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此时在空中俯瞰林海听涛阁,便会惊讶的发现,在其中部,宛如鱼形的湖中央,有一角水中亭台被银色结界给包裹起来,而不时穿行的人们却并没有注意,反倒每当将要接近那里时,都会诡异而轻巧的绕开。
撑开结界的,是一名冷艳高贵的银发女子,漂亮的面孔总是毫无生气的板着,身为女子,却比男子还要热衷冲锋陷阵,征战沙场赫赫威名早已传遍南边的海疆……她便是:
“银姬!”
四肢修长的英俊男子失声惊呼起来,他浓眉挺鼻,唇厚齿白,肤色略黑,带着浓郁的西北少数民族风情,显露出其身具北疆血统。
金银珠冷着面容,看着惊讶用昵称呼唤自己的男子,嗤笑一声,目光转而投向男子怀中娇美丰盈的蒙面女郎……
若非与那男子朝夕相处,她又怎可能仅凭一个模糊的侧影,便认出与人拥吻的是他,又怎么可能如此笃定地跟随两人,看着他们亲亲我我,旁若无人。
金银珠扬起下颔,斜睨那男子一眼,良久……道:
“石霖起,我……错看你了。”
“银姬,对不起。我们……我,我等不了了。……对不起。”被唤作石霖起的男子羞愧低头,磕磕绊绊的说着话,眼神尴尬的看着依偎在自己怀中的娇美女郎,目光复又痴痴看着对面对自己横眉冷笑的冷艳女子。
自小,石霖起因为母亲为汉人,备受族人排挤,甚至差点死在祖父手中,但是他并没有因此怨恨亲族,相反,为了获得亲人的认同,他一直努力做得更好。而他唯一不愿为亲族改变的,便是……银姬。
与银姬的相识,是恍如梦境般美好而不真实的。
那年,他被祖父亲手吊在木梁上,被当作不洁之物,将要在烈火熊熊中获得“净化”。
火很大,瞬间便在他身下的巨大柴堆上腾烧起来,窜起一团团黑暗巨大的浓烟,带着他卑微的祈求之声,投奔旷渺的穹苍。
生的希望如此渺茫,可是神明却似乎意外听到少年苦苦的祈求,美丽的银发女子如精灵一般闯进火海,将少年时的他相拥起来,一起在美丽的银色泡沫保护下,毫发无伤。
“银姬!”美丽的银发女子!他是如此在心中呼唤着,鼻尖传来若有似无的淡淡发香,醉了他眼中时光。
……
“原来你口中的爱情,是如此的可笑而……滑稽。”金银珠眉头微皱,掩盖心中揪心的酸楚,充满鄙夷的如此说道。
她的眼神显露出刺骨的冰寒,以及对一些过往的厌弃。原来,这个人的爱,是如此的轻易:可以轻易间,爱,亦或……不爱。
“咯咯咯……”
石霖起怀中娇美的女子笑声如银铃,细柔的双手掩着面纱下的红唇,语音喃喃道:“银姬姐姐,霖起是男子,男子的爱……怎会可笑,怎会滑稽?……夫为妇纲,还是你们汉家女郎所需遵从的呢。”
金银珠冷冷瞥了那女郎一眼,讥讽道:“汉家女郎?华夏一族,以汉为兄长,扶持各族幼弟,三从四德一说,华夏皆遵。不过,你方从深山入世,却不知今夕何年,三从四德之说早已有了新篇。”
“书,还是要多读的好。”金银珠语气诚恳劝诫女郎,气得那女郎浑身发颤,只得嘤呢一声,将脸埋入石霖起怀中。
石霖起伸手环住那女郎,眼神悲伤而神情:
“不论你如今是否相信。我爱你,是事实。……不是一时冲动,不是年少无知,而是真真切切爱你入骨。”
“是吗?……可惜,我不在乎。”金银珠一字一句的说。
回忆翩然,两人携手漫步林间,她像普通女子那般羞涩微笑,头戴他送的花环,低语切切,……他说,最爱是她。……他说,此生独钟情与她。……他说,爱她偏头的样子,只因那样的她嘴角轻扬,似在微笑。
她闻言,只是微微偏头,隐藏在动作间的,是她嫣然的心情……
而如今,他说对不起,他说他等不了了。
而她,不在乎。
曾经隔山隔水,誓盟执手;而今相对,却是半句嫌多。
“前一秒还信誓旦旦,下一秒却把他人拥吻。这样的男人的爱,我……不在乎。”金银珠粲然一笑,无比笃定的说完,潇洒离身……结界消失,留给两人清丽冷艳的背影。
一直躲在远处观察的朱袭铭偷偷用捡来的树枝,一捅方幸的手肘,用手小心比划问:“怎样?要不要我出手,痛揍那小子一顿!”
