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下叩门声,牛首推门,把备好的一桶忘川水放在床前,搁下几条毛巾,“这是给吾王洗浴用的,还劳请玉儿姑娘。”玉儿吃了一惊,伸手问道:“啊,不是——”她还没说完,牛首早已关门。玉儿郁闷地回头看看床上的蓝夜,难不成让她自己来吗?敢情她是来做苦力的。可是、可是让她一个女孩儿给他洗澡,总感觉不是太好,也许是非常的不好。玉儿透过窗口看了看,已不见了任何影子。她无法,只好来到床前小心翼翼地拖下蓝夜,然后又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搬到了木桶里。蓝夜依然无声无息地倚在桶壁上。“蓝夜,你再不醒来,我可就要脱光你的衣服喽。”玉儿对着他,佯装色迷迷道;可是对面之人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你究竟有怎样的经历啊?像谜一般。你醒来之后,应该还是像我认识的蓝夜一样吧。”她轻轻解开他的上衣,露出如脸般苍白的肤色。玉儿用巾帕轻轻擦拭着他的上身,“蓝夜,你知道吗,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觉得你特别自大,不过,时间久了,才发觉你这个人还蛮重感情讲义气。记得,那次你抢人家新娘吗?我还以为你是采花贼呢,可谓不打不相识。现在想来,也挺羡慕他们的,新娘子很漂亮,就连昏礼也那么神圣……如果什么时候,我也能当一回新娘子就好了。呵呵,这种事情,我才不好意思说给别人听呢。”说着,她的脸庞突然红了,然后突然抿嘴一笑.
“还记得,后来有个女孩子扯断你的袖子吗?那也是我的捉弄了,呵呵。我用红线把你们两个绑在了一起,所以她才那么花痴,可是你为什么没有反应呢。按道理,只要被红线绑住了,双方就会——”玉儿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了,又接着说道,“其实我有点后悔,因为差点害了你。没想到你为了救人,竟然那么奋不顾身。还有,你后来对我那么好……唉,絮絮叨叨了这么久——”她站直了身子,活动活动腿脚,然后看着床边一叠干净衣服,挠挠耳朵,只好先拿起一条浴布遮住了他的身体,然后把他拖了出来放在榻上,慢慢擦拭掉身上的水珠,最后换上干净的衣服。做完一切,玉儿已是双颊赤红,大汗淋漓。她用衣袖擦擦额上的汗水,慢慢说道,“既然是来照顾你的,当然不能依靠别人了,所以你也快些好起来哦。”
玉儿半跪坐在塌旁,手中的木梳子轻轻滑至蓝夜的耳畔。她捡起一缕发丝,捧在手心,蓝色的晶莹闪耀期间。“你的头发果然是蓝色的呢,是夜色的那种墨蓝。”她不由感叹道,目光越过他苍白而安详的面庞,玉儿心中突然一股跳动,她盯着蓝夜的眼睛,同时头颅缓缓底下,柔软的嘴唇无声息地印在他的脸庞。随后,她慌忙抬起了头,搔搔耳朵,“呵呵,蓝夜,你皮肤太好了,让我有些情不自禁了。恩,好好休息吧。”她掖好被子。
过了一会儿,牛首这才过来,把木桶弄了出去,还送了一份饭菜。看着桌子上热腾腾的饭菜,玉儿一阵欣喜,“牛大哥,这里和人间一样吗?”“这是特意为姑娘弄的。”牛首诚恳地回答。玉儿见他要出去,忙问道,“牛大哥,蓝夜呢,他吃什么?”牛首欣然而笑,“玉儿姑娘不用担心,吾王暂时不能进食,只能让城主为吾王服用补药。”“哦。”玉儿释然地点着头,心里却很高兴能够看见这个牛脸怪人的笑容。
过了几日,蓝夜虽然面色有些好转,但仍是处于昏迷状态。玉儿每天在他耳边轻轻话语,不是说着过往的事情,就是告诉他这几日所做的趣事。辟邪仿佛极放心于她,除了按时进药,补助内力,也很少过来。只有那个长着牛头的怪人,定时送些食物或是其他东西,但总是沉默不语。还好,川蛇怪因为处于禁闭期间,或许更多的是为了蓝夜,便被留在了天涯海角上。
玉儿郁郁地坐在了宫殿门口,望着下方一览无遗的河流与楼台。她现在已经知晓,这座宫殿被一层结界包围,她可以看见外面,但是外面却看不到这处宫殿。
