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爱知县,家家户户的院子都裹着厚厚地白雪。
津端修一起床的时候探到窗户边看了看,便露出孩子般的微笑:“雪停了雪停了,今年雪停的早,明年春天院子的土又肯定肥沃了一些。”
他刚要走出房门,瞧瞧被窝里老伴,又嘿嘿一笑,凑到书桌前小心翼翼拿过一个小旗子,在上面仔细写上:雪大有点冷,多穿点衣服,今天青藏王先生会到家里吃饭。
然后他静悄悄退出房间,带上房门,对着双手哈了一口气,便使劲开始搓手掌。直至把手掌搓热,他才拿起墙上挂着的手套戴上,去储物间找寻铲子准备出门铲雪。
等到津端修一找到雪铲打开屋门的时候,一眼便瞧见直直站在雪地中的青藏王。
津端修一愣了愣,又苦笑一声,回屋取了一件自己的厚大衣才重新走出屋子。
他快步走到院子中央青藏王的身边,伸手拍去他头发上脸上肩上脖颈上衣服上的积雪,气骂道:“就算你身体超人一等,也不用这么折腾吧。”
青藏王长长地睫毛还带着雪,但在他睁眼的瞬间那雪粒都化掉了,他看着身前的津端修一,看着他脸上生气的表情,看着他眼底的真挚,忽然笑了。
“昨晚到的,没找到住的地方,就在这里等你早上开门了。”
津端修一无奈的把厚大衣披在青藏王的身上,一边推着他往屋子里走一边嘟囔:“真看不懂你们现在这些小年轻!”
“饿了。”
“好。”津端修一笑道:“我去给你做早餐。”
……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在关东地区的相模川水边,应了前一句。当生驹千草眼神开始认真,气旋已经扩张成了狂风!咆哮着肆虐大地,穿过相模川宽广的河水,冲击着青藏王的身体,让他仿佛置身在终年皑皑的白雪之中,冰寒刺骨。
可青藏王在那呼啸的风声中,连眼睫毛都没有晃动。
他像是巨浪中的礁石,台风中的大树,跃龙门前的锦鲤鱼,不动如山又气势如前。那么多年富士山浩瀚的冰川都没有冰冻住他青藏王的心,现在这小小的风浪又算得了什么。
脚下踏的芦苇一沉,便慢慢弯了下去,而后重重一挺,青藏王整个犹如脱缰野马,离弦的弓箭,笔直的破风踏浪,把相模川都破开一道巨大的水痕!
手中的龙脊木渐渐发烫,木皮上快速褪去陈旧的木屑,露出那一条条虬转螣飞的纤维经络。神物有灵,特别是这种种在福气之家陪在圣灵之人身边的神物,它与主人几乎内心相通,明白主人此刻那多年求来一战的兴奋,也明白此战不求胜负,只求天道之理!
对岸那头的生驹千草笑了,笑得很浅,浅到在风暴中根本看不见。她的双手也开始预热,就像顶级跑车开动前发动机的雷鸣一样,她的双手也在欢呼。
毕竟她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一开始她有很多约束。
不敢去触碰,不敢去发泄,甚至不敢发声。
这根本不是生驹千草。
不是那个一路杀穿震旦市一刀成神的女人。
那个女人只要能出刀她就不会讲理。
现在她竟然学会讲理,学会压下心头那股燥热,学会想去像青井绘梨花一样生活。
可她毕竟谁也不是,她是生驹千草。
哪怕这个世界,也压制不住她的刀气纵横。
那么——生驹千草左眼迅速充溢着血红,那眼瞳一点,犹如妖艳的勾玉。而她的右眼清明如水,说明她的神智没有崩溃,她的刀会认清人而杀。她生驹千草,真的控制了她自己。
只是一个抬手,相模川卷起巨浪滔天!
青藏王在巨浪底下抬头,看见了站在巨浪之顶的生驹千草。这时候的她,宛若女战神,长发肆意飘扬,肤色雪白带金色,双眸一红一黑,好像夜叉罗刹,又似菩萨弥勒,风浪中只听见她那句话:
“你,值得我拔刀么?”
一江相模川,卷起千堆雪。
……
春季,爱知县开出朵朵樱花。
院子里草莓的香味也渐渐散开,空气中也带了点微微的甜。穿和服的女子路过的时候,像迷途的小鹿惊喜的发现清泉可以解渴,女子隔着院栏抬头一看,每一片菜地上都插着高高地小木牌,上面用可爱的颜色画着蔬菜的名字。菜架中,津端修一带着草帽,穿着白衬衫,配着长裤胶鞋带着铲子在松土。他的身旁是津端英子,也是一样的草帽衬衣打扮,她也正抬头要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忽然跟院外的女子眼神对上。津端英子的眼神干净温柔,微微地笑了一下。
这微笑看得那女子一愣,而后她木木地点点头,眼神像破冰了一样,慢慢回暖,也慢慢,变成和津端英子一样的干净温柔的眼神。
津端英子看着头顶的大太阳,忽然出声:“小姑娘,要进来吃草莓么?”
