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光滔天,顿时将年轻人的身影笼住。年轻人忽然将手中的木柴轻轻一转,木柴上立时涌起一道声息可闻的劲风,陡然间向傲天的胸前袭去。
傲天挺胸而立,像这种普通的剑气,他从来没有放在过心上,更何况这剑气只不过是藉由一根又腐又烂的木柴所发出?
剑气如风,很快吹到了他的胸前。他就像是一个迎风而立的巨人,等到剑气击在胸前之后,轻轻在衣衫上拂了拂,然后就轻轻松松的望向了年轻人。
年轻人的手在动,他的手就像是在划着一个个个圈子,每当圈子出现之际,就会有一丝剑气向傲天袭去。
姬风望着年轻人转木成风的动作,已经开始为他担心。这样的剑气非但对傲天这样的高手毫无用处,而且年轻人自己已置身在傲天的血影剑气之中。这种剑气就像是无数个勾魂摄魄的厉鬼,正在你的耳边念诵着一种十分可怕的魔咒。无论什么人中了这种咒语,心神就会越来越疲倦,身体也会渐渐失去知觉。直到你已完全不能动弹,心神已完全失去了知觉,你的魂魄也就被这柄追魂剑索去,再也不会有任何的机会反抗。
年轻人的手依然在动,木柴上所发出的剑气虽然看上去好像毫无威力,但却总令人傲天不得不凝神而立,已防不虞之变。
忽然间,年轻人的手渐渐慢了下来,身体也似乎渐渐变得沉重。姬风急忙望向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神空洞而茫然,似乎已变得麻木、呆滞。但他的手还是依然转动着木棒,似乎已成了一种习惯中的举动。
傲天忽然长长出了口气,这个令他感到不安的年轻人终于已被他追去了魂,夺去了命。这实在是他意料之外的事,他想不到胜利竟来的如此容易。所以他谨慎的望了望年轻人,一直等到他确信这个人已完全没有任何的危险,只是凭借心头的最后一点意志在抵御着血剑的剑气时,这才缓缓走到了这个年轻人的面前。
“这世上许多的人都因为帮别人的忙,而丢了自己的性命。”傲天笑道:“你并不是在这种事情上死去的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等到你下辈子再有机会做人的时候,一定要记得这个教训,千万不要再为别人出头。因为为别人出头靠的并不是勇气,而是手中的剑。”
他说完了这句话,已缓缓举起了手中的血剑。
“等一等。”姬风的人就像一阵风一样,很快奔到了傲天的面前。
“你想救他?”傲天大笑道:“你难道忘了他就是为了帮别人的忙,才落到这样的下场?”
“我知道。”姬风喘着气道:“他帮的人就是我,我当然不能就这么看着他死去。”
傲天饶有兴趣的望着他,笑吟吟的问道:“你准备怎么办?”
姬风咬了咬牙,忽然跪倒在地上,大声道:“我求你放了他。”
傲天笑道:“我为什么要答应你?你自己岂非也已经是个死人,又有什么资格来求我?”
姬风怔了怔,他望着傲天的笑脸,又望了望一旁已凝立不动的年轻人。他现在已完全停止了周身的举动,就连那根被他当做长剑的木柴,也已悄然掉落在地上。
“只要你答应,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姬风的目光望着年轻人,缓缓道:“这个秘密不但能令你的剑境大进,而且还能得到无数的珍宝。”
傲天笑了,他看得出姬风并不像是在说谎。何况就算他是在说谎,自己也绝不会有什么损失的,只不过是让他多活片刻而已。
“我在听。”傲天缓缓道。
姬风摇头道:“他若不离开这里,我是无论如何不会说的。”
傲天笑道:“想不到你们不过刚刚认识,就已有了这么深的交情。”
他点了点头:“但你总要让我相信你,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个秘密,是吗?”
姬风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北皇剑的事?”
傲天淡淡道:“这本是天下皆闻的事,只要是有耳朵的人,想必都听说过。”
姬风点了点头,一字字道:“我知道北皇剑的下落。”
傲天的脸色已变了,这实在是一个天大的秘密,一个足以令天下所有剑者为之疯狂的秘密。
他不但脸色变了,就连声音变了:“你真的知道?”
姬风昂头道:“我若是骗你,不但愿意死在你的剑下,就算你杀光了我的全家,我也毫无怨言。”
傲天点了点头,一个人无论如何无情,总不会拿自己亲人的性命去做赌的。
他很快问了下去:“你是怎么知道这件秘密的?”
