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策,秦策,醒醒。”一个朦胧的声音在云南省保安司令部警保处特工“秦策”的耳畔响起。帅气而硬朗的他几乎是从副驾驶座上跳了起来。
“我可怜的秦策啊,你都睡眠不足了,哎,我看张文宇家的灭门案也真够你烦的。”一张臃肿的脸挨向秦策。说话的是他的同事刘丰,跟他同年,都刚满二十二岁。
“不好意思,居然睡着了,抱歉抱歉。”秦策略带歉意地说。
刘丰从秦策手里抢过了一本用厚绵纸制成的经书:“你也在看纳西人的东巴经?”
秦策毫无表情地从刘丰手里抢回了那本名为《祭自然神》的东巴经。这种经书是纳西族智慧的结晶,它们记载了各种各样的神话传说,以及纳西族的社会、自然知识。
“麦良知道吗?他是纳西族的酋长,被元帝忽必烈封为宣抚司,他的墓被称为黄金古墓,里面有数不尽的宝藏。”刘丰故意挑逗这个严肃的“扑克脸”同事说。
秦策点点头:“传说张文宇家里有一本名叫《鲁般鲁饶》的东巴经,它隐藏着寻找黄金古墓的线索,而张文宇家被灭门就跟这本经书有关。”
“谁知道呢?”刘丰耸了耸肩:“张文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到处搜集东巴文物卖给外国人,现在恶有恶报了!不过凶手也太残忍了,把他全家都……”
“《鲁般鲁饶》现在还在张文宇家吗?”
“听说张文宇一家被灭门后,他的亲戚朋友去他家找了好几天,都没能把《鲁般鲁饶》找出来,我看是被凶手拿走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秦策感慨地摇下车窗,望着一排黄色的钟楼状建筑怔怔出神——那儿,就是云南讲武堂,也是他和张文宇家灭门案的重大嫌疑犯“唐凌”一起学习的地方。
“证据确凿嘛!而且张文宇家要不是他灭门的,为什么要逃?”刘丰看了看秦策,不由嘀咕起来,“不过话说回来,我倒是很同情唐凌的,他是卢司令都想招到麾下的人才啊,可惜就这么走了歧路!”
毫无意外地,刘丰并没有听到秦策的回答,不由狠狠地抽了一口烟:“我说秦策,过不了多久你就看不到讲武堂了,干脆就趁着现在多看几眼吧。”
“怎么回事?”秦策惊道。
“哈哈,看把你吓的!”刘丰哈哈大笑起来,“过不了多久,这里就要改成黄埔军校的分校了。”
“哦。”秦策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稳定下情绪后才问道:“刘丰,有唐凌潜逃的线索吗?”
“当然没有,唐凌是讲武堂情报科出身,加上从军多年,非常善于潜伏隐匿,那些白痴警察哪里找得到他?……嘿嘿,要是找到了,我们这是在干吗?”
“得了!你赶紧带我去现场看看吧。”一听说唐凌还是安全的,秦策脸上的线条就开始舒展开来。
“兄弟你刚从鸟不拉屎的地方回来,需不需要先放松一下?”刘丰眯着眼睛问了秦策一句,是男人都懂他的意思。
“什么?”秦策坐正了身子。自从他放走了一个共产党的嫌疑犯之后,就被卢司令派到山区剿共,一剿就是大半年。
“行行行,你就把我的好心当做驴肝肺吧。”刘丰将烟头弹摁灭在烟灰缸里,猛地地踩下油门。
黑色的轿车“轰”的一下,朝前疾驰而去。
“等我把事情理顺了,再请刘大警官吃顿饭吧。”秦策忽然明白了刘丰的“放松”是什么意思。
“行!但我们事先说好了,你得把万春楼的头牌凝香给我请来!不然可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刘大警官看中的女人,我一定请来。”秦策平静地说,好像是在说“一个银元可以买八斤猪肉”。
“从没见你对女人感兴趣,你该不会是有什么毛病吧?”刘丰暗自嘀咕,脸上的油闪闪发亮。
“真对不起,我不像狗和马那样。”秦策淡淡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了。
刘丰心中一惊:哎,终于看到他笑了,但是……
前面是一条宽阔的长街,入口处有一台很大的水车,不停地旋转着,水声也随之“哗哗”地响个不停。
长街沿着河流蜿蜒,轿车的所经之处都是一幅逐水而居,随水而生的美丽画卷。
