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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克己修身——吾日三省吾身(3)


  【心读】

  曾国藩写这封信的是年6月,奉命以兵部尚书衔署理两江总督,12月,祁门大营两度被困,太平军距大营仅20里,危险万状。曾国藩甚至将所有部下都打发走,准备太平军攻陷祁门之时,便以自杀谢天下,后所幸以鲍超、张运兰二人为首的湘军大破太平军,曾国藩方能够起死回生。信中从九弟对皇上的呈词的意见入手,劝弟弟万勿好大喜功,最后告诫弟弟只有名实相符的功名方可长久。

  很多人嫉妒别人的钱财、地位、荣誉,却暗骂别人无能,不配拥有这一切。其实世界在一定程度上是公平的,如果这个人名不符实的话,他在位一日,便担惊受怕一天,如履薄冰一天,生怕自己会掉下去。因为徒有其名,他永远觉得自己脚踩不到大地,永远感受不到塌实安宁。很多人喜欢生活在奉承之中,对别人的溜须拍马,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占了社会或制度的便宜,成功地欺瞒了为他所不屑的大众的眼睛,这样的人,即使他可以风光一时,但却不可能安享一世,只能在时间的面前露出破绽之后仓皇逃窜。

  诚如杜甫诗云: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除非经历过生死之劫的人,有几人能从未入世时就已经看透功名累人?天下之人多羡慕他人之名,而不知他人以此之名,行何样之实。人多好虚名,渴望光环笼罩,荣耀加身,成为人上人,可为此付出的代价和承受的压力也必定是超乎常人之想象的。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若想不付出一定的代价就可以吃到的东西,要么是别人根本不要的残羹冷饭,要么就是食物有毒。功名也确是如此,如果得到无实的虚名,下场要么是他人不服讥讽、反遭其辱,要么身败名裂,甚至死于非命。

  名实相符,是一个人受到尊敬的根本,无论是有名无实,还是徒有虚名,最终都会遭至他人的不屑与讥笑。所以,不能舍本逐末,而要在真本事上下工夫,徒慕虚名是没有好结果的。周国平曾在一篇短文中说:“世上多徒有其名的名人,有没有名符其实的呢?没有,一个也没有。名声永远是走样的,它总是不合身,非宽即窄,而且永远那么花哨,真正的好人永远比他的名声质朴。”

  另外,在这封家书中,曾国藩对皇上批阅奏折的技巧的论述对于我们今天的应试笔答或写求职自荐书确有指导作用,该如何处理写作的技巧才能够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积极有效地传递给目标阅卷人,或许对我们有一定的参考意义。

  7.勤劳为第一义,谦谨为第二义

  【原文】

  澄、沅、季弟左右:

  余近年在外,勤谨和平,差免愆尤,唯军事总无起色。自去冬至今,无日不在危机骇浪之中。所欲常常告诫诸弟与子侄者,唯星冈公之“八字三不信’及余之“八本三致祥”而已。八字曰“考、宝、早、扫、书、蔬、鱼、猪”也,三不信曰“药医也,地仙也,僧巫也”,八本曰“读书以训诂为本,作诗文以声调为本,事亲以得欢心为本,养生以少恼怒为本,立身以不妄言为本,居家以不晏起为本,做官以不爱钱为本,行军以不扰民为本,”三致祥曰“孝致祥,勤致祥,恕致祥”。兹因军事日危,旦夕不测,又与诸弟重言以申明之。家中无论老少男妇,总以习勤为第一义,谦谨为第二义,劳则不佚,谦则不傲,万善皆从此生矣。

  ——此家书写于1861年4月13日

  【译文】

  澄、沅、季弟左右:

  我近年在外勤劳谨慎,为人平和,没有什么差错,只是军事总无起色。自去年冬天至今,没有一天不是在危机之中,所以要常常告诫弟弟们与子侄们的,只有星冈公的“八个字”、“三不信”以及我的“八本”、“三致祥”而已。八字是“考、宝、早、扫、书、蔬、鱼、猪”;三不信是“药医,地仙,僧巫”;八本是“读书以训诂为本,作诗文以声调为本,事亲以得欢心为本,养生以少恼怒为本,立身以不妄言为本,居家以不晚起为本,做官以不爱钱为本,行军以不扰民为本,”三致祥是“孝致祥,勤致祥,恕致祥”。现因为军事危机日益严重,早晚生死未卜,才与弟弟们又一次申明。家中无论老少男女,都要以勤劳为第一义,谦虚谨慎为第二义。勤劳而不安逸,谦虚而不骄傲,一切美好的东西都会由此产生。

