金竺虔在小珊家住,颇有面善心非之嫌。唐诗甫也与小珊有矛盾。我现在仍与小珊来往,泯然无嫌,但还是不太能交心。曹西垣与邹云陔十月十六起程,现尚未到,汤海秋这个人与他相处久了,发现此人谎言太多,十句话中只一二句可信。今年冬天有两家儿女亲事,一系杜兰溪的儿子,一是李石梧次子入赘。黎樾翁亦有二女儿招女婿。其女婿虽未读书,但比冯舅强多了。李笔峰还在海秋处教书。因替人代考,得银数十,衣服焕然一新。王翰城捐知府,花去大钱八千串。何子敬捐知县,花大钱七千串,都在明年可选任实缺。黄子寿那里,今天去看他,功夫很有长进,故亦有才华,喜好买书,东翻西阅,涉猎颇多,心中已装有不少掌故。何世兄亦很好,为人十分深沉,天分虽不高,但将来必有所成,吴竹如近日未出城,我亦未去,因为每见一面则耽搁一天。他的世兄亦很深沉,一言一行都合乎礼,现在亦在学倭艮峰先生。我看何、吴两世兄的资质,与诸弟差不多,远远赶不上周受珊、黄子寿,而论及将来的成就,何、吴必然更靠得住。这是为什么,诸弟看书自己会明白。这几个人,都是后起的具有不凡才能的人,但愿能够使诸弟与他们联手并进,那我真是太幸运了。

  季仙九先生到京任职,待我甚好,有另眼相看的意思。同年会课,近皆懒散,只是还像以前一样十日一会。

  我今年过年,尚须借银一百五十金,拿五十金还杜家,留百金自用。李石梧到京,交出长郡馆公费,就在公家钱中借用,免得出外开口。不然,则还需张罗费事。

  佣人陈升因一言不和就走了,我作了一首《傲奴》诗。现在换了一名叫周升的看门,人还不错。我读《易·旅卦》“丧其童仆”。象曰:“以旅与下,其义丧也。”解释的人说:“以旅与下者,就是看待童仆如旅人,刻薄寡恩,漠然无情,那么童仆也把主人看成是旅人。”我对待下人虽然不刻薄,但看他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无话可说,故下人也不尽忠。以后我应当把佣人当做自家手足兄弟看,主仆身份虽严格分开但情义贵在交流。贤弟待人也应懂得这一点。

  我每听说信差来了,总是盼望有家信。不知是否能够设法多寄几次信?如来信,请诸弟一定详写日记数天。幸甚。我写信,亦不必告诉你们要学什么课程,恐怕这类话看多了也生厌。故而只是把我近日平常生活多写写而已。请诸位弟弟细察。

  【心读】

  在这封家书中,曾国藩对家人讲述了对待下人,管理周围事物的方法——要以“情”动人。这种方法也适用于对待身边的任何人。使自己具有向心力的方法就是要用自己真切的情感打动别人,把自己的体验与其他人分享。

  人与人之间虽有各种层面上的差距、距离,但贵在交流沟通,不论自己感觉是否是一条路上的人,是否话语投机,只要是在身边朝夕相处的就应该勤加沟通,说些什么倒不是非常重要,重要的是注意人与人之间的沟通。长此以往,大家在一起相处、生活都会觉得愉快,并且从中受益。

  中国女作家皮皮曾在她的一本小说中写道:“你总以为自己与众不同,所想的与周围人都不一样,其实大家的生活状态差不多,所想的东西也就差不多。”唯物主义辩证法说,意识是物质在人脑中的反映,虽然这种反映具有主观能动性,导致人与人的思想不可能完全一致,但终究导致人的意识的还是人所经历的物质世界。人如果生活在同样的环境和类似的生活状态中,所想的内容虽然各有差异,但究其本质来讲是一致的,肯定不可能有质的不同。往往人都容易把自己想得太过聪明,而忽略低估周围人的智慧。

  即使是一个条件、素质看似不如自己的人,在某一方面也一定可以远远超过自己。孔子说:“三人行,必有我师。”说的就是学会尊重他人。我们记住某一个人,除非特别熟知的朋友,否则印象中只能记得这个人的一方面或几方面,而完全不可能记住他的方方面面。以自己与自己每时每刻的相处、了解程度,去比较另一个与自己某时某刻有相应、有限、表面交情的他人,未免显得不公正,而如果真的考虑到这一点又去比较的话,甚至是有些愚不可及、啼笑皆非的。

  古人云:得人心者,莫先乎情。所谓以情动人,不是一种姿态,而是一种行动,体现在自己接人待物的每一个方面,要注意情与理之间的关系,既不要有情无理,也不要以情代理,而是将情理有机融合,做到情中有理,理中含情,情理交融,才能让别人心悦诚服。

  人们常常有这种说法,即三分制度管理七分情感管理。人对他人的理解往往限于只关注他人的外部,难以聚焦其复杂多变的内核。如果要实现人与人真正意义上的理解,即要从不同人各自的立场上去观察、倾听、思考,把所得到的印象、情绪、心境、氛围重新组织,再现出生活与现实的精神和实质。实际上,因为人不可能设身处地地体验别人的经历,所以这种人与人之间的理解就难以出现,不过经常沟通、交流,关心他人,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用日久天长相互间所积聚的感情来感化周围人为自己服务,倒成为一种可行的方式。

