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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寒衣


农历十月初一,又称作“十月朝”、“寒衣节”、“祭祖节”,是与“清明节”“中元节”并称天朝三大鬼节的节日。

这一天,也是冬天的第一天,此后天气渐渐寒冷,人们怕在冥间的祖先灵魂缺衣少穿,因此,祭祀时除了食物、香烛、、纸钱等一般供物外,还有一种不可缺少的供物-冥衣。在祭祀时,人们把冥衣焚化给祖先,叫作“送寒衣“。

时至今日,也有些人们会把许多冥纸封在一个纸袋之中,写上收者和送者的名字以及相应称呼,谓之“包袱”,并把“包袱”烧给先人,希望祖先在阴司的生活能够更加富裕。

依据法律,燕京太学府给于学生五天假期,返家祭祖。同时,也在南校区的望乡台设立临时祭祀场所,以供不能返乡的学生烧祭品以供奉祖先。

游海芋和顾雨瑜两人与大多数学子一样,返家参加家族祭祀去了,莲华阁也因为学生的返家而变得冷清。诺大的莲华阁,便只剩下方幸和胡娇娇,胡娇娇心存不满,但凡与方幸打个照面也总是摆出一张晚娘脸。如此一来,便是方幸有心与这唯一的同系学生交好也无可奈何。

在莲华阁楼下再次接收“晚娘脸”后,方幸无所谓地笑了笑,提着手中的大纸袋,步履匆匆地往外赶。

除了学校组织的公共祭祀,从未进行家庭祭祀的方幸为显庄重,特地向云夙泠借了一套素白的曲裾充作礼服,两人约定时间在望乡台外相见。

本来,依照去年,云夙泠要返回清虚观,主持朱明世家的祭祀活动,不过今年她的师傅,清虚观观长禹睿真人云游归来。这祭祀活动也就落在了禹睿真人身上,云夙泠便借机寻了个莫须有的理由留在了学校。

倒是便宜了方幸,逮着云夙泠这个专业人士,撒娇卖萌跪求指导。虽然方幸不说,云夙泠也有帮一把的意思,不过能看到方幸卖萌犯二,她还是刻意保持沉默,等好戏看得差不多,才施施然答应下来。

南校建筑风格大气雄伟,与北校精巧秀丽的风格迥然不同,是学生们组织肃穆的大型活动时的首选之地。望乡台与北校区相隔不远,抄近路,以方幸的速度不过分分钟的事。

快接近望乡台时,解出异能,方幸一路小跑赶到云夙泠面前,简单拢在身后的长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两人又整理了一下仪表,这才踏着长长的石板长梯,经过镌刻着“望乡台”三字的巨石,两人登上望乡台。

望乡台其实就是一个大型平台,以往总有学生在这里举办同乡会之类的小活动。不过近日,望乡台上摆放着数十个巨大的古铜“大锅”,几乎每个“锅”前都立着三五个人在祭祀先人。

方幸和云夙泠挑了一个祭祀者们刚刚离开的“大锅”,由云夙泠诵念寄词,简单做了法式,摆上瓜果贡品,方幸在一旁郑重行礼,掏出“包袱”和准备好的“寒衣”,投入锅内,腾起熊熊火焰,双手合十,小心诵念着想要对亡者说的话。

云夙泠默默地站在一旁,透过方幸,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方幸心中的思念和悲伤,知道被祭祀的李爷爷,应当是刚刚离世不久。

人心都是这样,面对离去,总是在一开始痛彻心扉,然后随着时间流逝而平和。

祭祀结束,两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却被一声哭号怔住了脚步。

不。准确的说,是所有人都被这哭号怔住了。

那是一个身穿黑色直裾的男学生,正匍匐在一个“铜锅”前,身前摆满瓜果和美酒,“锅”内大火汹汹,几乎要腾出“锅”外。可见不是祭品丰厚,便是祭祀的先人极多。

“百年前,我赵氏一门为国忠烈的先人们啊,睁开眼睛看看吧。这泱泱天朝,已入围城!孙儿心痛,心痛啊!国辱未雪,先人尸骨未寒,怎能如此放纵仇敌,提出无礼要求?……”那学生悲伤嚎啕着,声音哽咽,却无比清晰的敲打在望乡台众人心中。

台上众人多是来自南方。百年前,列强入侵,南方诸省惨遭劫掠,死伤无数。没有谁比他们更了解这种悲痛了。比起北方根深叶茂的大家大族,南方的家族在那以后,犹如失去主干的无根朽木,仅能凭借一点点仅存的血脉勉强繁衍。南方的孩子更是在亲人的耳提面命中成长起来,心中的仇恨从未消减,反而随着时间越发浓烈。

被炮火吞噬的家人,被列强掳掠为奴的亲友,被残忍奸杀的女眷……往事的一幕幕就这样被当时侥幸存活下来的祖辈含泪诉说着。

未到清明祭祖日,家家恸哭惊鬼神。天朝人都知道,南方沿海诸省,老者谓西人善养夷鬼,喜食人,少年人多不喜言百年家史,言之,则涕泪俱下,嚎啕不止。

这是民族之殇,无从劝解,无言可慰。也是百年来,政客们闪烁其词,避而不谈的话题。

其实在场者都心知让这学生如此悲愤嚎啕的是究竟是什么。

越演越烈的争端……以全球经济发展为借口,要求天朝开放内陆;以本土老龄化严重,要求天朝允许民众移民西方和东瀛;以各种借口觊觎领土资源……

所有人都红了眼眶,不少人相继加入哭号行列。一时之间,本就气氛沉重的望乡台上,充斥着人们痛彻心扉的哭号,似乎在重演着百年前失去族亲的祖辈们的哀嚎……只不过,这哭声中,少了几分无助,多了无尽的苦郁和悲愤。

方幸也被这气氛感染,心底泛起一阵酸楚,无声留下两行清泪。

也许,在场没有人比她更明白那狼子野心下的险恶交易了。

那一个又一个看似世俗的表世界争端和要求,绝大多数后面都笼罩着黑暗公会的阴霾。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将海南之祸扩大,在整个天朝境内重演……

表世界的天朝人为了历史和国耻家恨而哭泣,为了大国尊严与繁荣而悲愤;只有里世界的国安特组诸人,正为了民族延续而厮杀着……这不仅是丧权辱国的危机,更是整个民族沦为猪狗的悬崖之巅。

一阵又一阵刺骨的寒风鼓吹着,“铜锅”内的火焰疯狂跳跃,摇曳着奇异的轨迹……

“怨气接近实质化了。”云夙泠伸手在空气中划拨几下,语气沉重而悲伤的开口。

方幸闻言,低声询问:“夙泠,你说,真的有鬼神吗?”

“一定存在着。虽然看不见……但是,我能清晰感觉到它们的存在痕迹。”

云夙泠如此肯定着。

方幸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伸出双手,似乎要承接这寒风中的莫名存在。

“如此,我就放心了。……”

李老头,林燕,……

罹难的人们啊,请在天护佑我等,护佑天朝后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