  【心读】

  咸丰十年(1860年)闰三月至咸丰十一年(1861年)八月,湘军攻陷了围困近一年半之久的战略重地、粮食物质供应枢纽城市安庆。攻下安庆,对于湘军意义重大,同时也极大地传播了湘军的名声。

  在这封信中,曾国藩概括了先祖教导后人、修习人生的“八字”、“三不信”以及自己的“八本”、“三致祥”。以生死未卜之遗训,告诫家人要“总以习勤为第一义,谦虚谨慎为第二义”。曾国藩的一生非常善于总结、归纳势态时局,将其注于笔端,进而更好地指导实践。在总结的时候还善于以条理逐一阐述,使人铭记常念,如凶德二端、求学三耻、居家四败、修身五箴、养生六事等等。

  人在小的时候,往往因为父母的庇护与他人的易于原谅的缘故,倾向于认为人活在世上是为了享受,可偏偏这个天真的梦会在某个不知名的早晨破灭。既然是梦,就注定它终会破灭,否则就有另一个结局——让自己一辈子活在不知所以然的梦中。

  有一个到中年依然孤单一人,也无固定工作的男人,外表俊朗、聪明有加、谈吐幽默。在参加完别人的婚礼后流下了眼泪:他说他到现在一无所有,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他的人生会是这个样子,人生下来不就是为了享受吗?

  真应该为他感到悲哀:不是他已经无法挽回的人生,而是这种从根本上就错误的人生观。其实生活从来都没有欺骗过任何人,其实生活一直是实实在在、脚踏实地的,是虚荣的人们事先把它假设得太美好、太精致、太容易了,到头来反而埋怨本来就该如此的生活。

  佛经有云:人若有惰一事无成。贪恋舒适、享受是人性固有的弱点,然而在现实生活中,人若想立足于社会,就必然要以一己之长用之于他物,这本身就是一个付出、消耗的过程,何况现实中更有阻挡挫折、意料之外的情况,这就意味着成事需要的是含辛茹苦。现实是静态的,人是灵活的,只有发挥人的能动性,克服人性的弱点,无论遇到任何情况,才能冲破一切障碍,直取目标。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人必须有付出、吃苦的意识。勤奋、勤劳说得容易、看似简单,可真正实行起来是一件非常需要耐性与耐力的举动,只有内心力量强大的人才能克服人性的弱点,坚韧成事。

  在回答著名的“普鲁斯特问卷”的时候,南方一位资深出版人曾说:“我人生最快乐的时刻就是在我意识到‘人生来是为了吃苦’的时刻。”一朝意识到了人来到世上是为了含辛茹苦,无疑如醍醐灌顶,一切困惑迎刃而解,勤奋自然应运而生。

  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中说:“只有辩证的思维才是有效的。”能将辩证的思维引申到社会、自身生活的每一个角落,才能有效地指导实践。勤劳是人生的第一义,谦谨为第二义。只顾自己一味的勤劳做事,而不知道谦虚谨慎的对待他人,照样不能成功。每个能够在社会上立足之人,必有自己的成事逻辑,不屑于他人,必有失算之举。勤劳又谦虚,一切美好的东西都会因此而生。

  至于如何做到勤劳,曾国藩认为应以“早起”为根本,“一日之计在于晨”,抓住了早晨,会给一个人一天中良好的心理暗示。

  8.长傲多言皆不可取

  【原文】

  沅甫九弟左右:

  初三日刘福一等归,接来信,俱悉一切。城贼围困已久,计不久亦可攻克,唯严断文报是第一要义,弟当以身先之,家中四宅平安,余身体不适,初二日住白玉堂,夜不成寐。

  温弟何日至吉安?古来言凶德致败者约有二端:曰长傲,曰多言。丹朱之不肖,曰傲曰嚣讼,即多言也。历代名公巨卿,多以此二端败家丧生。余生乎颇病执拗,德之傲也;不甚多言,而笔下亦略近乎嚣论。静中默省愆尤,我之处处获戾,其源不外此二者。温弟性格略与我相似,而发言尤为尖刻。凡激之凌物,不必定以言语加人,有以神气凌之者矣,有以面色凌之者矣。温弟之神气稍有英发之姿,面色间有蛮狠之相,最易凌人。