姬风缓缓道:“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应该马上放了他。”
傲天笑道:“你放心,我虽然一向杀人无算,但却从不愿骗人的。”
他忽然走到了年轻人的面前,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瓶子,然后将瓶子轻轻一倾,瓶中已掉出一粒药丸。正当他想要把年轻人的嘴捏开,将药丸纳入他的口中时,忽然发现这个年轻人竟然开始动了。
年轻人动了,他先是轻轻对傲天笑了笑,然后又对跪在地上的姬风眨了眨眼。等到傲天陡然间神色一凛,飞身向身后退去时,他已缓缓来到了姬风的面前。
他轻轻扶住了姬风的手臂,轻轻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笑道:“男子汉的双膝本是这世上最贵重的东西,无论为了什么事,都不该轻易让它跪在地上。”
姬风怔了怔,双目中已泛起一阵又惊又佩的光芒。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可以在追魂血剑的剑气之下复活!
“你是怎么救活自己的?”姬风的声音虽然已有些哽咽,但脸上还是很快有了笑容。
年轻人笑道:“我根本就没死,又何必复活?”
“你的意思是说,你根本没有被我的剑气荡去神魂?”傲天的声音很快从背后传来,他的脸上布满了惊恐、畏惧。他从未想到过,世上竟然可以有人在血剑的剑气之中安然无恙。
年轻人笑了笑,淡淡道:“那只因为你的剑上虽然满布血杀之气,却并不会直接要人的命,只能在不知不觉中使人的心神麻木而已。”
他顿了顿,笑着说了下去:“而我恰恰是个充满活力的年轻人,所以你的剑气虽然厉害,但只要明白其中的奥妙,要抵御它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傲天怔住,因为年轻人的话实在说的太妙。他好像已明白其中的意思,但却好像一点也不明白。
年轻人望着他茫然的眼神,缓缓道:“年轻,就是生命中成长的最盛之时。年轻既代表活力,也代表永不懈怠,永不言败。所以,年轻本就是一种力量,这种力量不但能克制你的剑气,也能克服世上许多的困难。”
他说完了之后,忽然望了身旁的姬风一眼。姬风在听,他听得很仔细。
年轻人说完了之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轻松地道:“所以年轻人当然不该怕任何事,也不该为了任何事轻易向别人低头,是吗?”
姬风忽然叹了口气:“你的意思是,要抵抗血剑的秘诀,就是要有十足的勇气。只要有了十足的勇气,就不会被剑上的煞气所吓倒,更不会被它乱了心神,是不是?”
年轻人大笑,这笑声足以穿入云霄。一个人若是有了这样的笑声,当然是因为有了令他十分高兴的事。让一个人找到信心,重新振作起来,这岂非本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但傲天却已笑不出,因为姬风说出的话,正是血剑的真正秘密。只不过这世上真正有胆气的人实在太少,所以他才能常常胜利,才能在天下芸芸的剑者之中,跻身于剑林百人榜之列。
他忽然问道:“既然你能够窥破血剑之秘,又为什么装作被我的剑气制住?”
年轻人笑道:“因为我本是个开玩笑的人,在这样无聊的晚上,若是不开开玩笑,岂不是要把人活活闷死?”
姬风也笑了,他当然明白年轻人并不是真的要开傲天的玩笑。他这么做的原因,就是为了让自己这个对血剑畏之如虎的人,找到年轻人本应该有的信心,本应该有的勇气。所以他才会装作被血剑所制,等到自己眼睁睁看着他到了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心头就会受到一种刺激,这种刺激不但会令他忘了害怕,也会让他在瞬息间成为一个真正的年轻人。年轻,就是一种力量。这种力量足以穿金裂石,足以令世上一切的困难成为笑声。
年轻人望着姬风的笑容,他显然已明白了一切。傲天呢?他当然也明白了一切,所以当年轻人和姬风同时向他望来的时候,他已经长长叹了口气,颓然将血剑抛在了地上。
“我败了。”傲天缓缓道。
年轻人微笑着问道:“你知不知道失败者的下场是什么?”
“死。”傲天叹了口气,他一向认为死亡这件事一直离他很远,但他却想不到当死亡要来的时候,却往往是在瞬息之间。
“你错了。”年轻人笑道:“这里并没有人要你死,死也并不是一个失败者应有的下场。”
他说到这里,忽然将脸板了起来:“但你若是仍要像以前那样,动辄就要以血剑杀人,那么我保证,你一定会后悔的。”
傲天点了点头,这个年轻人的话就像一柄无形的剑,狠狠刺在他的心头。一个失败者的心情虽然通常都是沮丧的,但沮丧有时却能像一道钩子,将心中平时的欲望与杂念暂时勾去。所以失败者纵然已失败,却往往正是他开始反省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