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团长,现场和遇害者我都看了一遍,也到了该告辞的时候了,你多保重吧。”秦策对王杰说。
“长官公务繁忙,我也不敢多加唠叨,您慢走啊。”王杰一路送秦策两人到了府门口,才依依不舍地跟他们告别。
离开张府后,秦策拍了拍刘丰的肩膀:“回去叫个人来拍下照片,别忘了,还有,把警察局里的档案调出来。”
“你呢?”刘丰打开了轿车的门,“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不了。”秦策淡淡一笑,朝刘丰挥挥手,去街道对面拦了一辆黄包车走了……
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是的,他必须去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是唐凌的秘密据点,只有唐家的人和他知道,而且,他还不能明光明正大地走进去,因为唐凌的家人极有可能会收拾下房间,对他隐瞒什么。
黄包车很快就拉到了秦策的公寓楼下。
秦策付了钱,来到了自己的寓所里——那是一个一室一厅的房子,屋里陈设简单,也没怎么装修过。而且由于是背阳的,常年又阴又冷,即使是大白天也不得不开着电灯。
他在寓所里整理了一些攀岩的工具,然后把自己的美国产勃朗宁手枪擦了擦,并换上了一套干净利落的黑色劲装,然后又驾着警保处配给他的奥斯汀轿车往昆明西郊的西山森林驰去……
这个森林位于滇池湖畔,距离昆明市区只有十五公里远,北向南逶迤展开,由碧鸡山、华亭山、太华山等组成。
晚上八点半的时候,秦策下了车,钻进了树木茂森的森林里。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劈荆斩棘,他才来到了岩石嶙峋的罗汉崖下,把攀岩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首先,秦策用一把蓄电的电钻在罗汉崖上打了几个孔,然后用十五厘米长的膨胀钉把挂片钉到岩壁上,再把连着绳子的快挂扣入挂片。接着,他穿上了带有绳子的安全带,一边爬,一边往上打孔,刺耳的声音回荡在黑暗的苍穹下。
他就像是头矫健的人猿,只花了半个小时,就攀到了悬崖的半腰上,然后拍了拍手,把攀岩工具都放进了背包里,往前方那座精巧结实的据点走去……
秦策在据点的围墙外停住脚步——以前,他乘着唐家的缆车上来来过几次,并且知道据点的围墙上有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裂口。
这个裂口对普通人来说的确不大,而且又是在围墙的顶部;但它对秦策这样懂点拳脚的人来说却太大太显眼了。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抛出刚才登山时也用过的绳套套在了裂口上,双手三下两下就够到了围墙的顶上,两脚再用力一蹭,两米多高的围墙就直接翻越而过了。
厚厚的软底鞋落在地上,基本没发出一点声音。秦策贴近墙面,左右打量了一下,就弯下腰,直接朝着唐凌的房间摸了过去。
但当他绕过一个转角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一头怪兽!
粗壮的四肢,加上如同狮子一般的脑袋。
过去书本上的知识告诉秦策这头看起来像狗的动物名叫“藏獒”。他虽然没在现实里遇到过藏獒,但听别人说,藏獒发起威来,两三个普通的汉子都制服不了。
秦策的剑眉皱了起来,不敢拔枪,只是轻轻地抽出了身侧的一把军刀。他倒不怕一头藏獒,他怕的是这头藏獒突然吠叫起来把管理据点的人都惊醒。
但就在他半弯着身子,看准了藏獒脖子上的声带处,准备在它狂吠之前一军刀结果了它的时候,那只藏獒竟低下头,一下子贴在了秦策的裤管上,亲热地磨蹭起来。
秦策意外了好一阵才想起来:自己被派往山区剿共之前,经常跟唐凌一起逗一只叫“壮壮”的小狗玩,还一起去遛狗。现在看来,那只小狗已经长大成一只凶猛的藏獒了。
他确定了这点后,便伸手在藏獒的脑袋上轻轻地拍了两下,又迈开步子朝唐凌的房间走去了。
“叮叮叮……”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
秦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躲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榕树背后。
不一会,几个强壮黝黑的马帮大汉提着灯笼出来了,他们在秦策的不远处绕来绕去,随时都可能发现他的藏身之处。
秦策一动也不敢动,任由冷汗从额头滑落,又凉又痒。
过了很久,也许十分钟,也许半小时,他一直难受地弓着身子站在那儿,因为只要动一动,身边的树皮和藤条就会“沙沙”作响。
秦策继续等待着……
终于,大汉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秦策慢慢地伸展开身体,长长地舒了口气,很困惑地想:刚才的铃声是什么回事?
