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相生，无间轮回。
飞机上第五局和中研院的人坐成泾渭分明的两列，黄欣欣没有凑到方羽一边，而是大喇喇的走到中研院一个打瞌睡的年轻人身边，甜甜说道：“先生，我能和你换个座吗？”
年轻人旁边的女乘客收起笔记本电脑，笑道：“欣欣，你也来了？”
那个年轻人被黄欣欣的容貌震慑的目瞪口呆，听到这两人对话显然是认识的，站起身来稀里糊涂的就坐到了第五局那边。他看着周围异样的眼光不禁狼狈不已，心想刚才我这是鬼迷心窍了？
黄欣欣坐下来安置好，说道：“祁大表姐，你也来了？”
祁琪笑道：“我现在是中研院登月探测器组的副主任，这次任务需要我，我就来了。”
黄欣欣惊讶道：“表姐，你真厉害，不到三年就升到副主任了？”
祁琪低声说道：“我告诉你个秘诀，就是在足球世界杯的时候主动申请加班。到时候全部门的男同事都会支持你，呵呵。”
祁琪向第五局那边看了一眼，道：“听说你最近在追一个人，而那个人不怎么理睬你，怎么回事？”
黄欣欣叹气道：“是呀，我和他前世有缘，这一世我是不会放过他的，他迟早是我的人。”
祁琪看怪物一样看着黄欣欣，“看样子我真是老了，你要是在第五局找不到人，我在中研院里给你介绍几个青年才俊。”
黄欣欣斜看了祁琪一眼，笑道：“表姐，你这是挖第五局的墙角？这一点你们可不如我们王柏院长。”
祁琪知道黄欣欣说的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热门八卦，第五局的一个女研究员当了小三，男主角是中研院的地震波消减研究所的所长，结果正妻闹上单位，中研院被迫开除了这个所长。这个所长离婚之后，第五局王柏院长将其聘用，并主持了两人的婚礼，在婚礼上他谈到，昔日“计算机科学之父”、“人工智能之父”图灵因为同性恋情而遭受迫害，含愤自杀，英年早逝。要放在今日，同性恋算什么呢？今日的道德评价标准在日后完全可能不值一提。人才，远比世俗的风言风语更重要。
这件事在业界影响很大，中研院和第五局搞的很不愉快。不过双方关系本就紧张，这次更加深了间隙，双方的学术交流一度中断。
祁琪轻轻打了黄欣欣一下，道：“说真的，你为什么粘着那家伙不放？”
黄欣欣说道：“我学习的课程涉及到‘出体经验’，就是Out-of-Body-Experience。在进入深度的冥想状态之后，再经过罗立老师的精神引导，我的意识脱离了肉体，穿过墙壁，向虚空飞去，融入到浩瀚无边的时空之中，我逆着光线飞去，观见三世实相，洞见三世因果。我和他上一世是仇敌，上两世是父女，上三世是夫妻。我和他今生这一世注定是有因缘的。”
祁琪哈了一声，道：“还真有因果，这么玄乎，你要顺着光线，岂不是可以预见未来，那我们还调查个什么劲？”
黄欣欣摇摇头，道：“因因果果，互为本末，你在地铁里被人踩了脚，说不定是前世欠这个人的钱未还，他踩了你一下，上一世因果就了了。但是如果你记恨他，那么下一世你们还有因果关联。人死化飞灰，同归于宇宙。人的实体不在了，但是遗留的信息素还在，信息素之间的关联，就是因果。人转生之时，因果关联之日。你所见的每一个人，发生的每一件事既是偶然的，也是必然的。比如我和你成为亲戚，今天和你坐在一起，都说不定是我们前世的愿望。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倒也不是妄言。”
黄欣欣打了个哈欠，说道：“至于预见未来，那是另外一回事，人类的脑电波是向全维度发射的，有些人可以接收到来自发向未来的脑电波的反馈，就有了微弱的预见能力。但是这次袭击事件的信息量太大了，根本无法预见。”
祁琪奇怪道：“既然你没法预见未来，那你还来干什么？哦，我知道了，你是想用潜意识转移或者催眠什么的来影响他？”
“因缘是天成的，无法强求。即使我这样做成功，也不过了结了今生的果，却种下了下一世的因。”黄欣欣面露忧虑之色，“况且这次方羽会有劫难，我想帮助他化解。因此我向罗老师请了假，他竟然同意了。”
“哈？这次还有危险？什么危险？不会是飞机失事吧？”祁琪吓得花容失色，“我的儿子才两岁啊。”
黄欣欣摇头道：“每个人应运而生，应劫而亡，每个人的运和劫都是不同的。劫来如山倒，劫去如抽丝。人可能死于山崩地裂，陨石流星，也可能死于喝水洗澡，睡梦吃饭。教皇亚得连四世发表演说时，有一只苍蝇也钻进了他的嘴巴，粘在了他的气管口。医生赶来后折腾了半天也无能为力，一代教皇就这么眼睁睁的窒息而死。我只希望在他有劫的时候，能帮他应对一下。”
“这样可苦了你了，你是有心，别人未必领情。”祁琪爱怜的摸着黄欣欣的头发，小心的说道，“听说他……还有对象？”
黄欣欣烦恼的捏捏耳垂，说道:“表姐，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办。他的妻子杜晓珺在一次出任务时，为了救他，身受重伤，回来之后就伤重不治了。问题是杜晓珺参加‘复刻’志愿者计划……”
“现在第五局的脑神经元存储和恢复技术已经这么领先了？”祁琪想，要不要向院长透露一下？
黄欣欣没注意到祁琪的神情，继续说道：“杜晓珺的脑部‘复刻’存储档案是早期的实验产品，记录的也是她和方羽结婚后不久的记忆。杜晓珺死后，方羽无法释怀，就克隆了她的身体，恢复了她的脑元备份。她的记忆一直停留在那一时刻，不具备长久记忆能力，并且智力不断下降。时间长了，她的智力会不断退化，一直到十几岁儿童的阶段。”
“真是可怜”，祁琪叹道，看向方羽的方向，他正痴痴的看着窗外，脸庞一半被强光照的发亮，另一半隐藏在阴影之中。众生皆苦，何必如此执着？祁琪再回头看，黄欣欣已经疲倦的倚着她的肩膀睡着了，眼袋深深，憔悴无比。
发动机喷射着火焰，推动着飞机在云层之间飞行，金色的阳光把机翼镶上了金边，飞机里载着这一对痴情男女，飞向未知的将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