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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卧底监狱(2)


  我躺在地上,心里感到莫名的压仰,灯光在我的正头顶,很刺眼;在天棚的一角,一个大大的摄像头正对着我;关上铁门后,禁闭室开始散发一种难闻的臭味;铁门的小窗时而打开,民警扫视里面的情况。

  我的手和脚有点开始发麻,酸痛。

  原本在屋子里的那个瘦高犯人,此时此刻,正蜷缩在一角,两只腿对着我的头。

  我就这样坐在禁闭室中央,我坚信,我今天的努力会得到回报的。

  现在,禁闭室的民警应该是正在不错眼神地观察着我们这里面的一切。

  我就像一条咸鱼,摆在菜板上,等人宰杀。

  我的心情倒很平静,屋子里的温度越来越高,我浑身都出汗了。

  墙角的犯人说话了:“大哥,你怎么会被加戴戒具?”

  “我打人了,打伤了五六个,他们于是铐我,我才进来的。”

  “大哥,你真是英雄!”说完,他就伸手摸我的脚,他的眼神很怪。

  “干嘛摸我的脚?”

  “大哥,你的脚长得真好看!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人的脚。”那小子说话像个娘们,我预感事情有些不妙。

  “警告你,马上把手拿开!”我的脚很痒,他的表情变得十分妩媚。

  我晕,男人变成这样,真是让人无法忍受。

  他根本就不听我的劝阻,他摸完我的脚,又弯下身子,开始用舌头舔我脚丫子。

  我的脚上粘满了他的口水,他还乐此不疲。

  他嘿嘿笑了起来,“你跑不了了!”

  “滚!”我说。

  他吓了一跳,立马坐了起来,扭开脸,努着嘴,装作生气的样子。

  我不看他,真恶心!

  不一会儿,他又凑了过来,舔我脚丫子,我痒得笑出声来。

  铁门的小窗开了,是那个老民警:“干嘛呢!这个变态,怎么每个狱友的脚丫子都舔?”

  说完,老民警进来了,那小子被吓得坐了回去。

  “我到时间了,是吗?”我问他。

  “没到,这东西不能戴时间长了。”老民警边说边解手铐和脚镣,“是不是有点难受!”

  我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

  我坐了起来,手脚都麻了,我上了一趟厕所,喝了一口水;心想,这罪受的,受到了小号里来了。

  我回过头,发现刚才舔我脚丫子那个家伙正在挥身发抖,我走到他的面前。

  他像只老鼠,眼神充满了恐惧,我刚想说话,他却一把搂住我的腿,“大哥,求求你了,看在一个牢房的情面上,就饶小弟这次吧!”

  我真的服了他了,他的脸变得可真快。

  我没理他,我怕脏了我的眼睛,我躺在地上,准备睡觉。

  我刚想说怎么还不闭灯啊,却没有开口,因为,我忘记这是监狱,这是禁闭室了。

  我躺下,闭上眼睛,灯光十分刺眼——监狱的灯晚上是不灭的。

  多年以后,我参加司法部在中央司法警察学院组织的一次培训,一位监狱管理局的领导说,有些作家很不客观,说犯人在监狱里用手电筒看书学习,纯属扯淡。

  耳边传来一阵阵咳嗽声,想必是隔壁没睡着的犯人。偶尔可以听到走廓里的脚步声,那应该是民警在巡逻,在禁闭室里没有白天与黑夜之分,这里没有窗户,没有阳光,只有头顶的灯,还有狭小空间中无法躲避的汗臭味、汗脚味以及尿骚味,这些气味混合着进入鼻子和口腔,让我有一种想呕吐的冲动。

  慢慢地,我睡着了,做了很多梦,梦见马师就在监门外,她进不来,她很着急,于是,她就说:“我进不去,我们到QQ里见面吧!”梦见顾美躺在一个列火车车箱里,直挺挺的,像个死人;我还梦见了林蓝,她开车撞开了监狱大门,她说她来救我,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

  我醒来时,那小子还没睡。

  但是,他在动,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他的嘴也在动,好像在吃什么。

  我再仔细一看,晕,他在咬自己手上的肉,他满嘴是血。

  警察冲了进来,阻止了他,给他包扎了伤口。

  他仍然情绪不稳定,他说:“好香的红酒啊!”

