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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以色列:在中东走直线(2)


  犹太教中仅次于耶路撒冷的圣城希伯伦位于30公里外,这里也是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的圣城。下车后,眼前景象让我大吃一惊,险些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萧条破败的街道,紧闭的店铺大门,在路上乱飞的纸屑,一片死气沉沉,透着股阴森。壮起胆子向前走了两步,天啦,一辆坦克从我面前开过,后面是以色列军队士兵们扛着枪跑步。我,我是不是赶紧开溜……若不是看见一波巴勒斯坦姑娘们淡定自若地向前走去,我敢保证自己铁定要钻上大巴打道回府。两条路开外是一处被持枪士兵严格把守的石墙城门。跟着巴勒斯坦姑娘走进关卡,穿过黑漆漆的城门,灿烂的阳光洒下来,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热热闹闹的巴勒斯坦集市!满眼皆是逛集市的老百姓,人头攒动,摩肩接踵;耳边是小商小贩们的吆喝和叫卖声,此起彼伏。仅仅一道石门之隔,里外是天壤之别,门内别有洞天,如此巨大的转变让我惊掉了下巴。

  希伯伦是一座巴勒斯坦人和犹太人混居的城市。整座城被分为两部分,一区在巴勒斯坦民族权力机构管辖之下,二区则由以色列军队控制。双方时有摩擦,是非不断。关卡之外那片死城一般的废墟曾几何时是个热闹街市,在隔离政策下变成了“鬼城”。以色列军队严格控制着出入口,坦克和军队驻扎在隔离区外。但,这一切无法掩盖住城里那股浓浓的生活气息。生活区看起来依然是祥和、宁静的,这些生机勃勃的景象试图让巴勒斯坦人忘记城门之外那些持枪严守的犹太士兵们。尽管三不五时的小摩擦就可能带来令人悲伤的结果,平民百姓们仍在努力守护着属于自己的小幸福。

  这不禁让人想起马萨达。两千年前,犹太人最后的城堡马萨达在被罗马人攻破之前,近千名犹太人抱着“宁愿为自由而死,不为奴隶而生”的信念,在马萨达集体自杀。罗马人经过三年殚精竭虑而拓道攻下的,不过是一座空空荡荡的死城,和地上的九百六十具尸骸。从那以后,犹太人的足迹从迦南美地上消失,这些男女老幼以这般惨烈的形式上演了自己的最后一幕,用生命谱写一曲自由的赞歌。

  为了应许之地,为了永不再陷落的马萨达,犹太人义无反顾地回到这片贫瘠土地上建立自己的国家,使两个多灾多难的民族不幸成为敌人。之后的半个多世纪是永无休止的巴以冲突,冤冤相报,恶性循环。如果有一天,双方仇怨得以化解,那位穿针引线者必配得上一座诺贝尔和平奖的奖杯--尽管诺贝尔和平奖已经为此送出了两座奖杯,真正的和平却仍未到来。这一天,会在何时呢。

  地中海活在当下

  暂时跳脱出沉重的宗教气氛,带着轻松心情看一看以色列吧。

  这是个富有的发达国家,物价高出中国数倍,出租车和公交车几乎清一色是奔驰。特拉维夫街头随处可见回收塑料瓶的大铁笼;商场里除了男女洗手间外还有专为小孩子设计的儿童厕所,马桶小巧可爱,四周贴满绿油油的森林卡通墙纸;洗手间里的镜子也不忘作为广告显示屏,广告播完才能恢复成一面镜子;荒山被大范围绿化,越来越多植被覆盖山地,城市里处处是花花草草和郁郁葱葱的树木,以色列明明是滴水贵如油的贫瘠之地啊。低头细细一看,几乎所有花草下方都连有一条细长软管,原来是滴灌。以色列人发明了举世闻名的滴灌技术,并将其用到了极致,在沙漠中创造了绿洲,使农业人口不足总人口5%的以色列解决了自身粮食问题,还能大量出口果蔬和花卉。

  谁都不会怀疑犹太人卓越的智慧和出色的经商头脑,与商店完美结合在一起的耶路撒冷长途汽车站也是个好例子。倘若只逛一两层,这毫无疑问是个地道的百货商场,书店服饰店食品店层出不穷。但走上第三层,活像电影院售票窗口的长途车站台出现在眼前,你才会相信这里的的确确是个长途汽车站。站台位于三层是因为停车场建在坡上,从三楼站台门走出去直接上车,位置衔接恰到好处。建设长途汽车站之地是个山坡,这本是劣势,设计者则运用智慧将其转化为了别具特色的“第三层车站”,顺带,兼顾了百货商场的作用。

  以色列第二大城市特拉维夫是个不折不扣的国际大都市,就连不起眼的角落也彰显着现代化。但这并不意味着密密麻麻的高楼大厦闪瞎你的眼,事实上,我甚至在特拉维夫市中心周围看到了大大的狗狗公园,用来给市民遛狗。大片的绿草坪和法式梧桐,人们躺在草地上看书,聊天,戴着耳机在林**上跑步。特拉维夫既是以色列的首都又不是以色列的首都。以色列人宣布耶路撒冷为“永远的和不可分割的首都”,但这并未获得世界范围的广泛认可,多数国家视特拉维夫为以色列首都,并将大使馆设在特拉维夫。

