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忽然笑了,他的笑声中似乎充满了安慰与得意,他笑道:“好,它总算没有丢狼族的脸。也没有玷污了天狼这两个字。”
玉剑心叹了口气,淡淡道:“我也是在事后才知道这种狼的名字叫做天狼,也只有这种孤傲的狼,才能在那种情况下,宁可用死来坚持自己的狼性。”
他忽然望着天狼那充满孤傲与冰冷的眼神,缓缓道:“你刚才施展的那种剑,就是在剑招之中,融入了这种足以惊天撼地的孤傲之气,所以才能无坚不摧,光芒万丈,是不是?”
天狼颔首道:“这说明狼性本就是光芒万丈,本就是无坚不摧的。也说明世人对狼的误解,是十分可笑的。”
玉剑心静静望着他脸上冰冷而平静的神情,淡淡道:“只可惜狼会吃人。”
天狼笑道:“这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自然之道,无论什么人都不能改变。”
玉剑心叹道:“所以我现在就算为你感到可惜,却还是不能不和你做一次性命之搏。”
天狼道:“你有把握?”
玉剑心摇头:“对着你的这样的对手,和这样一柄奇怪的剑,我实在没有任何的把握。”
天狼道:“但你还是要和我拼命。”
玉剑心笑了,他淡淡道:“世上并不是只有天狼才会有那种悍不畏死的勇气,也并不是只有它才会用生命去坚持它的本性。”
天狼点了点头:“你呢?你在坚持什么?”
玉剑心又笑了,他忽然望向了一旁的三个人,笑道:“朋友,三个盼着我胜利的朋友。三个若是没有了我,就必定死在你剑下的朋友。”
“好。”天狼眼神中忽然闪动出一种坚韧的光芒,他轻轻抚了抚手中的剑,淡淡道:“这柄剑是用天狼山上的玄铁所铸,剑身上不但融入了用天狼骨头所捣成的汁液,而且还曾在天狼的血液中浸泡了三年之久。”
玉剑心道:“难怪它在挥舞之机总会隐隐伴着一种奇怪的啸声,这想必就是天狼的啸声,是不是?”
天狼点了点头:“你若是死在这样的剑下,会不会感到后悔?”
玉剑心摇头道:“无论任何用剑的人,死在这种剑下,都不会感到后悔的。”
他忽然叹了口气:“但你莫要望了,无论什么人都不想死的。”
天狼笑了,大笑。他缓缓道:“你也莫要忘了,只要你是一个用剑的人,就难免有一天会死在别人的剑下。”
他的话说完,已经将手中的剑贴在自己的胸前,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玉剑心望着他默然不动的样子,又望了望他贴在胸前的剑,忽然也闭上了眼睛。
“他们在做什么?”姬风轻声问道。
方宏望着他们各自瞑目不动的身子,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缓缓道:“他们正在利用自己的剑魂恢复体力,准备做最后的殊死一搏。”
“他一定不会败的。”姬风喃喃道:“我知道他一定不会失败的。他从来没有败过,又怎么可能败给一个山贼头子?”
“你认识他多久了?”方宏忽然问道:“对他以前的事又知道多少,你又怎么知道他从来没有败过?”
姬风怔了怔,他忽然想起来自己认识玉剑心好像才不过一天的时间。但他的心里却还是认定了玉剑心和“失败”这两个字,好像永远也不会联系在一起。
他之所以相信这件事,并不是因为他曾经击败过傲天那样的高手,也不是因为他那神妙之极的剑法。而是因为这个人好像有一颗永远都处于灵动之中的心,这颗心不但令他永远处于快乐之中,永远不会遭受失败这种令人伤感的事。也令他永远不会处于任何绝地,永远不会感到绝望。一颗灵动的心,岂非本就可以创造出许多奇迹,许多令人难以相信的事实?