“唉,作为一方之王,也是一件很无奈的事情呀。”她突然叹了一口长气。川蛇怪在旁边摇头晃脑,不明所以地望着她。她回过头,摸摸川蛇怪身上的伤口,“小黑,虽然你也不会说话,却拥有与辟邪一样的忠诚之心。就算是流血,也从来不痛叫。”川蛇怪听懂似地,摇晃着三个脑袋,然后中间的脑袋低下来,在她的小手上蹭了蹭。玉儿拍了拍它的脑袋,然后接着好奇地看着下面的楼阁,遂翘翘首,“小黑,那些地方也住着人吗?”她回头仰望着,却见川蛇怪的三个脑袋一齐晃悠着。“好了,好了,再晃就倒了。”她拍拍川蛇怪的身子,哧哧笑了。川蛇怪仰头尖叫一声。辟邪从宫殿后面走了出来,她看着川蛇怪和玉儿的背影,不禁会心地露出了笑容。
这日,辟邪一脸沉重地踱步走了进来。“辟邪姐姐?”玉儿刚给蓝夜擦拭脸庞,便收起手中的帕子。辟邪没有看向她。“玉儿,你先出去吧。”玉儿以为她要给蓝夜输入功力,就应了声,关门而出。
辟邪轻轻地跪在了床榻边,困惑而又无奈,“吾王,现在如何是好?你可要快些醒来啊。”话音刚落,一人便从坠幔处闪现出来,只见他身材魁梧,头戴高冠,“城主最近可好?没想到冥王一直在这里?”辟邪骇了一跳,她慌忙站了起来,挡在了蓝夜的前面。“阎罗殿主?你、你是怎么进来的?”辟邪看看左右。“城主,勿用担心,只有我一人而已。自从上次川蛇怪逃逸之事,这里的结界恐怕就不是那么牢固的吧。”辟邪微偔,她冷冷一笑,“原来神界早已知晓……”阎罗殿主微微一笑,“的确,天帝早已发觉木天玄洞中的冥王被掉包了,而且狴犴因为失职,也受到了惩戒,被化为一块铜牌镶于牢狱之门。“所以天帝暗暗委你探察冥王的下落?”辟邪冷眼注视着。“正是如此。”辟邪的眼睛立刻杀机毕露。
阎罗殿主一脸坦然,毫无畏惧之色,“城主,你现在就可以杀我灭口,我也绝不还手。不过您要考虑清楚后果,三界也许免不了再次生灵涂炭。我虽然后至冥界,但跟随城主一段时间,才觉城主是心怀慈悲之人,肯定不愿再现那惨无人道之场景。”辟邪叹了一口气,收起眼中的光芒,“那阎罗殿主是如何打算呢,是杀了我们呢,还是回去上报天庭?”阎罗殿主略微沉吟,抬头问道:“如今,冥王之事,还有谁知晓?”
“除了马面牛首,再无他人。——门外那个丫头,也是毫不知情,只是负责照看。”辟邪话音一转,“我也情知,此事隐瞒不了多久。但是辟邪一人做事一人当,如果可以,愿以自己的性命换回吾王的性命。”阎罗殿主露出敬佩之色,“辟邪城主果然是忠贞之人。其实天庭本也没有打算伤害冥王,否则,冥王早就不复存矣。想当初,冥王也只是受魔王诱惑,才犯下滔天大罪。所以,天帝把他禁于木天玄洞,用白色水晶石驱除他体内的邪恶之性,还原其善良耿直之心,然后再让他重新作为冥界的王。”
辟邪已是目瞪口呆,“什么,神界竟然有如此打算?”她一时难以相信。阎罗殿主点点头,“否则,又何必大费周章呢?”他微微一笑,“而且木天玄洞,内外设置周密,恐怕不是城主一人就能救出冥王的吧?”辟邪神色一凛,“我自然有自己的法子,进得了天庭。如果,天帝追罪,我大可以一死,只求能放过吾王。”她脸色黯然,转头看向床榻之上的蓝夜。她暗想,那阎罗殿主也是耿直之人,也许还有希望。“其实,吾王已经醒来一次,只是记忆全失,如今又身受不明重伤,至今不醒,就是再次苏醒,怕也与凡人无异。从救出吾王,我就一直祈愿他能够做一个普通的人,不再卷入那些纷争;而且我也保证,不会再让他重蹈过去。”
阎罗殿主叹息,“城主,我明白你的心思。这件事情,我暂时压制,等冥王醒来之后,再一同作商量。但是,此事千万不要再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以前的旧部。他们难免心性不改,借冥王的名号,再次掀起祸乱。虽然天帝仁慈,但毕竟今日不是往昔。”辟邪微微低头,“多谢阎罗殿主教诲。我自当不会再透漏他人,吾王苏醒之日,必定告知。”阎罗殿主斜睨床榻上的蓝夜,便消失不见。辟邪抬头,见他走了,仿佛一口气憋在胸中,她踉跄着,一下跌倒在地。她扶着床榻,泪眼模糊了那熟悉的面孔,“吾王,没料到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来到了,辟邪只能如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