  以色列物价奇高,我做起了沙发客,借宿在特拉维夫附近的海滨小城内坦亚,沙发主是30岁出头的犹太小伙阿龙。单身一族的阿龙原本住在特拉维夫,大都市房价压得人喘不过气,阿龙搬到了距离特拉维夫30分钟车程的内坦亚,以特拉维夫三分之一的租金租了个两室一厅,开车上下班,周末去海滩放松,喜欢玩吉他和弹钢琴,还迷上了做裁缝,自己做出了几套时装送给朋友。原本不起眼的小屋子被他设计装修后焕然一新,极富设计感。正当我惊叹于小屋子那极具个性化的装潢时,阿龙已经做好了一杯像模像样的饮品递给我,高脚杯上还不忘插着柄精致小伞。

  极其会生活。这是阿龙留给我的最初印象。坐在阿龙的车里,我惊讶地看到几个身着黑色衣裤头戴礼帽的犹太青年在街上向过路司机索钱。那是在耶路撒冷随处可见的犹太教正统派。我曾觉得他们是那么玉树临风,怎么会沦落至街头索钱呢。

  “他们不工作,只研究犹太教,政府给他们发补助。钱不多不少,刚刚够活,手脚大点就不够花了,只能上街索钱……如果工作就不能拿补助了,所以他们都选择不工作。”阿龙说。

  阿龙告诉我,以色列公民里三成人与宗教联系紧密,其余七成则过着世俗生活,与别国无异。阿龙的家人也属于那百分之三十,但多年宗教氛围熏陶并未感染阿龙,他坚定地选择做一名世俗犹太人,不戴小圆帽,也不去拉比家。

  在宗教机构读书有许多便利,比如延缓兵役。以色列公民人人都要服兵役,男性三年,女性两年。犹太正教人士大多会不停地延迟服役,直到超出法定服役年龄。“其实这还没完。”早已服完三年兵役的阿龙补充道。服完兵役后每年都要去军队服役一个月,直到45岁。这是受法律保护的,因此上班族不会因为兵役而丢饭碗。倘若逃服每年一个月的兵役是要受到法律制裁的。逃服过一次的阿龙为了能去德国看世界杯,只好主动去警察局“自首”,乖乖交了罚款,被拘留了几日--否则,他会因为没完成义务兵役而不得出境。为了心爱的世界杯,阿龙只好认了。

  说起兵役,我想起了旅行途中遇到的韩国小伙Kim。韩国男性有两年义务兵役,Kim读完大学二年级后去了部队,刚刚退伍,打算长途旅行后再回大学继续读书。Kim说,太多人想逃服兵役,体检时几乎人手一张证明单,写着身体这里或那里有问题。医生看滥各种招数,伎俩早已不管用,绝大多数人还是得乖乖入伍。每个刚入伍的年轻男孩都会哀声叹气:两年!唉!两年!但是,我们还是幸运的,因为朝鲜男子兵役是--10年!几乎每个人退伍后都会做一个相同的噩梦,因为某种原因必须再次服兵役的噩梦。朝鲜领导人金正日去世时,韩国部队紧张坏了,人人都生怕发生什么需要上战场的事。那时距离他退伍还有三个月,于是Kim天天做梦谴责金元帅为何不再长命一些,就差没在梦中抱住金元帅痛哭了。

  阿龙家还住着另一位沙发客,来自台湾的背包客小伙亦凡。晚上,阿龙载着我们去地中海游泳,坐在海滩上喝啤酒吃零食,数着夜空里的星星。33岁的亦凡每工作两三年就会辞职旅行八九个月,已经旅行过五六次。我一路上遇到过无数背包客,但像亦凡这样如此有规律旅行的人并不多见。大陆逐渐兴起了背包热潮,向往长途旅行的人越来越多了。即使是这些接受观念者,大多也只能接受一次到两次长途旅行。言下之意便是:出去走一两次就算了,你还指望长期过这种不靠谱的生活么。倘若多走几次,便会从“敢于走出去看世界的背包客”跌落为“旅游成瘾、回不到现实社会的失败者”。而亦凡则用自己十几年的经历告诉我,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既然喜欢这种生活方式,又能协调好长途旅行与工作的关系,继续下去又有何不可呢。

  曾有人问我:在外旅行的日子是不是天天充满激情?--倘若天天充满激情,岂不是跟打了鸡血、磕了药似的。旅行只是诸多生活方式里的一种。大山大水见识过了,大风大浪也经历过了,旅行越久,走得越远,心里只会越平静。生活可以非常简单,当走在路上时,一个背包就是全部家当,春夏秋冬全凭这一个包,并不觉得生活很孤单。长途背包旅行大概是最直接反映物欲重量的方法,买下的东西会立刻变成肩膀上的重量,东西一多就背不动了,便开始搜寻可以扔掉的物件。自己只能承担这么一点行李,再多,就得扔出去一样,才能补进一样。原来人只需要这么一点点东西就可以在外漂泊数年,你还需要什么呢。