  怪物,他把血说成是红酒。

  第二天,那个半夜舔我脚指咬自己爪子的家伙已经像猪一样进入了梦乡。

  早晨,我吃了一点“小号餐”,一碗稀粥还有一个馒头,这也被称为反醒粮。

  我没吃饱,肚子空落落的,有点心慌,我突然想起刚到监狱时,警察交给我的那张卡,想必一定会有用的。

  我呆坐在小号中间,无所事事,百无聊赖,一筹莫展。

  铁门的小窗开了。

  外出传来一阵阵躁杂的声音,我想,犯人又出工了,监狱里新的热闹的一天又到来了。

  这时,我听到小号的门开了,有几个人进来了。

  我抬起头,发现铁门小窗上有一双眼睛。

  小号的民警喊道,“狱长来看你了!”

  我立刻站起了,喊道:“狱长好!我是……”

  我刚要说,我是民警齐枫,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我吓得满身是汗。

  “我知道你是谁!”狱长的声音很沙哑,想必是长年吸烟的关系。

  “谢谢狱长关心!”

  “到我们监狱第一天就闹事?年纪轻轻,怎么这么不服从管理呢?”

  “我错了!”

  “虽然你仅剩三个月的刑期,但你也不能这个样子。服从管理,认罪伏法,认真改造,重新做人,这才是你的出路。”

  “狱长,我明白了。”

  “知错了?”

  “是的,刚才我已经说过,我错了。”

  “好,那就放他出去吧!”狱长的话斩钉截铁。

  “他的禁闭是一个星期,怎么能这么早就放了呢?”一个他身边的民警说。

  “他的事,我最清楚。”狱长说完,很生气地就走了。

  六、这些人都不正常

  我发现我是真真正正地坠入了鱼龙混杂之地……当天下午,我就被从禁闭室放了出来。

  我被带我来的那个瘦高民警带回了监区,在路上,他偷偷地问我:“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没有,你不这么做,怎么惩罚罪犯啊!”我说,“为什么这么早放我出来?不是说一星期吗?难道是狱长大发善心?”

  “监控室的民警看到那个家伙自己打自己,用来污蔑你,他们把这件事向狱长做了汇报。”

  我回到了监舍,民警打开铁门,我走了进去。

  我发现有十多个在走廓里走动的罪犯,看到我都站住了,那目光就像看到野兽一样。

  我恶狠狠地看着他们,然后,大晃大摆地进了寝室。

  推开门,寝室里的人都像受惊的小鹿一样,伸长脖子,注视着我。

  小海正在坐在床边,他看到我,马上跑了过来,“在天,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加戴戒具,也就是那么回事吧!”我故意晃了晃手脖子上红色的印痕。

  “快看,戚哥给你换了新的褥子。”小海指着我的床铺。

  我抬头一看,褥子果然变成了新的。

  这时,横肉男也走了过来,把一个胖胖的大手搭到了我的肩上,他那昨天夜被自己打肿的脸依然包子一样肿胀着,“你小子真能打!”

  “凑合吧,要么,我们再来一次?”

  “昨天,只是大哥想试试你!”

  “过来,这边坐!”戚军脸上浮出一丝微笑,我坐在他的床边。

  他递给我一支烟,我没抽,我想万一是毒品我就惨了。

  “昨天,只是误会,一点小事,不要放在心上。”

  “既然大哥这么有诚意,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以后都是哥们。”

  戚军点了点头,我们又寒暄一阵。

  后来,我上床,找自己的被子,却怎么也没有找到那张卡。

  我的心一下凉了,难道是被这帮家伙偷了?

  正在我焦急地猜测时。

  “你是在找这个吗?”

  我回头一看,是戚军,他手里拿着一张卡,那是专门在监狱食堂买饭、在超市买日用品的卡。

  “是这个。”

  “好的,还你,钱还真不少,三千多。”戚军说着就把卡扔给了我。

  三千多?我是不是耳朵听错了,局里竟然给我存了这么多钱?

  当天晚上,我就为自己改善了伙食,在监狱食堂,我买了鱼香肉丝、地三鲜、锅包肉、韭菜鸡蛋……我本想邀请戚军,没想到,他已经点了五个菜。于是,我就叫小海、横肉男与我一起吃。

  “横肉男”真名叫李强,是戚军的打手,他外表凶狠,虽然是个大块头,却心思缜密,因为下午,我还看到,他在给家里写信,字迹工整,清秀,与他粗线条的外形截然不同。

  我吃饭时,环顾周围那些人,我突然想起监狱局长说的那句话,他说有人会配合我,那个人会是谁呢?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呢?

