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席,方幸笑容温柔而又灿烂,不停用公共筷子为在座的所有人添菜,就仿佛人们肚子里的蛔虫似得,她总能准确地把朋友们想要夹的菜先一步放进他们的碗里。
“方幸,你可真神了!”游海芋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碗里的白切鸡,“你怎么知道我想夹这菜啊!”
“是啊,我刚想夹剁椒鱼头和酸辣瓦片鱼,筷子还没伸出去,你就给我夹来了。”顾雨瑜听游海芋的话后,立即笑着附和道。
游海芋立即来了精神,连忙问其他人:“怎么样,是不是也是你们想夹的菜?嗯?”
……云夙泠夹起碗中清淡的素菜放入口中,点点头,安静地咀嚼着。
朱袭铭笑着说:“我本来想吃文思豆腐来着,可她给我夹了个红烧狮子头……”说完,还卖宝地冲云夙泠撒娇,“泠儿你看,我都没吃到想吃的东西,不开心……让方幸给我做文思豆腐嘛!”
方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文思豆腐这道菜极其考验刀工,很费神,所以即使这道菜也是她拿手菜之一,她却并没有做。只是想不到,吃惯了山珍海味的朱袭铭竟然会对她做的文思豆腐念念不忘,倒是十足像个孩子……想到这,方幸忍不住笑了笑,刚一张口,想要揶揄几句……就被褚宵突然伸过来的筷子吓一跳。
“……”
一声不吭,褚宵动作迅速地把之前方幸给他夹的菜统统放到了方幸的碗里。红烧全鱼,白切鸡,……桌上口味比较清淡的菜眨眼间就转移倒了方幸的碗里,把被主人暂时遗忘的白饭们遮盖得严严实实的……
额……
不止是方幸,其他人都被褚宵的举动弄的一头雾水。
“不喜欢吗?”方幸愣了愣,下意识开口问道。
虽然她刚刚因为和大家打闹,隐约猜到朋友们想吃的食物,可是对于她来说从来都是如此特别的褚宵,这一招可完全没有任何效果。她只是凭着自己的猜测,给褚宵夹了清淡的菜。……性子冷的人应该都比较讨厌浓重的口味,这点在云夙泠身上就体现的很鲜明。
褚宵闻言,抬眼起眼帘,淡淡看了方幸一眼,顿了顿,慢吞吞而又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说:“嗯。”然后自顾自夹起些青菜放进碗里……
“呵呵。”游海芋笑了笑,小声对一旁的顾雨瑜说:“怎么看都觉得方幸的未婚夫性格好奇怪……”
“嗯……说话不带感情,感觉也不怎么疼爱方幸的样子。”顾雨瑜也忍不住凑到游海芋耳边小声嘀咕起来……
“嗬!”刚夹了点酸辣瓦片鱼的朱袭铭闻言,忍笑成功却被呛得满脸通红,急急忙忙灌了好大一杯饮料,就连一直把他当成空气客套得像机器人一样的云夙泠也忍不住扭头看他一眼,引得朱袭铭一阵傻笑。
听见声音的游海芋立即终止谈话,一脸专注地瞄准喜欢的白切鸡发起进攻……
顾雨瑜浅浅倒了半杯饮料,细细抿一小口,然后连菜也没送就往嘴里含了口大白饭。
“……”方幸下意思往褚宵那里偷看一下,见对方神色如常(面瘫状)地吃着饭,也就松了口气,当然,如果忽略心里那莫名地小失落就更好了……至于为什么失落,方幸连自己都不愿意深究,盯着桌上酸辣瓦片鱼放进碗里,好久没吃辣椒,她早就馋的口水一地了。
不过,很可惜,就在她刚把碗里的菜吃完,伸出筷子在一片酸辣椒中夹起几片瓦片鱼放到碗里后,褚宵突兀地身处筷子,利落地把鲜酸辣爽的瓦片鱼一片不少都给夹到自己碗里了……
“我……”的鱼啊!看着自己碗里的瓦片鱼不翼而飞,方幸无奈,只好再次伸筷……
“啪。”筷子与筷子发出清脆的敲击声,方幸顺着在空中堵住自己筷子去路的筷子一路往上看……有着同样美丽蔷薇花图案的筷身,一双修长如竹的大手,以及,一张容貌平平,却有着细长眉目如凤的脸。
而此时,这张脸的主人正挑着妖孽阴鸷的眼角和眉梢,不带任何感情地斜睨着她,眼中威胁之意却是不容置疑。
有种你就往这盘菜伸啊!眼睛主人不言不语,方幸却觉得清晰的接收到这样的威胁。顿了顿,方幸试探性把筷子移向另一盘口味偏辣的剁椒鱼头……然后再次被堵。
如此往来几下,方幸只能伤心地腆着小脸,吃着餐桌上口味清淡的几个菜,连红烧全鱼也不让吃……诶……
两人诡异的行为给用餐的其他人带来的不便,却没有人再说什么,反倒是在座的其他三位女生露出了各有千秋,却包含深意的笑容……
化身吃货的朱袭铭淡定表示,碗里的菜早就堆得满满的,他完全没空去关心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好么!