最后,一堵高高的围墙映入了秦策的眼帘。
“张府到了。”刘丰踩下刹车。
朱红色的府门前稳稳地蹲着一对辟邪兽石雕——每只都有近三米长,外形像豹子,但还带着翅膀;门上是两个狮子头,嘴里都含着闪闪发亮的铜环。
门外拉着一幅刺目的白色横条,写着“沉冤待雪”四个怒目横眉的大字,让人不由心中发冷。
“这张府倒是占了整整半条街。”车子一停,秦策就被张府的阔气给惊呆了。
“还是不能和木家比,人木家可占据了整整一条街,跟北京皇宫似的。”刘丰饶有趣味地说。
“木家那是祖产,几百年的土司做下来,占据那点地方也不足为奇。”秦策打开车门抬腿下车。
“那是。但是论实力的话,张家比木家还强些,毕竟张家的背后有法国人在撑腰。”刘丰朝大门走了过去,伸出肥硕的手在门板上狠狠地拍了几下:“开门,开门。”
过了好一会,门被拉开了一条缝,露出了一个满脸戚容,全身披麻戴孝的中年人。他见秦策和刘丰都穿着军装,不由神色一振:“我是张府的管家张明,两位警官,有什么事情吗?我好去通报一下。”
“不用,我们直接进去就可以了,这位是秦策,卢司令亲自点名他来负责你们家的案子。”刘丰眼睛朝天,边说边直接朝门里面走。
秦策明白,对于这样的小人物,刘丰跟本就不想多说什么。
“王姑爷,王姑爷,有两位负责老爷案子的警官来了!”张明不敢阻拦秦策两人,还在他们前面一路小跑,边跑边大声喊叫。
一栋三层的木楼正对着大门,占地很广,目测起来有四五百个平方。两排厢房排列在三层木楼旁边,就像是群星拱月一般。
等刘丰和秦策走到那栋三层木楼门口的时候,大厅里快速地走出了一个高高瘦瘦的军官,三十来岁,还戴着眼镜。
“这位是我们张老爷的女婿,姚安县保安团当团长,案发的时候在姚安县那边抓共匪,现在特地赶来料理张家的后事。”张明介绍军官说。
“我叫王杰。”军官向刘丰伸出手。
“节哀。”刘丰用力地握住他。
“一切都拜托两位长官了!”王杰悲愤地说:“这一次,我岳父大人,岳母大人,我岳父最爱的姨太太,我的妻子,还有我的大妻舅,我的表妻舅都被杀了。其他几位姨太太都住在外宅,才幸免于难。”他说着说着不免双眼通红了。
“好,好,我们明白了。”刘丰拍了拍王杰的肩膀,打着官腔说。
“王姑爷,还是先请两位警官进屋里说吧。”张明弯腰做了个请的动作。
秦策和刘丰对视了一眼,随着张明的手势踏进了大厅。随即,一股血腥味无视他们的抗拒,直冲进了他们的鼻子里!
只见宽敞的大厅里烛光点点,一排六张桌子整齐地摆着,每张桌子上都用白布覆盖着一具尸体,那让人难以忍受的味道正是从这些放置了近一个星期的尸体里发出来的。
即使是见惯了死人和鲜血的刘丰也不禁皱起剑眉连声道:“太残忍了,太残忍了……秦策,你说是不是?”
秦策没有说话,倒是张明又谦卑地张罗起来:“两位警官喝口茶如何?”
“茶就不必了,带我们去看看凶杀现场就行。”秦策干净利落地回答道。
“那好,两位警官请随我一处一处地看吧。”王杰点点头,转身带路去了。
一行人边走边聊。王杰看了张明一眼,意味深长地说:“自从我岳父大人张文宇被杀害之后,这位张明管家在张家的地位就凸显出来了,现在诺大的张家就全是张明在招呼张罗着……”
“张老爷的子女呢?”刘丰不解地问。
“哦,我岳父一共就三个子女。我刚才不是说了嘛,张老爷的大儿子,也就是我的大妻舅和我妻子一起遇难了,而张老爷的二儿子在法国,赶不回来。”
“这家的仆人都没事?”
“凶手只杀张家的人。”
他们连续看了四间房子,包括张文宇夫人的房间,大儿子的房间,女儿的房间,还有侄儿的房间,最后,秦策忍不住对刘丰道出了自己的初步判断:“行凶的是个高手!因为三间房子里都没有搏斗的痕迹,很显然,这些人都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凶手一击致命的。”
刘丰点点头,转而问王杰说“王团长,你知道凶手是在什么时候下手的吗?”
王杰神色黯然地低下了头说:“大概是凌晨一点到两点之间。”
正是人们熟睡的时候!
“张家的人很可能是在熟睡中被杀的。”秦策若有所思。
刘丰“嗯”了一声,马上又对王杰道:“你岳父住在哪个房间,带我们去看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