  戚军对我仍然十好友善,但我想,这只是个表面,所以,晚上,我睡觉时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天夜里,我发现寝室里的这些人都不太正常。

  七、他有梦游症

  那个老头是个经济犯,诈骗罪,他喜欢半夜里坐在床边晃脚。

  他双眼看着寝室中间的水泥地,他晃脚的样子很自如,很欢快,就像在玩健身器材,但是,时间长了,越看越别扭,越看越难受,那种晃动就像没有骨头的人一样。

  五十多岁的矮个男子是个强奸犯,睡觉喜欢巴嗒嘴,外加放屁,一个又一个,振得好像床都在晃动。

  二十多岁的男孩是聚众斗殴,把刀子放到了别人的内脏上,他睡前给给女友写信。

  四十多岁的瘦子是盗窃罪,专门半夜偷仓买,偷的时候,身上带刀,他后来说,只有是遇见有人要反抗,他就会用刀子。他喜欢用手指甲磨床的铁拦杆。

  横肉男睡觉后,就跟死人一样,一点声音都没有。

  戚军喜欢夜里在寝室里来走动,走到谁的床前,都会定睛看上几分钟。

  前半夜,小眼睛、瘸子、独眼龙、纹身控都还算安分守己。

  我装睡到后半夜,实在难受,就闭上了眼睛。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竟然发现戚军不见了。

  其他的人已经进入了梦乡,我慢慢地下床。

  推开寝室的门,走廓里的两个值星员,有一个已经睡着了。

  另一个人看到我,问:“你要干什么?”

  “上厕所!”

  “去吧!要快点!”说完,他跟了过来,他是监督我上厕所的。

  我快步走进厕所。

  厕所里也没有人。

  我自己蹲下来,感觉心情十分憋闷,像有块石头正压在胸口。

  戚军会去哪儿呢?

  我正在想着,突然门开了,一个男犯悻悻地走了进来,“这家伙真怪,总是喜欢梦游,今天又梦游到我的床上,真是受不了他。”

  “他是大哥,整个分监区都知道他梦游,他一会儿就会回去的。”另一个犯人说。

  我走出走廓里,正好看到戚军从别人的寝室出来。

  他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说:“怎么又梦游了,真是的!”

  “戚哥!”我向他打招呼。

  他变得很热情,“在天,我们应该好好聊聊!”

  他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一同进屋。

  他把我拉到他的床边坐下,“昨天的事,真是抱歉。”

  “没什么的,以后我们就是兄弟。”

  “说句实话,你怕不怕我?”

  “当然,你很有威严。”

  “谢谢,你是第一个说我威严的人。看样子,你是个有文化的人,和他们不一样,一天天只知道吃饭睡觉。”

  “哪有什么文化。”

  “告诉你一件事,你别告诉别人,我今晚杀了一个人!”

  “谁?”

  “不告诉你,明天你就知道了。”他说完就躺到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他睡得像个死人。

  八、他在考验我

  我也上床睡觉,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感觉脖子很难受,呼吸困难。

  我睁开眼睛,我惊呆了,戚军正瞪着眼睛,双手按着我的脖子,他是要掐死我。

  他冷笑道:“你不想问我杀谁吗?现在告诉你,我杀的人就是你!”

  我使劲挣脱着,一把就把他推开了。

  他很委屈,下了床,又回到了自己的床,呼呼睡了起来。

  第二天,戚军对于他所做的事,一无所知。

  晕,他一直在梦游。

  昨晚监区里确实死了一个人。

  那个人是用鞋带把自己吊死的,上吊的地方令人无法相信,因为他,他就吊死在床铺上,把绳子系在二层铺上,然后自己把头伸进去……监控室发现他后,立即通知了巡逻队,巡逻队开门,冲进去时,那家伙已经吊死了。

  不过,监控显示,戚军并没有进入过那个寝室。

  那名犯人确系自杀。

  上午,我们监区出工,这是我第一次去,劳动地点就在5号生产区的一楼。

  干的工种,和我们监狱的一样:电焊。

  我不会技术,所以,只能和小海搬一些钢铁产品,很累,完全是力工的工种。

  戚军负责计件、统计产品等工作。

  我上厕所的时候,发现身上多了一张纸条。

  我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字:“不用害怕!慢慢来!我就在你身边,有事找垃圾。”

  我很兴奋,把纸扔进了厕所,冲了下去。

  可是,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电焊车间,机械切割的声音非常尖锐而刺耳。

  电焊时迸发出的火花转瞬即灭,我想这正如生命一样短暂。

  我站在车间门口,浑身上下满是铁锈和油污,小海推了我一下:“别发愣了,我们该干活儿了。”

  我们两个一起抬那些铁皮,非常吃力,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

  戚军向我摆了摆手,我过去了,他问我:“数学怎么样?”