  凡心中不可有所恃,心有所恃则达于面貌。以门第言,我之威望大减,方且恐为子弟之累;以才识言,近今军中炼出人才颇多,弟等亦无过人之处:皆不可恃。只宜抑然自下,一味言忠信行笃敬,庶几可以遮护旧失,整顿新气,否则人皆厌薄之矣。

  沅弟持躬涉世,差为妥洽。温弟则谈笑讥讽,要强充老手,犹不免有旧习,不可不猛省,不可不痛改。余在军多年,岂无一节可取?只因傲之一字,百无一成,故谆谆教诸弟以为戒也。

  ——此家书写于咸丰八年(1858年)三月初六日

  【译文】

  沅甫九弟左右:

  初三日刘福一等回后接来信,知道一切。城里敌人军队围困已久,估计不久也可攻下,但要严格切断敌之文报,是第一要紧的事,弟弟应作出表率。家中四宅都平安,我身体不舒服,初二日住白玉堂,晚上睡不着。

  温弟何日到吉安?古人说凶德致败的,大约有两点:一是长傲,二是多言。丹朱的不肖,一是傲,二是奸诈而好讼。历代名公巨卿,大都因这两点败家丧身,我生平有执拗的毛病、性格上的傲气,不很多言,而笔下也近于嚣张好讼。平静时反省我的毛病、每一次受到惩罚,根源不外这两点。温弟与我略似,而发言尤其尖刻。凡属傲气欺凌物事,不必一定是言语伤人,有的是那股子傲气欺人,有的是脸色难看而欺人,温弟的神气,稍微有点儿蛮狠的样子,脸色有时有蛮狠的表情,最容易凌人。

  凡事心里不可以有所依仗,心里有了依仗,就会现于脸上,以门第来说,我的声望大减,而且恐怕成子弟的累赘,以才识来说,最近军队里锻炼出来的人才很多,弟弟等也没有超过别人的地方,都没有可依仗的。只能抑然自下,一味的讲话忠信,行事诚笃敬谨,也许可以遮盖老的过失,整顿出新的气象,不然,别人都会讨厌看轻你。

  沅弟持躬涉世,差为妥恰,温弟则谈笑讥讽,强交老手,不免有旧习气,不可不猛省,不可不痛改。我在军中多年,难道没有一点儿可取,只因一个傲字,百无一成,所以谆谆教导各位弟弟引以为戒。

  【心读】

  在这封家书中,曾国藩主要谈到了两种因自以为是而导致失败结局的人性中容易出现的弱点:骄傲凌人与多言好辩。这两种弱点不仅仅体现在表面的言语谈吐上,而是体现在一个人的方方面面。因为“凝于气而发乎神”,所以只要心中有一丝凌人、对人不屑一顾的念头,那么无论在神情,甚至在做文章上面都可以体现一二。

  曾国藩认为做人要自抑、内敛。也就是俗语说的“要夹着尾巴做人”。骄傲和多言好比人人具备的无形中的尾巴,而人有尾巴是站不牢走不远的,所以要时时刻刻告诫自己不要把尾巴探出来。

  拿破仑曾说:“露脸与现眼之间只有一步之别。”而无论是骄傲还是多言,几乎都是在露脸的过程中进行的,所谓骄兵必败、言多必失,这轻微的一步,如果没有足够强自律性的人,是很难拿捏到位不越界的。

  骄傲分两种:一是尼采说的“知晓人生的无意义与荒诞而不陷入绝望与无所事事,这就是人类的伟大”式的骄傲,这类骄傲是将人类作为整体关照式的骄傲,是人类整体将人生命运作为对立面的洒脱,是傲骨,在骨子中有勇气与智慧挑战命运;一类骄傲是将地位、才气、财富等一切俗世标准拿来对比,将自身对立于作为自己同类的弱势群体,是傲气,妄图在气势上压倒对方。自古多见因有傲骨而有所成就之人,也多见因有傲气而为他人所鄙夷、受到世间惩罚之人。所以,人可有傲骨但不可有傲气。