  阿龙迫不及待冲进地中海追逐浪花,我躺在软软的沙滩上和亦凡喝着啤酒,庆祝自己的24岁生日。看着天上那些仿佛能拎出水的连绵的云朵团,俏皮又可爱,恨不得扯下一团在手里捏两把。

  活在当下,这是我和亦凡的共识。嗯,这样挺好。

  海法

  白日当头。街上一片静悄悄,火车和长途汽车已停运,商场超市关门,我前往海法的计划只能搁浅。因为,今天是安息日。

  离开了耶路撒冷,才发现安息日对世俗犹太人的日常生活也有着很大的影响。安息日里,一切都休息了,仍在运营的公共交通只有私营面包车。人们全都待在家里吗?倒也不尽然。到海边一看,人山人海,仿佛半个城的人都聚集在这里了。父母带着孩子坐在海滩凉椅上喝着冰汽水,年轻的情侣在沙滩上打板球,现场小型音乐会震动着耳膜,免费观光电梯总是挤满游人。海滩大道上有自行车自动出租点,在屏幕上选择时间,刷一下信用卡,就可以自行取走一辆山地车,一天的租费是14谢克尔,约22元人民币。这样的出租点很常见,去任意一个出租点都可以还车。

  我在海滩徘徊了半天,只见太阳头也不回,落下了海平线,徒留一片火红晚霞。

  走在海边大道上吹着风,见一纹身小摊。海报上画着各式纹身图案,仔细一看,还有中文。可怎么有些汉字上下左右颠倒了呢。

  “颠倒了吗?”听我这么一说,年轻的犹太老板探出头,对着海报左看右看。“没事儿,反正犹太人也看不懂。”老板打着哈哈,挥了挥手臂。

  夜幕降临,安息日结束了。火车和公交恢复运营,街角的小超市不知何时悄悄开了铺。我在超市里搜寻食材,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发现切片冷冻火腿肉价格让人惊喜,还能买一送一。再买上一袋切片面包,利用阿龙家的厨房自制火腿三明治。瞧这食材分量,足够吃上好几顿。

  身处物价堪比欧洲的地方,背包客总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即使是物价昂贵的国家,也总有相对廉价的食物。若不是仔细计算了账本,我不会相信自己在以色列日均花费只有10美金。这可是一个乘坐最便宜的公交车也要一美金车费的国家啊。

  欲望是个有趣的家伙,心里那杆秤决定了旅行花费与物价并非百分百对应。在物价高的地方,看什么都觉得贵,同样的商品,价格高出中国数倍,消费欲望自然大减,可花可不花的钱几乎全省了下来。而在物价偏低的地方则正好相反,便宜得让人不好意思不花这钱,再说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这可不是自家门口。而白花花的银子就是这么一点一点花出去的,积少成多,水涨船高。结果,去物价低的地方未必省钱,去物价高的地方未必大把花钱。若不是以色列物价高,我又怎会在这里做起沙发客呢。我还是更喜欢住旅馆的。

  背包客常用的低预算旅行方法无非搭车和做沙发客,这些我仅偶尔为之。我在旅行中九成以上时间是纯自助:住背包客栈,吃当地小饭馆,坐公共交通。我不愿意打扰别人,不喜欢占人便宜,更不习惯平白无故受人恩惠。我喜欢,自己付钱,根据预算选择适合自己的价位,清清爽爽自助旅行。

  舒适的城际高速列车贯穿以色列,车厢看起来像是国内的高铁,配上大大的车窗和成片的田园风光,这俨然成了观景列车。我开始满心好奇,想看看列车通到的最北边是什么模样。一路坐到北部底站,那里只有大片荒芜的土地和持枪的以色列士兵。我这才想起原定目的地,往回坐到海法。

  海法是以色列第三大城市,巴哈伊教的中心。作为世界遗产的巴哈伊阶梯花园从迦密山坡开始,设计精巧的花园一层一层顺势而下,众星捧月般围绕着山腰的巴孛灵殿,再一路延伸到山底连通大道,直达地中海。从山上向下望去,阶梯花园犹如空中花园,连接着海法港湾,堪称奇观。

  放下对海法的眷念,回到内坦亚向阿龙告别,搭上奔向耶路撒冷的大巴。穆斯林斋月的晚上,大马士革门前是一浪接一浪的人潮,夜市和小吃摊摆得满满,舞台演出轮番上演,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得马路水泄不通,车辆寸步难行,这是巴勒斯坦人的盛宴。灯红酒绿的酒吧街和购物中心则是另一番面孔,犹太人照常过着日子,逛街泡吧,在街头听完犹太老伯的萨克斯秀,坐着有轨电车回家。平平淡淡的生活,在圣地耶路撒冷也不例外。

  半个月时光一晃而过,签证上几个不显眼的数字驱赶我快马加鞭奔向南部埃拉特口岸,与红海海滩边的丰乳肥臀匆匆打了个照面,轻轻地来,轻轻地走。老朋友埃及,正在口岸另一边等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