女子剪水般的眸子看着津端英子手里的草莓,笑着点点头。
津端修一听见津端英子打招呼,疑惑的直起身子顺着津端英子的视线瞧见院子外的女子,也微笑着邀请。这是一户很热善的人家。
女子被邀请进了院子,津端英子打了凉水,将刚摘的草莓都放入凉水中,那红扑扑的色彩被冰镇着放入嘴里,好吃得女子眼神都闪闪发光起来。
津端英子笑着问:“好吃么?”
“嗯。”女子浅浅点头:“我好久没吃过草莓了。”
津端英子上下打量她,然后笑着对津端修一道:“我是好久没见到穿和服这么好看的小姑娘了。”
津端修一也慈祥的笑着。
“小姑娘,你的名字叫什么,要我们帮你介绍对象么?”
“……”
女子再次愣了愣,摇摇头:“我是生驹千草,我这辈子不结婚。”
津端修一和津端英子对视了一眼,互相看出眼中的疑惑。
这姑娘是受过什么感情危机么。
……
龙脊木突得一长,跟根长棍一般,青藏王双手抓着一扫,仿佛齐天大圣孙猴子,妖猴降世手中如意金箍棒扫荡了天上十万天兵天将的雷云,青藏王硬生生破断了巨浪的高度。
巨浪一断,生驹千草跌落下来。
青藏王一踩水花,一跃而上,龙脊木那如钢铁般的神物闪耀着冰寒的煞气,冷光直逼生驹千草的脸蛋。
生驹千草临危不乱,或者说她根本不觉得是有危险,手掌一荡,一道绿影快速绕上了青藏王的龙脊木,而后传出一阵金属交鸣的摩擦声,绿影应声而断,青藏王的龙脊木也被振开!
青藏王眼神一凝,愕然瞧见那掉落的绿影是一条江边的芦苇叶。
相模川边随处可见的芦苇。
一击不中,青藏王借一个转身之力又把龙脊木轰向生驹千草。
“拔刀!”
我已经出龙脊木了,你为什么还是拿这种江边的野草来对阵我!是我不够格么?
不行,一定要逼你出刀!
可生驹千草还是不紧不慢,在宽大的江面上卷起的巨浪中信步游庭,手掌又“变”出一条芦苇,抽一下振开龙脊木,不过那条芦苇也断落。毕竟只是江边的普通芦苇,哪怕是帕斯卡尔那条会思考的芦苇,也躲不过陨落的宿命。
“拔刀!”
被振开。
“拔刀!”
被避开。
“拔刀!”
被躲开。
多次之后,青藏王的鼻息终于重了起来。
他的眼中仿佛有了春雷和冬雪,古铜色的肤色上青筋一凸一凸,仿佛映着一座山脉的阴影。龙脊木也恍若活了过来,那木龙游若在青藏王的手臂上,胸膛上,身体上,又游绕在龙脊木上。RB灵力界给青藏王称呼为“富士山守护者青藏王神”,不但是说青藏王隐居在富士山,保护一方土地,其实更说是青藏王爆发的时候,那血脉膨胀里那隐隐扑面而来的大山巨峰之感。
“拔刀!”
青藏王狂吼出声,其声在相模川水中回荡,犹如山谷回荡!
那大山沉重压得人窒息之感终于让生驹千草眼前一亮。
这一刻之后,她要开始认真了。
对方都开始拼命了,那便足够自己拔一次刀。
可拔刀之后呢——
山高水长,春花秋月,由不得自己了。
……
那年冬天的爱知县。
青藏王在屋子檐下看雪。
他刚吃饱,吃得很饱很饱,所以他想运动运动。可院子是他朋友的,他不好意思弄乱。
所以他就站在看——看那雪深埋下的黑点,看院墙和高树,看远处的烟囱和云朵,直到他看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有座山。那山真的很模糊,青藏王不确定那是不是惠那山。不过青藏王想起了富士山,那里他之前生活过一段时间,觉得很安逸,他在想自己要不要再去一趟富士山,再去住一段时间。
屋檐下结了很多冰柱,青藏王望着它们入神。
突然他好像看到什么,鬼使神差的脱口一句——
“你的名字叫什么?”
空气中一片安静,而且还冷。
那年春天的爱知县。
生驹千草微笑的离开院子,正在跟两个老人告别。
这条街道上虽然没有樱花树,但生驹千草身上和服绣着樱花朵朵,也是别样生彩。
不知怎么,她的眼前仿佛有一个人影在询问自己的名字。
下意识,她回答了。。
“生驹千草。”
然后,继续小春日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