方幸眼神凝重,缓缓摇头,示意静观其变。
朱袭铭无奈耸肩,席地坐在柔软的草地上,等着挡在身前的花丛,一脸无所事事。
其实,方幸所撑开的隐匿结界完全可以掩盖两人的行迹,朱袭铭实在不理解她为什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紧张兮兮的。
偷窥一出三角恋,情侣分道扬镳。这种事,对他一个即将再次表白的男人来说,实在不够吉利……
没有理会一旁临时拉来的“壮丁”——朱袭铭,表现出来的消极怠工的苗头,方幸紧张的盯着远处的两人,同时嫌弃的用那根树枝反捅朱袭铭腰间软肉,示意他及时跟上步伐。
看着这对男女亲亲我我,在听涛阁后门难舍难分,你送我一段路,我又再送你回一段路……
真心让一旁跟着的两人看得鸡皮疙瘩起了一滴,秀恩爱这不能不顾场合啊……劳烦,在马路中间吻瘫红路灯,很神气吗?
方幸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一旁小声嘀咕的朱袭铭。
“我说,说真的,如果我像那男的一样,在大马路中间强吻泠儿。怎么,会不会很浪漫?”
朱袭铭锲而不舍的继续追问。
“我只知道,那样,你在她心中的形象绝对烂得很快!荣升宇宙第一大人渣,绝对杀之而后快……”
方幸皱了皱眉头,蔑视朱袭铭异想天开。
……得到方幸回答的朱袭铭,沉默。
而此时,一直依依不舍得两个人也终于分道扬镳,各自朝着不同方向离开。
“怎么?不继续跟那男的?”朱袭铭奇怪的问。
“谁说的是跟着那男的啦?”方幸看傻子一样看了一眼朱袭铭,不在说话,隐蔽地远远尾随那个蒙面女郎。
蒙面女郎在大冬天也穿着一身粉红薄纱衣,脸上还带着朱红菱花面纱,在冬日的人群中十分惹眼,要想尾随本非难事。可奇怪的是,朱袭铭发现,以他的能力,居然还会偶尔发觉不到那女郎的踪迹。
反倒是方幸,一直稳稳的缀在女郎身后,半步不差。
女郎脚步不怠,神色从容地经过几条马路,在商业步行街随意光顾路边小摊和一些店铺。
方幸带着朱袭铭远远跟着,好几次女郎的身影消失在店铺中久久不出,她也毫不焦急,反倒还会安抚急躁的朱袭铭耐心年等待,似乎十分笃定那女郎一定会从店铺中出现。
而那女郎也的确每一次都从店铺中走出,不论在店铺中徘徊多久。
不过,那女郎随着进出店铺的次数和时间的增多,女郎身上的衣服也变成了普通的蓝色羽绒大衣,亮眼的面纱也换成了娃娃口罩,臃肿的身形使她彻底流俗于人群之中。
若不是方幸坚持认为那女子便是之前身材火辣的女郎,朱袭铭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那个肥胖臃肿的女人认作之前娇美丰盈的面纱女郎。
步行街小巷纵横,常有小摊小贩叫卖丸子、麻辣烧烤、碗糕等小吃。
换成蓝色羽绒大衣的女郎头戴娃娃口罩,钻进巷口摆着各色棉袜的小摊、一个专卖各种美味小饭团的小巷中,方幸带着手里不知什么时候顺来一大串烤翅的朱袭铭,掉头反方向离开,留下一道幻影,飞速离开……
眨眼间便出现在街区另一边的过桥米线小摊上。买了碗米线,方幸纵身跃上在高空中巨大商业广告牌,将其递给坐在广告牌上,一直对小摊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朱袭铭。
“本大爷的身份和街头米线完全不是一个世界,怎么着也得白玉京小撮一顿才勉强够格……”
朱袭铭拿着筷子死劲搅和碗里的米线,一边碎碎念,夹起碗里的煎蛋,一脸嫌弃道:“你瞧瞧这蛋煎的,裙边焦黄,牙口好的老黄牛也不见得能嚼动!”
“你不吃就放下。”方幸连看这家伙一眼的功夫都没有,头也不回地盯着对面十字路口,说。
“其实我吃那烤翅早就饱了。”
本就是无聊随口闹着玩,没想到方幸居然给他买来米线充饥,朱袭铭龇牙。
“我知道,这不过是为了堵你的嘴,以及……”
话没说完,方幸随手夺过朱袭铭手中的米线,狠狠朝刚出十字路口的蓝衣女人身上一扔……
“啪!”
温热的过桥米线正中那件熟悉的蓝色羽绒大衣上……
“是她?!”朱袭铭惊讶看着方幸,“你怎么知道她会在这里出现?”明明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
她一早便打算在这里堵截这女人!
朱袭铭望着方幸脸上流露出的讥讽笑容,顿生此觉悟。再看看周围稀少的人烟,正直下午上班时间,这个路段只有一两个小摊贩在寒风中经营生计,十字路口,空旷无比,连过往车辆也少得可怜。
方幸冷笑着,看着那女人怒气冲冲摘下脸上被油污溅染的娃娃口罩,露出一张满是青春痘的肥硕脸庞,顺着抛物线轨迹望向自己……
胖女人年纪不大,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她面色铁青,眼神如刀,狠狠刮向广告台上与英俊男子并肩而坐的齐刘海少女,怒气勃发!
“方幸!”
“呵!”
方幸发出呛水般的冷笑声,高坐空中,俯视胡娇娇,面无表情道:
“胡娇娇。我还真没想到,你也是……异能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