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卉倏然站起来,望向屋外。r
却见苏风华摇着折扇,缓步来到此处,冲着白卉点了点头,轻叹道：“自从老门主死后,你果然不将门中戒律放在眼里了。”r
白卉轻轻咬牙：“苏风华,白雪人呢？”r
“你万万没有想到,白雪还有个妹妹吧？”苏风华轻笑,眼梢却望向君夜安,“公子可曾想到？”r
“原来你们是以白雪要挟初雪,以她为死士,这才伤了我。”君夜安顿时了然,倏然间,一些前因后果都明了了,“两年前在君山,与其说是我放过你们,不如说是你们放过我——那时你们惧怕我的武功,这丫头又不愿害我,于是只能期冀我退隐江湖,对么？”r
“不错。”苏风华击节赞赏道,“这样也不亏了阿卉死心塌地的对你。”r
白卉一直不曾说话,直到此刻,忽然望向君夜安道：“你信我……不愿害你？”r
君夜安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微笑道：“那晚在君山,你让我替青龙报仇的时候,我便知道了。”r
她怔怔的后退半步,脸上的神情悲喜难辨。r
“公子……你真的信我？”她喃喃道,“信我从开始就不曾骗你,信我……心中一直难过？”r
君夜安收敛起笑意,极郑重的点了点头。r
白卉唇边绽开极为欢喜的微笑,她转而对苏风华道：“你若要杀我们,也不急在这一刻吧？我有许多许多话,要对他说,说完之后,一切请便。”r
苏风华淡淡一笑：“我知当日在君山,你忍下一切罪责……便是为了今日这一刻。你我同门之谊,我自然不急在一时。”r
白卉冲他一笑,转头对君夜安,认真道：“公子,我生在浣纱门中,老门主对我很好。是她告诉我说,我的未婚夫在沧州,并嘱咐我来沧州寻亲。”r
她顿了顿,有些歉然的一笑：“我曾说过,我不曾骗过你……那是假话。因为……那时我便知道,你便是我的未婚夫。老门主对我说,我应当先悄悄潜进君府,然后她会替我送上两份大礼,美女与裘衣,她说看一个男人,便要看他对财富与女子的态度。你若真正是君子,自然会有一份极佳的气度。那时,便能安安心心嫁给你了。”r
君夜安凝神听着,蓦然一笑：“那么我当时的反应,你可觉得满意么？”r
她只是一笑,却不答：“公子,请听我说完。”r
“只是当时,我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先是望云夫人的死,处处布满了浣纱门的痕迹,我身在局中,却不知是谁下的手。与门中同伴联系,却又无人知晓。接着无人镖局上门送礼,到了最后,送上的却是三份,而非老门主定下的两份。我当时甚是茫然,却又隐隐觉得不安……不知是谁,这般洞悉了我门中之事,甚至能在最后,加上了一份我从未听过的《山水谣》。”r
“那时我并不知道门主已死,于是打定主意,呆在在你身边,看看那些人要做些什么。后来发生的事,公子你也都知道了。苏风华潜进了君府,告诉我老门主已死的事,我心下更是不安。那一趟去君山,其实我心中,是极不愿意的。”r
君夜安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r
“青龙出事前一日,苏风华找到我,他说要带着我即刻去君山找到你——因为那密室中藏着浣纱门的秘密,和老门主有关,决不能让外人知晓。他给了我一种药,让我悄悄给白雪与青龙服下。我细细查了,确实只是一种让人沉睡的药粉,他们两人在我身边,我半步不能离开……于是我便在茶水中下了。r
后来那一日,寺院后院的金桂中,被他们下了曼陀罗的药粉——那药无色无味,与茶水中药粉混在一起,是一味十分强劲的迷醉剂。青龙……虽是被苏风华的手下杀的,却也是因我而起。”r
说起青龙之时,白卉的脸上黯然下来,许久,才道：“后来的事,就是在君山上。那时我已经知道自己似是被人利用了——却不知道究竟是如何被利用。直到苏风华出来,他说我是你的妹妹……我才明白,那才是真正的报复吧。他们要我真心实意的倾慕你,而公子你……若是真的喜欢我,最后却又得知我们是兄妹……想必是会痛苦万分吧。”r
“果然,你因此退出了江湖。”她顿了顿,续道,“当时在君山,我不愿将一切说出来,是因为我还想活着……我想知道这幕后的主使是谁,我还想替青龙报仇——”r
她转头对苏风华笑了笑,淡淡道：“我知道不是你。你至多,也不过是那幕后之人的工具罢了。”r
苏风华摇了摇纸扇,却是不置可否的样子。r
“那今日呢？今日为何你愿意说出来了？”君夜安的目光柔和,仿佛窗外夕阳泠泠落在湖水上,含着笑意问她。r
“今日么？今日大约你我都要死在这里了。是不是兄妹,还有什么要紧？”她自颈边摸出了一条银链子,上边却是坠着一枚极为细巧的银锁,微笑道,“那日你在嵩山系上的,后来我又取了来,一直带在身边。”r
君夜安伸出手去,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枚犹带着她体温的银锁,轻声叹道：“傻孩子。”r
“可惜我无法替青龙报仇了。”她略略带了些遗憾道,“我终究是……棋差一步。”r
“初夏,你答应嫁给银海,也是为了我么？”他沉默片刻,轻声道,“你允诺他什么？”r
又一次被他这样唤这个名字,她终究没有丝毫的抗拒,轻柔的笑了笑,道：“初夏便初夏吧,夜安,你我相识,本就是从这个名字开始,是我太傻了。”r
他缓缓的伸出手去,替她抹去泪珠,轻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允诺他什么？”r
“我说我是君家小姐……要找到君夜安,让他将君府名下的财产田地分我一半,到时,我再分他一半。”她狡黠的笑了笑,“当然,前提是他必须帮我找到你。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找到了你,却又不肯告诉我了。”r
君夜安大笑：“傻孩子……那是银海他,大约也喜欢上你了吧。”r
初夏只笑了笑,却转头对苏风华道：“你的主子呢？今日这样的场面,他必然也来了吧？”r
苏风华轻轻咳嗽了一声,却不回答。r
“其实我也猜出了他是谁,只是此刻,我只想知道一件事,那么,死也瞑目了。”r
“哦,你想知道什么？”r
君夜安伸手将她的肩膀搂住,却轻叹道：“丫头,你倒此刻还放不开兄妹一事么？”r
初夏瞪他一眼,怒道：“我并不像你,君夜安,哪怕是死,我也要死个明白。”r
苏风华哈哈一笑,道：“好!好!如此,我便请主人出来,说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