忽然间,天狼睁开了眼睛,他的剑也从自己的胸前缓缓移开,然后笔直的指向了玉剑心。
玉剑心呢?他当然也睁开了眼睛,在他这此刻静心的瞑目而观之中,无论周围有了任何动静,都可以很快察觉的到。他现在已看到天狼的神与气已恢复,就连他眼神中那不可一世的孤傲之色,似乎也像是一颗闪亮的星辰般,陡然间盖过了烈日的光辉。
剑又动,人却不动。剑光就像一道忽然被抛出去的流星,忽然间从天狼的剑尖之中飞射而出。
玉剑心望着陡然而来的剑光,缓缓举起了自己的手指。指上无光,但却有气,一股沛然莫御,充满了生发之意的剑气瞬息间出现在他的手上。
剑光与剑气很快碰到了一起,“滋”的一声,一阵奇怪的声音从两人中央响起。然后天狼的就在这阵奇怪的响声中,无声无息的到了玉剑心的面前。玉剑心的剑已在,当天狼的剑尖还没有到他的面前时,他的指剑已在等着它。
姬风和春夫人的脸上已出现了兴奋的神色,他们好像已看到当天狼的剑尖被玉剑心两指夹住的情形。他们相信玉剑心绝不会失手,因为这实在是一种奇异而令人难以防备的招法。
可是他们很快失望了,因为当天狼的剑堪堪到了玉剑心的手指之前,忽然从一个意想不到的位置横掠而过,然后剑上就陡然间发出一种令人惊恐莫名的狼嚎。
明月当空,夜狼仰天长啸。这是一幅多么令人感到凄美的画面,一个令人感到多么有意境的景象。可是当这种啸声忽然真的出现在你耳中时,你才会知道它有多么可怕。这实在是一种充满了冰冷与孤寂的啸声,一种傲然而独立,向天地万物发出挑战的啸声。
玉剑心的耳中已听到这阵啸声,他实在想不到天狼手中的这柄剑,竟然可以借助挥舞之时的动作,将剑上的啸声扩散的如此宏大。
他很快凝神而动,一面抵御着这阵啸声,一面紧紧盯着天狼的眼睛。
天狼的眼睛已泛起了红丝,似乎这阵啸声已使得他的热血渐渐开始涌动。他冷冷望着玉剑心的向他投来的眼神,双目中已闪过一丝杀气。
杀气就像是洪水般向玉剑心涌来,天狼的剑伴着这种如同滔天巨浪的杀气,陡然间散发着妖异的光芒,很快将玉剑心笼罩其中。
玉剑心不动,在没有明白敌人进一步的变化时,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动。不动和动之间的变化,通常都在一线之间,这一线不但可以决定人的生死,也能决定很多事。
姬风望着玉剑心不移不动的样子,已悄悄握紧了拳头。春夫人也很快蹙起了眉头,不明所以的望向了方宏。
“不用看了,我也不明白。”方宏叹了口气:“他们现在正在用各自的剑道比试,绝不是任何外人轻易看的出来的。”
玉剑心在看,看的很仔细。纵然他看不出天狼的下一步变化,但既然他已将自己的剑势发挥到如此地步,就一定很快会有令人意想不到的杀招。这就好像一张扯满弓弦的弓箭,一定会在弓如满月到时候将箭矢射出去。否则,不但会令长弓折断,也会令弓箭的主人受到弓弦上弹回来的伤害。
剑光四溢,杀气漫天!天狼的剑势终于变了,他的剑犹如一道盈满而亏的弯月,在长啸中斜斜划出了一个圆弧,然后整个人在这个圆弧中一跃,玉剑心的人就已被这个圆弧裹住。
天狼啸月,但此时啸的已不是月,而是一只狼在孤独中行走了一生的怨气!他好像正在用自己平生最后一丝的精神与气力向明月啸出了自己的不甘与不愿。
玉剑心已动容,无论什么人在这种惊天动地的剑气之中,都已很难保持冷静。天地尚且被其撼动,又何况是人?所以他只好再退,等到他一直退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方时,他笑了。
他的口中忽然发出一声清啸,然后一阵如同春风般的笑声就瞬息间传入了天狼的耳畔。
世上有什么声音可以将怨恨的愤怒之声掩住?笑声,只有笑声!
笑声如春风般令万物出生,如春雨般使万物生长。只有有笑声的地方,就会有生机。纵然是一株看上去毫不起眼的春草,也能在巨石的压迫下找到生长的缝隙。
所以玉剑心才会笑,才会用这种笑声削弱天狼的剑气。天狼当然也看出他的用意,他也看的出这已是玉剑心最后的机会。
剑光如圆弧,不断在玉剑心的身旁闪动。玉剑心的人虽然在笑,但手上的指剑却忽然毫不犹豫的迎向了天狼的剑。“轰”的一声,两个人忽然黏在了一起。
寂静,可怕的寂静。在这两个人不移不动,相互盯着对方的时候,时间似乎也已忽然停了下来。
一直过了很久,姬风忽然道:“他们怎么不动?”
方宏淡淡道:“因为胜负已经分出来了。”
姬风问道:“这次你怎么看的出来了?”
方宏道:“就因为我什么都没有看出来,所以我知道现在已是胜负已分的时候。”
“他们谁胜了?”春夫人忽然问道。
方宏摇头:“不知道。”
姬风道:“不知道?”
方宏叹了口气:“也许他们现在谁也不动,就是因为不想让对方看出自己的伤势,究竟是谁的比较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