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慢慢从苍白变成红润,井青白所带的是一种青少年红,区别于吹弹可破的婴儿红和毛孔粗大的成年红,他的红主要表现在脸颊,然后扩展到整张脸,然后是耳后根与脖颈。其实所有的脸红都是这样的过程,只不过井青白这是半夜被惊醒的潮红。
他深深地呼吸了几口空气,眼神也逐渐从凌冽换成空洞,额头、脖颈、背上大片大片的冷汗冒了出来。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这三个念头一直萦绕在井青白的脑海,让他的脑海在短时间内甚至出现眩晕,像是脑缺氧。过一会儿那些回忆慢慢回来,井青白的瞳孔才慢慢回复正常。
一杯温开水被放在旅馆的床头柜上,陈宙坐在另一张床上,努努嘴:“喝水。”
井青白下意识就端起水仰头咕噜咕噜咕噜全喝完,一杯水下肚后喉咙肠胃肚子才像恢复过来一样,他用下嘴唇抿了抿上嘴唇,感谢道:“谢谢。”
声音也是异常的沙哑。
陈宙右眼皮跳了跳,用手捏着鼻子仿佛赶臭虫一样对井青白嫌弃道:“先去洗个澡,瞧你现在全身黏糊糊,臭气熏天的。”
井青白点点头,有气无力的起身:“好。”
井青白有气无力的进了卫生间,不一会儿后卫生间就响起了喷头淋浴的声音。陈宙收起脸上的皮色,起身将窗户打开,屋内有空调气屋外的风进来的时候带着闷热的气。陈宙伸出手打个响指,房间里的冷气像被打包一样凝聚在一起,不单单是冷气,还夹杂着井青白的汗臭味和不知名的闷臭气。而后他挥挥手,一阵若有若无的旋风将那股打包好的冷气清理了出去。
陈宙习惯的掏出一根烟,却听到卫生间的水声,又给塞了回去。他关上窗户,坐在宾馆的椅子上,慢慢等着空调的冷气再次充溢满这个空间。
等井青白裹着浴巾拿毛巾擦头走出卫生间的时候,差点被房间里的冷气冻出一身鸡皮疙瘩。他赶紧找到空调遥控,把温度从21度调成26度。
“你不冷么。”
陈宙淡淡道:“我隶属的楚科奇总部在俄罗斯最东部,也是西伯利亚的东北部,近北极圈,那里常年在零下负三四十度,我为什么要怕零上21度的冷。”
“……”井青白只是抱怨一句,没想到会换来这样的顶真。他忽然想起自己有好多问题想问的:“这里是哪里?”
“玉泉校区附近的一个宾馆。”陈宙开始解自己外套的钮扣,“我们是突然加入,所以没有备我的教师宿舍,你是昏迷的状态,更不可能让你今晚住你们寝室,所以附近找了个宾馆将就对付一晚。”他抬头看了井青白一眼:“明天我们找房去。”
井青白有点跟不上陈宙的节奏:“找房?”
陈宙将解开的外套套在椅子椅背上,“你可是要在一年内灵力提升到D级,所以这一年里你不断的加炼和昏迷是常事,你觉得这样你还能住的了大学寝室么。”
“……”
你确定你不是因为一开始见面时候打架的事情记恨我?这么明目张胆用训练的名义虐待我真的好么。可这些也只是井青白的心里话,他还是不敢说出来的。
“你心里在腹议我吧。”陈宙又开始解衬衣的纽扣。
“没有没有,”井青白赶紧解释,又继续转移话题的问道:“话说,我是怎么昏迷的?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陈宙忽然停下解纽扣的手,“你一点印象都没有么,对于你的灵力。”
“我的灵力?”井青白好奇道:“我只记得我拿起那颗灵珠然后用心去感受,再然后就没有印象了。对了,我的测试结果怎么样?我算是有灵力的人吗?”
“灵力肯定是有灵力,不然你也不可能一开始跟我战斗的那么精彩。你的灵力等级是F-,勉强算踏入灵力者的等级。”
“勉强?”
陈宙又继续解纽扣:“一般能被灵珠测出灵力等级的新人,等级都在F左右,F+是好,F-是差,F居中,不好不坏。这种其实算不得实际等级,等过了E级才能算修炼出来的灵力,F级只能算天赋。就像是大学生一样,F算本科生,F-是大专生,而F+是重点大学读出来的学生,这样你懂了么。”
“原来的解释我还懂,本科生大专生和重点大学生是什么?”
