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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小白我们回家好吗


  那一年,我带着顾白的骨灰回家了,下飞机的时候,我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并没有劫后重生的喜悦。其实我真不愿意回来,我想和顾白一起离开,他去哪我就去哪。呆滞的看着天空许久,然后被机场的工作人员叫上车,那时候的我已经神情恍惚了。

  顾伯伯颤抖着双手接过顾白的骨灰,我们在机场相拥而泣。

  “对不起。”除了道歉,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顾白一个活生生的人跟我出去旅游了一趟,却变成了一捧死灰回来。“噗通”一声,我跪在了顾伯伯的面前,“是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在顾伯伯的面前发疯一样的磕头道歉,当时的精神状态差得跟渣一样。还好刘晓芳女士拼命的拦着,我的额头才只是受了点淤青小伤,否则继续磕下去我非把自己弄得头破血流。

  对他们而言,这场天灾或许是不可避免的,谁也不会预知日本会发生这一场地震。他们用“或许是命中注定”的话来总结顾白的死,没有人责怪我,可他们越是安慰我,我就越难过。我知道那是我的劫数,是顾白推开了我让我活了下来,生不如死的活了下来。

  原本该死的人是我!!

  因为去世得突然,没能把顾白的朋友都召集起来,只有寥寥数人参加了顾白的葬礼,以至于多年后知道顾白已死的人并不多。我看见葬礼上顾伯伯满脸沧桑,原本五十岁的人还不至于满头白发,可是一夜之间在他头上已经找不到一根黑发了。

  刘晓芳女士很坚强的在我和顾伯伯沦陷悲伤的那段时间撑起了许多事情。但是有一件事情,却是她撑不起来的。

  结束完顾白葬礼的那天晚上,我窝在顾白的房间里,翻着他没看完的书,拿起同他的合照,我躺在还残留着他体香的被单上,一直流泪……

  如果死的人是我,现在顾白会做什么?

  午夜梦回,我起身蜷缩在床头,低低的哭泣,“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我冲了个冷水澡,用顾白的剃须泡沫涂满脸颊,我学着顾白的样子剃干净脸颊。我翻开衣柜拿出顾白的衣服穿上,尽管那看上去是多么的不合身。我穿上顾白的卡其色的裤子,可是皮带扎到最里面的眼儿了裤子依旧松松垮垮的。

  拿起放在抽屉里蓝色包装的香烟,那是顾白喜欢的牌子。我取出一根香烟放在口中,拿起顾白珍藏的打火机点上。顾白只给过我一只烟,那是在我胃痛发作的时候,而我真正习惯抽烟却是在顾白死后。

  当刘晓芳女士推开房门看到我怪异的样子,她胆怯了。“颜颜你怎么了?”

  “刘阿姨你看见颜颜了吗?”我学着顾白的语气叫了刘晓芳女士一声阿姨。

  刘晓芳女士一听这话脑袋一懵就瘫坐在地上。我赶忙跑到刘晓芳的跟前扶起她,“刘阿姨,你怎么了?”

  “颜颜,你到底怎么了?”刘晓芳瞪大双眼,揪着我宽大的衬衫不放。

  我的表情十分的惊恐,她的反应让我有些措手不及,我说,“刘阿姨,我是顾白啊。你怎么了?对了,我找不到颜颜了,你看见她了吗?”

  “啪。”刘晓芳女士一掌以雷霆万钧之力劈下。我顿时是眼花缭乱。她气得肩膀剧烈的抖动,“胡颜,我是你妈,你再给我叫一句阿姨试试,看我非打死你。”

  那时候的我已经没有了意识,我坚信我是顾白,死掉的是胡颜,是胡颜,是胡颜……

  “阿姨,对不起,是我把颜颜弄丢了,我会把她找回来的。我们都打算结婚了,怎么可以没有新娘子?”我说着朝刘晓芳浅浅一笑。

  只是对上的是她的老泪纵横,她扑到我跟前,把我搂在怀中,“颜颜,顾白真的已经死了,你不要这样折磨自己!”

  我什么也没听到,或许我只是强迫自己当做没有听到,狠狠的对开刘晓芳女士,我指着她大吼,“胡说,我没有死,我不是就站在你面前吗?我只是想要找颜颜!我想她,我们说好从日本回来就去领证的。难道她还在日本没有回来?”我急急忙忙站起来打算夺门而出!

  刘晓芳张开双臂挡在了我的面前。

  “刘阿姨,颜颜不见了你不着急吗?我们去找颜颜啊。”

  刘晓芳看着我一身怪异的打扮,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我精神失常了。她拦在我的面前,生怕我到外面惹是生非。她大叫着唤来顾伯伯,两个老人家拼死拼活的把我拦了下来。

  “放开我,我要去找颜颜。颜颜她怕黑,她不喜欢一个人。”我努力的挣扎着,在他们俩的臂弯里不停的跳脱着,想要逃开他们的钳制。

  刘晓芳女士从后面架住我,声嘶力竭的哀求着我,“颜颜,求你了。别这样子!颜颜,你真的不要妈妈了?”