  人们多欣赏伶牙俐齿、能言善辩之人。雄辩、诡辩在古希腊还是一种专门的职业与技术。

  而现代由于社会变迁、人际沟通交流、主持节目的需要,大众之中也兴起了语言训练、口才训练之风。但是这些都是属于在特定的场合地点才能赢得特定对象青睐的情况。而在另一些不适宜多言,杜绝善辩的场合,就要告诫自己言多必失,过犹不及。

  俗话说“沉默是金”,并不是要人们刻意标榜沉默,但对于那些习惯沉默的人,我们对他们似乎抱有更多的信任感。

  朱自清在一篇名为《沉默》的散文中说:“沉默是一种处世哲学,用得好时,又是一种艺术。”

  有一种境界叫做“无言之美”:孔子有一天突然很高兴地对他的学生说:“予欲无言。”子贡困惑,于是问:“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焉?”孔子答说:“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有一种境界叫“拈花微笑”:《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记载,佛祖释迦牟尼在挑选接班人的时候对沉默是金的迦叶将正法眼藏,以心传心,这就是著名的拈花微笑的来历。说明了佛家对语言是不屑多论的。

  9.牢骚满腹之人多抑郁

  【原文】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弟足下:

  日来京寓大小平安,癣疾又已微发,幸不为害,听之而已。湖南榜发,吾邑竟不中一人。沅弟书中,言温弟之文,典丽鹬皇,亦尔被抑,不知我诸弟中未来科名,究竟何如?以祖宗之积累,及父亲叔父之居心立行,则诸弟应可多食厥报。以诸弟之年华正盛,即稍迟一科,亦未遂为过时。特兄自近年以来,事务日多,精神日耗,常常望诸弟有继起者,长住京城,为我助一臂之力。且望诸弟分此重任,余亦欲稍稍息肩,乃不得一售,使我中心无倚。

  盖植弟今年一病,百事荒废,场中之患目疾,自难见长。温弟天分,本甲于诸弟,唯牢骚太多,性情太懒,前在京华,不好看书,又不作文,余即心甚忧之。近闻还家后,亦复牢骚如常,或数月不搦管为文。吾家之无人继起,诸弟犹可稍宽其责,温弟则实自弃,不昨尽诿其咎于命运。

  吾尝见朋友中牢骚太甚者,其后必多抑塞,如吴枟台、凌荻舟之流,指不胜屈。盖无故而怨天,则天必不许,无故而尤人,则人必不服,感应之理,自然随之。温弟所处,乃读书人中最顺之境,乃动则怨尤满腹,百不如意,实我之所不解。以后务宜力除此病,以吴枟台、凌荻舟为眼前之大戒。凡遇牢骚欲发之时,则反躬自思,吾果有何不足,而蓄此不平之气,猛然内省,决然去之。不唯平心谦抑,可以早得科名,亦一养此和气,可以稍减病患。万望温弟再三细想,勿以吾言为老生常谈,不值一哂也。

  ——此家书写于1851年10月28日

  【译文】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弟足下:

  近来京城家里大小平安,我的癣疾又已经开始发作了,幸亏还不甚为害,由它去吧。湖南的榜已发,我们县里一个也没有中。沅弟信中说温弟的文章典丽鹬皇,也被压抑,不知道各位弟弟将来的功名究竟如何?以祖宗的积德,父亲、叔父的居心立行,则各位弟弟应该可以多受些挫折。各位弟弟的年华正盛,就是稍微迟考一科,也不是就过时了。只是愚兄近年来,事务日多,精神日耗,常常希望各位弟弟有继之而起的人,长住京城,为我助一臂之力。并且希望各位弟弟分点重任,我也想稍微休息一下,却不能实现,使我心里感到无靠。

  植弟今年一病,百事荒废,场中又患目疾,自难见长。温弟的天分,在弟弟中算第一,只是牢骚太多,性情太懒,近来听说回家后,还是经常发牢骚,或者几个月不拿笔。我家之所以无人继起,各位弟弟的责任较轻,温弟实在是自暴自弃,不能把责任推诿到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