“……你下山前都不知道这些么。”
井青白直白的点头:“我也是快下山了才知道我要去读大学,之前我对这些根本没有概念。”
陈宙无语问苍天:“那你这样的学渣都不算还能进浙大这名门学府,苏西泠那婆娘还真有钱。”说到这陈宙顿了一下:“不过你的情况比一般的测试灵力者还要特殊。”
“还要特殊?什么意思。”
陈宙慢慢道:“我之前说过,灵力是在所谓的‘神’消失后天地间存在的一种能量,对于人类来说是要从天地之间吸收存于体内来运用的,而你——你的灵力来自你体内。”
“来自我体内?”
“你知道一般灵珠测试的话测试者都是会入定的,当然,很多灵力差的人是直接昏迷。”说到“昏迷”陈宙下意识瞧了井青白一眼,“没错,你也直接昏迷了。按道理这过程其实也就三四个小时,是一种测试者打开会在‘昏迷’中打开自己身体的经脉灵枢吸收天地的灵力的过程,其首次吸收的灵力如果粗如麻绳,是为F+,粗如筷子,是为F,粗……也不叫粗,细如手绳银丝,是为F-。你初握灵珠入定时,身上吸收灵力大如手臂粗,而后又变成筷子大小,再然后变成银丝,再再然后,你把这些吸收来的灵力都给‘吐’了出去。”
“啊?”井青白诧异。
陈宙眼神中有着复杂的神色:“是因为你身上的那把剑吧,一直听说真正的神力是会驱赶灵力的,这句如果是正确的,那么你身上这总总就解释的通了。”
井青白下意识就想去摸手上的戒指,还好陈宙在前他克制住,只是惊疑道:“那我之后岂不是不能修炼灵力了?”
“好小子,”陈宙冷笑道:“单就你身上这疑似神力的存在,已经是万众瞩目,我和李寅苗不必说,那分部的老头也因为你现在隶属于稻城亚丁而不会泄露出去,你现在还想着吸收灵力,先把你身上这四散的灵力收集凝聚起来再说吧。”顿了顿,他补了一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井青白心里倒吸一口冷气,沉默的点了点头。
陈宙仰着鼻子“哼哼”了两声,凑到井青白跟前:“要不是我自身也是天纵奇才天赋异禀,我肯定也会去抢你身上的神力。”
井青白面无表情的后退两步:“你该去洗澡了。”
陈宙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怎么不继续问下去了。”
井青白将自己床铺的杯子抖了抖,然后换了一件干净的短袖躺了进去。
“我没什么问题了。”
陈宙耸耸肩,将脱好的衬衣用衣架托着挂在房间的衣柜里,裸着上半身走进卫生间。
“欢迎来到灵力者的世界,肉鸡。”
……
李寅苗回到孤山的时候,李炼客站在北里湖边看荷花。
夜里的西湖比白天的时候要美得多。北山路上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来,连着宝石山,对应着对岸的吴山天风和雷峰塔。
夜里有点冷,李炼客套了一件外套,看着李寅苗慢慢走过了过来。
“青白已经去测灵力了?”
李寅苗也紧了紧身上穿的衣服,虽然她早已经是冷热不侵的体质,但还是习惯随着外界的温度做出调整,只有这种时候,她觉得自己像个正常人类。
“在下沙那边测的,青白终究还是选择加入稻城亚丁。”
“觉得很可惜么。看得出你也很喜欢青白。”李炼客忽然什么聊性都没有了,匆匆看了一眼那连岸的灯光,转身准备进屋。
“父亲。”
李寅苗的声音让李炼客停下脚步。
“从小是你告诉我要救回师祖的,哪怕付出我们的一切。”
李炼客站了很久,李寅苗也看他的背影看了很久。
最终李炼客还是没说什么,抬脚走远。
李寅苗想去追,却被苏西泠一把拉住。
“师叔……”
苏西泠淡淡地打断李寅苗的话:“二师兄就是这样,从小最听师父的,也最心软。”
“但你我现在所做之事,岂是一般心软所能组织的。”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
凌晨,宾馆,井青白却睡不着。
他睁着眼睛躺在床上脑袋放空。他不是因为之前陈宙的话睡不着,也不是因为换了床睡不着,只是因为之前睡饱了。如果真的要选一些其他原因,是他发现自己脑袋里多了一些些别的东西。
井青白不知道这些莫名的“东西”叫什么,它只是一些片段,只是一些念头,一些画面一些情感一些去感应时会莫名安心的信息。
他并没有想起梦境。跟现实中的林婵妙一样,现实中的井青白也是断片的状态。
要么,闭上眼睛数数羊?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好渴望入睡,就好像入睡之后会有什么美好的事情发生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