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过来吧。”马面走在最前面,玉儿硬着头皮跟着。两道黑门在身后关上了,随之里面的惨叫声也越来越大,此起彼伏。玉儿不禁打了个颤,幽幽鬼火在面前跳跃着,她才模糊看见,这里好似是个地宫,道路两边隔段距离就有鬼差把守。来到第一门槛处,上面好似写着:一层拔舌地狱。跨过门槛,她看到旁侧有个陋室,里面有个身着锦袍,尖角豹面的判官似乎在训斥着什么,下面两个鬼差牢牢抓住一个面色惊恐犯人,旁边还有个鬼差手里拿着大钳子往犯人的嘴边凑去。随着几声尖叫,那个鬼差手中的钳子已是鲜血淋淋。而发出尖叫的正是陋室后面的几个监牢。里面关押了很多犯人,同样也是瞪着惊恐的眼睛。当鬼差的眼睛瞅向他们时,那些犯人不禁轰的退向了里面。
玉儿差点呕吐出来,她赶紧小跑到马面身后,“为什么这么残忍?”马面看了她一眼,但还是解释道,“这里是十八层地狱,生前凡是犯有过错之人都会沦为地狱的,所以他们罪有应得。凡是搬弄是非、挑拨、欺骗他人的,都应当受此拔舌刑罚,这还是最轻的。”马面藐视地看了他们一眼,继续往前。
接近第二道门槛的时候,里面的惨叫更是不绝于耳。只见上面写道:二层沸沙地狱。还是一间陋室里,两个体型巨大的鬼差,正执着大铲子在一口巨锅里,不知翻着什么。可是撕心裂肺的声音却是从里面传出。原来那铁锅里面盛满了黄沙,下面是熊熊的烈火;几个犯人被捆得像粽子一样,在锅里随着沙子来回翻滚。皮肤一层层地从身上掉落,渐渐染红了黄沙。玉儿赶紧捂上了耳朵。可是三层铁床地狱传来的声音依然像利箭一样,穿透她的心房。她克制自己不去注意,但是如残阳的鲜血,还有那透过肢体一根根明亮的铁刺仍然闯入了她的眼睛。鬼差们直接把犯人从那张如刺猬的铁床上拽了起来,然后扔进了牢笼。他依然尖叫着,翻滚着。而另一名犯人也伴着尖叫声被直接扔在了铁床上。
玉儿简直受不了了,她赶紧跑到一个角落,扶着墙,压抑住内心的翻腾。马面终于露出怜惜的表情,“忍忍吧,还有九层地狱就到了。”“什么?还有九层?”玉儿差点跪坐下去,她转头看向马面,“究竟是谁要见我,他会不会也忍受这种痛苦啊?”马面摇摇头,“他,当然不会的,他在十三层枉死地狱,那里的鬼魂,或冤屈而死,或是阳寿未到,无故而死。他们大都还留恋着人世间,不肯投胎而去。除非达成了他们的心愿,他们才愿意进入下个轮回。”“枉死地狱?”玉儿瞪着眼睛,喃喃道。
马面见她脸色蜡黄,也有意让她休息一下,“是啊,这地狱共有十八层,由八位殿主分管,由各殿的判官执刑。拔舌地狱和沸沙地狱属于二殿楚江殿主,铁床地狱与蒸笼地狱属于三殿宋帝殿主,四殿五官殿主负责牛坑地狱和春臼地狱,五殿阎罗殿主负责铜柱、刀山、冰山、油锅等地狱,六殿泰山殿主分派石压和血池地狱,七殿平等殿主则管着枉死地狱和磔刑地狱,八殿卞城殿主处理火山地狱和剥皮地狱,石磨地狱和刀锯地狱则为九殿都市殿主。”马面越说越面露得意之色。“不同罪过的人,死后则进入不同的地狱,或是多重罪过的人,则会受更多的刑罚……”
玉儿听的晕头转向,伸出手来在自己的脑部点了几下。“喂,你这是干什么?”马面吓了一跳。却听她微微一笑,不紧不慢道:“马大哥,现在我点了自己的穴道,既听不到,也看不到。所以要麻烦你领我到枉死地狱了。”马面摇摇头,感到有点滑稽,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却见玉儿也伸出手来,他没好气地把月牙戟的末端递给了她。
彷佛是一条漫长的黑道,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到了。”马面在前头喊了一声。他突然意识到她听不到,便转过身来,推了推她的肩膀。玉儿这才解开自己的穴道。不过,首先进入耳朵的,却是弥漫四周的冤屈声。她看了一眼里面牢狱里,尽是不甘的面孔,他们伸出自己的手,嚷嚷着要返回人间。
一位深红衣着,目如牛眼,脸形似羊,左腿似马蹄的判官走了出来。马面朝他一揖,“判官大人所要之人,城主已派我送来了。”判官哈哈一笑,瞅了一眼玉儿,“不敢劳烦马将军。”说着,旁边一甚矮的小鬼捧着一堆竹册奉上前来。判官翻了翻,“那人却在十号牢狱,还是速速让这位姑娘与其相见,了却这桩事情吧。”一个鬼差走上前来,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玉儿正疑惑,马面对她道:“玉儿姑娘,随鬼差去一趟吧,我会在这里等着你的。”
反正已经糊里糊涂的走到这里了,一定要知道到底何方神圣。她抬起脚来,随着鬼差进入了枉死牢狱。
嘤嘤的泣声,哀怨的喊叫,玉儿叹息一声。在一间牢狱门口,鬼差停住了。玉儿靠近栅门,里面就一个人,他卧坐在一侧,披头散发,身上穿的一身中衣,也是褴褛破旧,带着斑驳的血色。鬼差敲敲牢门,喊道:“张之瑞,你要见的人已经来了。”“张之瑞?”玉儿惊了一跳,怎么会是他呢?里面的张之瑞慢慢抬起头来,脸庞也是脏兮兮的。
只是他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他一下扑到在牢门上,“素……玉儿,我终于见到你了。”她还是和原先一样,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回忆起了前世:朝阳初升的早晨,瑶池边,聪慧美丽,一袭白裙的女子,手持玉瓢,晶莹甘露洒向脚下的一棵碧色灵芝……
“张大哥,真的是你?”她鼻子一酸,泪水哗哗地留了下来。
“你怎么来的?你不会——”张之瑞突然慌张起来。
“张大哥,我只是他们城主邀请来的,还没有死掉呢。”
“这就好,这就好。”张之瑞放下来心。
玉儿转头对旁边的鬼差道:“鬼差大哥,能不能麻烦你打开门,我进去一下。”
“不行。”鬼差冷冷的回绝。
“玉儿,不要了,他们也有自己的规矩。”张之瑞透过空隙握住她的手,脸上露出笑容,“只要能见到你一面,只要你能好好地活着,我就很欣慰了。我相信,不管多少道轮回,我们都会再见面的。”
“张大哥,你太傻了。”
张之瑞笑笑,擦擦她的眼泪,“玉儿,好好看看张大哥,千万不要忘了我哦。我会再喝孟婆汤,还会再忘记玉儿的。”
“张大哥,即使你转世了,玉儿也不会忘记你的。”
“好、好”张之瑞点着头。
“时间到了。”鬼差在旁边喊道,“还请这位姑娘赶快回去吧。”
“玉儿还是快回去吧,这里阴气极重,不是久待之地。”张之瑞也是催促她,缓缓地松开手,转过了身子。
“张大哥——”玉儿叫着,他却不回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