  “还可以。”

  “那好,你来帮我统计工效吧!”

  “好的。”我答应了他,他后来又向民警请示这件事,民警最开始不同意,后来,经不住戚军软磨硬泡,终于同意了。

  我想,他这是在收买人心。

  于是,从此以后,我有了用武之地,不再每天干重活,而是抄抄写写。

  由于计算准确而字迹清晰好看,狱警也对我刮目相看。

  监区还安排我加入了“服刑人员积极改造委员会”担任学习委员。

  此后,一些民警制造学习笔记一类的事,都是由我代笔抄写。

  一个星期后,由于我表现良好,监规还背得滚瓜乱熟,负责监督新犯人学习。

  我和戚军的关系也逐渐密切,有一些抄写、计件、核算的工作,他都会找我来做,而他则在一边抽烟,或者和其他犯人吹牛扯淡。

  小海依然每天在干累活,叫苦不迭。

  这天,我正在生产区抄写东西,戚军走了过来,他小声说:“有人要挑战我?”

  “谁?”

  “五监区的马猴。”

  “他想挑战什么?”

  “他想挑战,谁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一件民警的警服。”

  “这可有点难度。”

  “而是难度很大。”戚军说,“我希望你能帮我!”

  我忽然想到了那个背后帮我的人,如果我向他求助,他也许会帮我。

  只是戚军一面之词,我还不能信他,我只是嘴上答应而已。

  过了三天,戚军又来问我,“弄到警服了吗?”

  “没有,看样子我只能偷了!”

  “那可不行,那样是会违反规则的。”戚军不高兴。

  之后,他再也没有提起这件事。

  我发现真正的考验似乎刚刚开始。

  九、她是我妹妹?

  如果你知道,有一个人在暗处盯着你,你会很不舒服。

  如果你知道,有一个人要准备害你,你会很害怕。

  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么,死神可能已经向你慢慢走进。

  三天后,我和戚军、横肉男、小海、独眼龙又被调到了监狱食堂。

  在食堂,我们每天三点就要起床,为几千名犯人做饭。

  过了早七点,犯人吃完饭后,我们就没事了。

  灶房的雾气很大,既使监狱维修了多次,灶房仍然是雾气浓重。

  刚从外面进入灶房的人,根本就看不清里面的人。

  犯人们在这里切菜,抄菜,做馒头……

  在灶房工作,我有时会感到很害怕,雾气太大了,既使是谁弄死谁,都无从查证。

  这天,我正在灶房工作,突然,有人犯人从背后扑倒了我,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开始打我的脸……我只是轻轻踢了他一脚,他就倒在了地上,没有了声音。

  那家伙被抬了出去。

  那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他在打我的时候,遭到了来自背后的袭击,至于是谁,谁也不知道。

  我想,那个袭击他的人,就是帮助我的人。

  后来,在监狱医院,我见到那个犯人,我问他为什么打我?

  他说他打错了。

  我想这事一定是戚军指使的。

  三天后的上午,我刚正在食堂洗菜,队长就叫我:“有人接见你。”

  “啊?接见我?”

  我来到这个监狱,只有局长一个人知道,谁会来接见我呢?

  一个年轻民警带我去会见室,路上,他问我:“你家还有什么人?”

  “家人都在外地。”

  进了会见室,我看到透明隔离带外站了很多人。

  这时,我发现一个二十多岁年轻女孩,一直注视着我。

  她圆脸、大眼睛,清纯质朴,十分养眼。

  我坐到了她的对面,我们两个都拿起了电话。

  带我来的民警也拿起来了监听电话。

  我想这个女孩也许是局长派来的。

  女孩向我微微一笑,然后,说:“哥,怎么了?不认识我了,我是韩在琳啊!”

  “哦,在琳,最近还好吗?”

  “我挺好的,我是前些天才得知你在这里服刑的,所以,特地来看你。父母都很想你。”

  “代我向父母问好。”

  “我又换了新的电话,有什么事情可以打给我!”她写了一串号码,放在透明的隔离带上,我记下了号码。

  “如果卡里没有钱,可以联系我,我会定期来看你。”女孩说。

  “好的。”我点了点头。

  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