……如果我解释什么的话一定会起反作用,不如不说。
如此想着,褚宵默默用膳,不发一言。
一场达到普通小康家庭盛宴级别的宴席,一群性情各异却无比和谐欢乐地朋友,一个一直希望可以与之比肩的男子坐在自己的身边……这一天,方幸忙碌了一上午,但是却收获了梦寐以求地一次宴请!
当然,……对于某人在餐桌上诡异地反常行为,方幸会说她很高兴么……嘿嘿!
她就像一只欢快的蜜蜂,穿梭在亲密的朋友身边,合影留念,说唱逗趣:“我这里有数码相机,来来,我们拍照好不好?”吃饱喝足,方幸举手提议大家一起出门照合影。
“同意!”游海芋拉着身边坐着的顾雨瑜的手,兴奋极了。
“方幸,认识你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你说出句有智商的提议。”朱袭铭臭屁地夸奖道,笑容满满地偷瞄一眼冷着脸点头同意照合影的提议。
“好咧!五个赞同,一个弃权。……那我们就出发吧!!”方幸笑着对褚宵说:“现在反悔也来不及咯哦,少数服从多!”
说完,方幸飞快从柜子里翻出照相机,小心拉了下褚宵的宽大的袖子,再次对褚宵笑了笑,”来啊。别杵着不动哦。”又转头对其他人说:“你们也想想那里景色好,我们好去留下我们美丽的合影啊啊~”
“随意。”云夙泠淡淡道。
“我也随意!”急急忙忙坚定表示紧跟云夙泠步伐一步不错的朱袭铭。
“嗯,去湖畔的芙蓉林怎样?这个季节正是芙蓉盛开的时候。”顾雨瑜建议到。
“很好啊!”方幸笑了,那片芙蓉一向开的烂漫非常,很是美丽,她是极为喜欢的,“我以前,在海南很少看过这样的花,大朵大朵的,色泽绚丽柔美,娇而不媚!”
褚宵依旧寡言,不过却在拽着他袖边的方幸移动时不动声色地跟着变动方位,引得方幸一阵窃喜。
“什么?芙蓉不是都凋谢了吗?”游海芋一愣,随即恍然:“你说得太快了,我还以为你说的是芙蕖(荷花)呢。”
“你自己耳朵不行还好意思怪人家!”顾雨瑜毫不客气的反驳。
……就这么打打闹闹,一行人向外走去。由于接近宿舍区,各种小巧的花径繁多,所以同一条小道上看到的人也就少了,不然以朱袭铭那张脸和一身的金线,怕是会引来妹纸惊呼。
天朝虽说风俗保守,但是时至今日,却也有不少妹子还保留着自古以来留下“掷果潘安,看杀卫玠”这样剽悍记载的花痴精神。
朱袭铭像块膏药一样,云夙泠走到哪,他就走到哪。云夙泠只是冷这个脸,如果是其他爱慕者她早就一个巴掌拍走了……不过,这位。诶!为了避免双方撕破脸,云夙泠只能强忍耐心,冰美人气场十足。
一顿酒席下来,顾雨瑜早就看出了两人的关系,于是不动声色地拉着不停说自己家的客人坏话的游海芋,一人站一边,将云夙泠和朱袭铭左右隔开,一边神情自若地没话找话:“方才在酒席上金名先生说姓五行金……不知可是辽北做皮草生意的金家?”