  “胡颜,小白他不会像看到你这个样子的。”顾伯伯挡在我面前怒斥我。

  可是,胡颜没有回来。

  我被送到心理诊所接受治疗,说得委婉一点是心理诊所,说得不好听,我被送进了神经病院。范玲希来看我了。得知顾白在日本遇难,她不断的自责。“对不起,对不起,如果不是我建议你们去的日本……胡言乱语你醒来啊,你醒来骂我打我都可以……”

  我怔怔的看着范玲希,接着傻乎乎的笑了,“呵呵……怎么了?你们为什么不让我去找颜颜?”这样说着,我的眼泪流了下来。“为什么不让我去找她……”

  有时候我总在想,如果那时候就疯了,回不来的疯了,是不是就能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

  那是一个安静的午后,白色的窗纱在风中轻舞,窗户边有范玲希送的百合花,芬芳的香味让人舒畅。我醒了,他们没有计算好我醒来的时间,在一次次的注射镇静剂后,我有了免疫力了。今天醒来得比较早。

  趁着没人,我偷偷的跑出了医院。当时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我要去找胡颜,没有我她照顾不好自己的。

  我了解自己有多么的依赖顾白,而他总是知道我没有他不行。于是我站在顾白的立场,去假设我丢了。我想,他应该也会手忙脚乱满世界的找我吧。我越是想找到顾白,就越是拼命的去找“胡颜”。或许我已经乱了,说不清楚自己当时的感受了!

  我一人游走在街道上,我压根就没想到,刘晓芳女士,因为我的出走,差点没把医院给拆了。因为我疯了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他们也不敢把事情闹大,于是他们只叫范玲希和杨萌来帮忙。然后,一整天他们满世界发疯一样的到处找我。听说,范玲希一边哭着,一边沿路叫喊着我的名字,就这样喊到第五条街的时候,我还没出名,她倒是出名了。估计大街上的人,以为她也疯了。

  而刘晓芳女士一大把年纪四十好几的人了,带着顾伯伯,两个人在街上四处奔走。泪流满面、汗流浃背,被我折腾得不像样了。我已经无法想象当时的我是如何的泯灭人性才能不顾这两个“老人家”的心情一下子丧失理智,直接疯得不可理喻。

  最后,是杨萌找到了我。想不到吧,找到我的居然是基友里最闷骚的人。她说,她在一家咖啡厅里找到了我。

  ——

  那是我和顾白经常去的咖啡厅,因为我很喜欢那家咖啡厅里的漫画,为了把漫画看完,我时不时的就去那里喝咖啡。不过,据顾白计算,我花在喝咖啡上的钱足够买下四套一样的漫画。

  记得许久之前的一天,我和顾白在咖啡厅里吵架了。那次吵架其实是我的错,他公司的女同事勾搭他是一回事,顾白不搭理她就好了,我非要闹。我明知道顾白最爱我了,可女人就是如此,醋劲上来谁也拦不住。

  我赌气一个人坐在咖啡厅外面的台阶,那时候已经十二月了,大雪早就下来了。明明已经冻得鼻涕都冻僵在鼻孔里了,就是不肯认错。顾白好像铁了心不理我,我在外面等了许久,都不见他追出来。我嘟着嘴打算往回走,可是走到顾白的位置,隔着玻璃看着坐在里面的顾白,我突然气消了。

  我才离开多久,眼前的烟灰缸就塞了好几个烟头。

  顾白对着我浅浅一笑,我看见他在布满雾气的玻璃上写着——颜颜,我们回家好吗?

  我怔怔的看着那反写的字,分明是写给我看的,连方向都是朝外书写的。

  ——

  杨萌说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坐在咖啡厅里。那时候春天过去了,玻璃上没有雾气,我拿着记号笔在人家的落地玻璃窗上赫然写着——小白,我们回家好吗?

  我们回家好吗?

  小白,为什么你和我构思了那么美好的未来,却不能一起走到时光的尽头。当你说我们结婚的时候,我都已经开始幻想当我们年老的时候,你白发苍苍笑起来满脸的褶子挤得跟包子皮一样,双手皱巴巴的青筋都凸出好几条了,可你却牢牢牵着我的手,我们一起逛公园,一起到菜市场买菜,我们一起逗小孙子。我终于能知道歌词里“最浪漫的事情是和你一起变老”是多么美好的愿望了。我以为我们能不离不弃相守到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