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才知道慕容东宫是怎么想的！
老夫人也不想知道，当即就命人派了他来。
她是再也不想与他客气了。
这么多年，她对慕容山庄不管不问，可不代表谁都能蹬鼻子上脸。
他老子慕容青彦这几年都不敢拿捏她了，以为自己当了几年慕容山庄的主人，就翅膀长硬了吗？
戴妈妈收拾了碎瓷片，见老夫人还阴沉着脸，忙给她倒温茶。
“小姐，你就消消气吧，家主年纪小，还不懂事呢。”戴妈妈赔笑。
老夫人嘴角掀起了个嘲弄的弧度，冷笑一声：“前几十年你说他小，我一度忍让，现在你还说他小？孩子老婆一箩筐，如今都开始碰男人了！”她好笑听到了天底下好笑的笑话，“红香，你还当他小？”
戴妈妈脸色白了一下，再不敢说了。
慕容东宫的生母春香与她是表亲关系，小时候一起长大的情分，但老夫人与她们也是幼时在一起的。
当年，小姐还是赖府明珠时，在牙婆子手下挑了她二人。
家母去世，新妇进门，嫡女处境艰苦，她主仆三人与少爷是如何谋算才走到这一步。
小姐牺牲了多少代价才如愿嫁进慕容山庄。
她们都是知道的。
万万想不到，春香背主爬上了老家主的床。
小姐待春香比对她还好，她也私底下赌气嫉妒过。
她有多痛！
愈是疼爱，背叛带来的伤痛愈发让人原谅。
将人赶出府，已经是小姐最大的退让了。
谁知，天降惊雷，竟生下了慕容东宫……
这么想着，当年小姐寒冬夜里辛苦咳血的一幕幕仿佛历历在目。
戴妈妈想着，不由就红了眼眶。
慕容东宫到底推迟了些时候，才到了花忍居。
这次，他独身前来。
他到之前，老夫人念了几句佛经，怒火已经消去了不少，平静了许多。
谁知见到了那张和慕容青彦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火气就不由蹭蹭地往上冒。
老夫人并没有收敛怒火，全写在阴沉的脸上。
这世上她对三个人最是无法敛住情绪，慕容东宫就是其中之一。
慕容东宫心里微顿，却还是朝她行礼。
行完礼就垂首站在一侧，老夫人没让他坐。
老夫人挑冷眉道：“不是与你说过了，画楼我还有用，你竟罔顾我的意愿？”
她说话时，不自觉威压都用上了。
慕容东宫这才察觉，老夫人的修为还在他之上。
他心下大骇，也估摸明白父亲为何当初说的要敬待家母的话。
“夫人，江家几番指定画楼，昨日又派了人来，我这才答应。此女天资平平，府中女儿众多，比她强的不知凡几，为何要挑了她。”他尊称老夫人为夫人而不是母亲，颇有些下人的意味。
看他刻意摆低了姿态，老夫人并不满意，反而怒火又烧了起来。
“小小的江家你都压不住，你给什么他们就收着，他们敢说什么！还不是你这个家主没用？”
这话慕容东宫不想接，也不敢接，就沉默不说话。
这些年，他是很辛苦的。
全府上下都恭敬畏惧他，不是没有原因。
老夫人就瞪着他。
低姿态管用吗？
当年她姿态那么低，简直贱到泥土里去，每每追忆都恨不得拍自己耳光，在继母面前都讨不得好。
每一次都是春香劝着自己，才让自己好受些。
老夫人脸上扭曲，将茶杯砸向古画。
那茶杯打出一波涟漪，直接扔进了画中。
“慕容青彦，你生的好儿子！”
戴妈妈惊呼了出来，她脸色都吓白了。
画里面有什么，她也是知道的。
慕容山庄的老不死们，可都呆在里面与魔物争斗呢。
以前老夫人生气的时候也经常砸东西进去，不过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老夫人好多年都没有这么失仪了。
她缓了一下，才呼吸平稳下来，但心还是提着，要知道里面呆着的都是些什么人物。
甚至没一个，是老夫人惹得起的。
她却不管不顾地砸了进去。
慕容东宫眼睛闪了一下。
老夫人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这么做了。
他是五岁进的府，还是脏兮兮的乡下小孩，那一日下人带他进府，到花忍居来请安。
老夫人就将火炉直接打了进去。
他吓呆了，直接尿了裤子。
好凶的女人啊！
然后就从画里走出来一个俊美男子，正是他的慕容青彦，他笑着摸自己的头，始终没有责骂那凶巴巴的女人。
甚至都没有看一眼。
慕容东宫那时候还小，以为慕容青彦是不忍心责骂他的妻子呢，享受终得的父爱时也怨怼他。
但后来，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不爱的人，都懒得多看一眼，任她撒泼胡闹。
后来，家主也经常训他，无一例外每次都要砸点东西进去，而后父亲就会从里面缓缓走出。
他在接任家主那日，和父亲吃酒，说起这件事。
慕容青彦却笑而不语。
自他接任家主后，老夫人就已经不曾这么做了，来来去去已经几十年。
就在这时，古画泛起微微的涟漪。
一名男子从里面缓缓走出，正是慕容青彦，与慕容东宫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若不是相熟之人，和慕容青彦鬓发处一抹苍色，仅凭皮相还真是难认。
不过慕容青彦与慕容东宫气质却完全不同，他身上并无威严，反而有浓重的书卷味，似在水画中吟词的诗人，而不是踏马疾奔的武将。
慕容东宫好久不见父亲，甚是想念，走上前去作揖道：“父亲。”
慕容青彦笑着摸摸他的头。
慕容东宫就有些不好意思，父亲怎么还当他四五岁呢。
老夫人见他二人享尽天伦，就冷哼了一声。
慕容青彦就坐到了暖踏上，与老夫人隔着茶杌，对东宫指着近处的椅子道：“坐。”
慕容东宫就坐下。
戴妈妈忙给三人重新斟茶。
茶水冒着浓雾，将几人映得如同在水雾中看不透彻。
碰巧没水了，戴妈妈道了一声，就退了出去。
“慕容青彦，这件事你可要好好给我说说！”老夫人当即道。
慕容青彦倒是一脸笑吟吟的。
戴妈妈一边烧水，一边拜佛，总算老家主出来，没让东宫和老夫人闹起来。
“求哥，你进来暖和暖和吧。”她朝着角落里的老求招手，“如今这天儿啊，是越来越冷了！”
老夫人的暗卫老求就走了出来，他举止气质皆像军人。
戴妈妈笑了下，取出茶杯给斟了两杯，递了一杯过去给他。
茶雾也一时朦胧。
屋里那几个，可能要说上一会子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