朱袭铭看着被硬生生隔开的云夙泠,只得摸摸鼻梁谦虚道,“呵呵,哪里比得上辽北金家这等豪富,我家这几年不过是跟风,靠着祖上在桂林乡间的几亩地,做‘农家乐’生意,只能说小富,小富而已。”
身后和褚宵走在一起的方幸闻言撇撇嘴,在心里通过护印对褚宵吐槽:“啧,您瞧瞧,广西仅有的几家八星级私人会所,原来在人家眼里就不过是‘农家乐’,那国家A级园林,倒成了乡下几亩地。真是有钱人啊!我那点钱,还不够我在他那里吃两年……”
“你很缺钱?”一直对方幸的碎碎念置之不理地褚宵沉默许久,对方幸奇怪的问。
“我当然缺钱啦!又不是什么有钱人出生,其实我知道局里调查我了。其实也没什么,要不是他们,我还不知道,原来我不止是连爸爸妈妈也没见过,就连那个奶奶,也是我自欺欺人自我捏造地谎言……”想到那天她偷偷去看望被困在实验室刚刚从实验室推出来的高常胜时,李博士对她说的话,方幸就苦笑。
“凡人就是这样,脆弱而伪善,一旦不能承担,就要自欺欺人,沉浸在自己编织的谎言里不可自拔。”褚宵冷漠的声音在方幸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无情嘲弄,”不过,像你这样天赋异禀,能被自己四五岁时创造的漏洞百出的谎言蒙蔽至今的,这世上想来找不出第二个。最可笑的是,即便事实摆在眼前,也不敢去了解。你还真是天生缺乏面对真实的勇气。“
“您是在劝我去找自己的亲身父母吗?”方幸笑了,目光投向前方并排而走的四人……
“呵呵,金公子说笑了。”
顾雨瑜正用她客套的笑声掩盖自己因为拼命挤开对方而扭曲的笑脸,话说朱袭铭这小子还真是对接近云夙泠抱着恐怖的执着。
……“我觉得就这样生活也是很好的,已经习惯没有长辈的我,如果突然有了长辈的关怀,我已当会很不自在的。不过,您对我的关心让我很感动。”其实,突然出现在他们生活中的我,一定会让其他人都觉得不自在。本就不是期待中的成员……
方幸露出微笑,开口道:“请您不用担心,我能像这样,就已经很满足了。”
“哼……”褚宵不自在地别过脸,鼻见重重呼出气息,看上去有些窘迫。
早就知道不应该说这样的话了,都怪那只蠢猫,一定是被猫毛堵塞了脑袋才会不怕死地跑到他跟前说什么亲情不可替代,父母之爱不可欠缺……愚蠢!
褚宵眯起眼睛,默默生闷气。
……
可惜这样的闷气还没开始多久,就被方幸快乐的声音打断:
“好美的花海!”每一棵树都层层叠叠缀满了大半个手掌大小的绚丽花朵,深重绿的叶子被花朵掩盖,只露出小小一截绿色叶尖,成百上千棵这样的树错落有致地挺立,极力舒展柔韧的枝干,将庞大华丽的花树冠彼此交叠连结,形成蔚蔚壮观的美丽花海!
望着眼前美丽的芙蓉花林,方幸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被这片粉红姹紫的柔美色彩柔化成了棉花糖,甜津津的,蓬软松快,叫人心中满是欢喜。
“来,大人,您也一起试试吧,多么美丽的景色。莫负好时光,不是吗?”说到最后,方幸调皮一笑,眨了眨眼睛,放开轻拉住褚宵衣袖的手,背对着湖畔的小风,面相褚宵,微笑小步后退,跟随前面欢快扑入花林中的朋友们,似要陷入美丽的花海中再不醒来……
褚宵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少女,额前齐刘海被风吹得斜斜飞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一双明亮无比,满是笑意的眸子。突如其来,褚宵一瞬间觉得,这样似乎也很不错。
这样……这样究竟是怎样呢?
褚宵自己也说不上来,这样的念头,终究只是一闪而过的杂念,就像修炼路上的机缘,没有丝毫缘由可寻。
褚宵莫名想起自己一路走来,杀人夺宝,洞府求缘……每一次,都会遭遇说不清道不明的霉事,最后拼尽全力九死一生换来的宝物仙缘,总会被他人所得……一切只是因为他是天生无运,天道不容之人。
褚宵不知道,自己又有多久没有认真看过这世间的风景,虽然一直以来他对此毫无半点兴趣,但是就这一瞬间,他又忍不住分神了……
也许是因为这美丽的风致之故吧。
眯起双眼,向前凝望的褚宵如此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