  虽然人将他人看做路人的感觉是无所谓不合理的,但在现实生活中,却不利于自己的生存发展。如何规避作为个人内心的感受,而作出符合现实发展的事情,大概只有用一个“情”字解决。用这种情感管理法去“管理”他人,管理自己,只要心中对人对己有真情实感,也就似乎不是那么难的转变。

  2.因人制宜,匠心用人

  【原文】

  沅甫九弟左右:

  十九日亮一等归,接展来函,俱悉一切。临江克复,从此吉安当易为力,弟亦勉为之,大约明春可复吉郡,明夏可复抚建。凡兄所未了之事,弟能为我了之,则余之愧憾可稍减矣。

  余前在江西,所以郁郁不得意者,第一不能干预民事,有剥民之权,无泽民之位,满腹诚心,无处施展。第二不能接见官员,凡省中文武官僚,晋接有稽,语言有察。第三不能联络绅士,凡绅士于我营款惬,则或因而获咎。坐是数者,方寸郁郁,无以自伸;然此只坐不宜驻扎省垣,故生出许多烦恼耳。弟今不驻省城,除接见官员一事,无庸议外,至爱民联外二端,皆宜实心求之。

  现在饷项颇充,凡抽厘劝捐,决计停之,兵勇扰民,严行禁之,则吾夙昔爱民之诚心,弟可为我宣达一二。吾在江西,各绅士为我劝捐作八九十万,未能为江西除贼安民。今年奔丧太快,若恝然弃去,置绅士于不顾者,此余之所悔也。若少迟数日,与造外往复书问乃妥。弟当为余弥缝此阙,每与绅士书札还,或接见畅谈,具言江绅待家兄甚厚,家兄抱愧甚深等语。就中刘仰素、甘子大二人,余尤对之有愧。刘系余请之带水师,三年辛苦,战功日著,渠不负吾之知,而吾不克始终与共患难,甘系余请之管粮台,委曲成全,劳怨兼任,而余以丁忧遽归,未能为渠料理前程。此二人皆余所愧对,弟为我纠正而弥补之。余在外数年,吃亏受气,实亦不少,他无所惭,独惭对江西绅士,此日内省躬责己之一端耳。

  弟此次在营,境遇颇好,不可再有牢骚之气,心平志和,以近天休,至嘱至嘱!承寄回银二百两,收到。今冬收外间银数百,而家用犹不充裕;然后知往岁余之不寄银回家,不孝之罪,上通于天,四宅大小平安,余日内心绪少佳,夜不成寐,盖由心血积亏,水不养肝之故。春来当好为调理。

  ——此家书写于1857年12月21日

  【译文】

  沅甫九弟左右:

  十九日亮一等回来,接到来信,知悉一切,临江克复,从此吉安应当容易得手了,希望弟弟好好处置,大约在明年春天可以克复吉安,明年夏天可以克复抚建。凡属做兄长的没有了结的事情,弟弟能够替我了结,那么,我的愧疚之情可以稍微减轻一点。

  我从前在江西,之所以郁郁不得志,第一,不能干预民众的事情,有剥夺民众的权力,没有施惠于民众的地位,满腹仁爱的心思,没有地方施展。第二,不能接见官员,凡属省里的文武官僚,接见有稽查,语言有监察。第三,不能联络绅士。凡属地方绅士与我通往来,便因此受到追究。因为以上三点,便郁郁不乐,没法施展,然而,这只是不适宜驻扎省城,生出的许多烦恼罢了。弟弟现在不驻扎在省城,除了接见官员这件事,没有必要计论以外,其他爱民和联络两件事,都应该实实在在去做。

  现在军饷很是充足,凡属抽厘金和劝捐款这些,都下决心停止。士兵骚扰百姓的事,严加禁止。那么我过去一腔爱民的诚心,弟弟可以为我表达一二了,我在江西,绅士们为我劝捐了八、九十万,没有能够为江西消灭敌军、安抚百姓。今年奔丧太快,若忽然不辞而别,弃置绅士们不加理睬,这是我很后悔的。如果奔丧迟走几天。与绅士们多商量,那才妥当,弟弟应当弥补我这个缺憾,凡与绅士书札往来,或者接见畅谈时,都说江西绅士对待兄长很宽厚,家兄愧疚很深这类的话。

  这些人中,如刘仰素、甘子大两位,我尤其对他们有愧。刘仰素是我请他带水师,三年辛苦,战功很显著,他没有辜负我的知遇之恩,而我却没有有始有终和他共患难;甘子大是我请他掌管粮台,他委曲求全,任劳任怨,而我因奔丧急忙回家,没有为他料理前程。这两个人都是我愧对他们,弟弟要为我纠正这个缺憾,弥补这个不足。我在外面几年,吃亏受气,实在也不少,其他地方没有什么愧疚的,独独只愧对江西绅士,这是我近来经常反省的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