前方是一幢毫不起眼的小屋。
他以前跟唐凌一起来这个据点的时候都没有进去过。
秦策定了定神,向这幢小屋走去,很慢很慢。
一步,两步……
一直走了五步,周围还没有任何异常。
但秦策的神色却更为凝重,他担心奇异的铃声会突然响起来。
仔细地环顾了四周一番,秦策踏出了第六步。
“叮叮叮……”
几乎就在他的脚踏到地面上的同时,清脆的铃声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在一片寂静中远远传开。
秦策的身体一僵,然后当机立断,紧贴着墙壁来到了小屋跟前,突然用力地撞开了门,点燃了木桌上的油灯。
屋子里的摆设不多,木桌、三把椅子,还有……一个竹笼子,笼子里饲养着一只怪兽。
这怪兽一米来长,一身灰色,背部高高耸起,还有一双黑豆似的小眼睛。但最怪异的是,它长着一个奇长的鼻子,鼻子的最前部是两个粗大的鼻孔,有点像猪的。
竹笼上拴着一条细线,细线连到了竹笼边的一排铃铛上。
秦策怔了一下,心中却不由暗暗称奇:原来唐家不仅养马、养驴、养藏獒,还养食蚁兽来预警?这样一来,只要有陌生人进入据点的院子,食蚁兽就可以在第一时间里嗅到他们的异味,并轻拽会给它带来食物的细线——毕竟食蚁兽的嗅觉是狗的十倍以上。
事不宜迟,秦策的军刀一挥,割断了连接竹笼的细线,然后又吹灭了油灯,转身离开了这个小屋。
月黑风高,他沿着五色石铺就的小道一路飞奔,最终在一幢刻满了飞鸟浮雕的阁楼前停下脚步。
阁楼的檐柱上帖着一副极具个性的对联,上联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下联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横批更妙:非友勿扰!
秦策知道,这里就是唐凌住的地方。
他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后门,小心翼翼地用匕首撬掉门闩,一闪身就进去了,然后摸着黑走进了二楼的卧室,并打开了灯。
暖黄色的灯光照耀在卧室中央的一张大木床上,枕头和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
一股女人留下的淡淡清香钻进了鼻子,秦策会心一笑:唐凌可是昆明有名的风流种子,不像自己那样规规矩矩,就连在秘密据点里也不甘寂寞,会玩玩各种女人。
他仔细地检查了唐凌的卧室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因此他立刻就推开了卧室隔壁的书房大门。
月光下,首先映入秦策眼帘的是散落满地的书页。
他蹲下身,仔细地辨认了一番才发现这些书页都是由厚棉纸制成的,上面写满了纳西族所使用的象形文字东巴文,应该是从装订成册的东巴经上撕下来的。
很快,秦策就发现散落在地的书页由两本一模一样的东巴经组成。他把它们各自归类,并注意到其中一本经书是缺页的,另一本是完整的。
通过对照,秦策发现其中一本经书所缺的那页上只有左上角有一个东巴文字——一个鱼一般的符号,但这“鱼”符号还拖着一根长长的钩状尾巴。
沉沉的夜色让秦策深感压抑,他必须赶紧破解这个奇怪的“鱼”符号!因为张家的死者里出现了法国人,因此警方一定会竭力追捕唐凌;而那些灭门张家的真正凶手,也肯定正在寻找唐凌的行踪,好来个死无对证……
但秦策细细地想了很久,却还是没有想出什么头绪来,只好先站起身,毕竟腿蹲得有点酸了。
忽然,一张夹杂在东巴经书页里的旧照片把他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秦策轻轻地拾起了这张照片,看到了两个意气风发的,穿着军装的少年:左边那个高挑帅气的少年依稀就是秦策,不过比现在更青涩一些;而右边的那个少年相对健壮点,古铜发亮的皮肤显现了他的热情和活力,细长的桃花眼里更带着一种玩世不恭味道,正是当年的唐凌!
看到相片那一瞬间,秦策的眼睛湿润了,心里也痛得像洒了玻璃碎片那样。他还记得,这张相片是他和唐凌两个人刚刚从讲武堂毕业的时候,特意去照相馆照的……可谁知,当年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今已成了自己追捕的逃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