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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夜里辗转难眠,在这里住的时间也不短,一想到离开便生出留恋来,师傅待我还是很好的,虽然他嘴上不说,可我能感受到他此时的不舍。院子里有响声,我披衣下床,看到师傅还坐在那喝酒,一口接一口的,像喝了满肚子的愁。月亮升起来了,泻了他一身银色的光华,那些沾在嘴角边胡须上的酒渣,也被映的闪闪发亮,像一颗颗珍珠,格外引人注目。r

墙角的虫低低的吟唱着不知名的乐曲,为这个静谧的夜晚添了一抹感伤。我的手触到门上的木头,凉凉的,泛着丝丝的潮气,这里留给我的绝不单单是满院的药草香,还有那个动人的故事!我这样想着便听到师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r

“站着干吗?过来坐啊!”他拉过身侧一个板凳,我记得很清楚,这个凳子还是我浪费了两棵小树才做成的。r

“东西我都收拾好了,明天你就可以回去了。”他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定定的靠在架子边,月光照的他的脸很白。r

“你知道我从哪来又该回哪去?”我问他。r

“不知道!”他很确定的摇了摇头。r

“不知道你干吗留我那么久?不知道你给我解药做什么?”我不信,直觉他有什么事肯定不想告诉我!r

“嘿嘿......”他转过头看着我,“天机不可泄露!”r

又搞的那么神秘,还真当自己是神仙了!r

我们都没有说话,空气陷入了一片沉默中,过了很久,他才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便劲拍了拍我的肩膀,“去睡吧,明天还要赶路。”然后醉熏熏的进屋了,只剩下我自己还坐在院子里发愣。四周静悄悄的,连喜欢唱歌的虫蚁都已经进入梦乡了吧,我认真的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吐出,这熟悉的味道怕是最后一次嗅了。r

月亮像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挂在深蓝色的天幕下幽幽的泛着冷光。r

伤离别,离别虽然在眼前,说再见,再见或许不会是永远吧。我希望着。r

次日黎明时分,天空突然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不大但是很紧,密密的雨水像姑娘手中的绣花丝线,扯的又细又长。找了辆马车,师傅又叮嘱了我几句,车就一路狂奔着离开了。沿途的景致没有多大差别,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我坐在马车里独自怅惘。r

想起师傅在雨中的颓然,才发现他原来已经很老了,有很多事已经力不从心了,雨珠落了他满脸,打湿了他苍老的容颜,那流在脸庞上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r

“驾——”车夫粗犷的声音回荡在四野中,强有力的手臂挥动着皮鞭,一下下抽在那两匹马身上。不知为何,我的心却开始疼痛起来,好像抽在了我身上。r

心慌。砰砰直跳。r

我坐直了身子,深深吸了两口气,使自己平静下来。我在畏惧什么?我反复的问自己。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r

闭上眼睛,外界的昏暗都被遮住了,只有马车的颠波载着我的茫然驶向远方。r

突然一声长喝,马车骤然停了下来,我掀开车帘想问车夫怎么回事,谁知却不见一个人影!r

我大惊,这人该不是......鬼吧?师傅啊师傅,你可别吓我!我心里默默的祈祷,千万别出什么事!r

“齐姑娘请下车吧。”好像有人在后面说道。r

我看了看四周,没人啊!除了这辆马车,就是茂盛的树林,当然想藏个人那绝对是没有问题的。r

我正疑惑着忽然感觉这声音很耳熟,像在哪里听过......对了,就是他!r

“向松,是你吗?”我放声大喊。r

只见一个黑衣人缓缓向我走来,依旧魁梧的身材,周身散发着一种凌厉之气。r

“原来姑娘一直都还记得我!”他微微一笑,眼神里已经少了往日的温柔。r

“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江皓天不是说你回青洲老宅院了吗?”我惊诧的看着他。这个人自从上次被江皓天冤屈了之后,一直都没见过他。我就奇怪他到底去了哪,江皓天不说,我也就没问,想着他自有他的安排吧。r

“我......”他欲言又止,像是有什么话不方便说出口。r

“怎么了?”我看他脸色不是太好,以前他可不是这样的。r

“没什么,我是想向姑娘道声谢的,姑娘救过我一命,我向松不是知恩不报的伪君子。”r

呵呵,我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就想笑,“我当什么大事呢,原来就这个!还值得你特地跑一趟?”r

“要的要的,姑娘若有什么地方需要向松的,我一定全力以赴!”他平静的说道,不苟言笑的脸上带着正义的气息。r

“干嘛总是一幅视死如归的样子?好了,今后有难处我会找你的,行了吧?”r

我答应着,当初是出于无心而救人,没想到成了朋友,他的勇气、胆量令我钦佩,有幸结识向松,也是我生命中注定的吧。冥冥中觉的还会在他身上发生一些事情,只是那都是以后的事了。r

他没有问我去了哪里,也没有问我做了些什么,只轻轻地说了句“我送姑娘回去”,然后驾着马车就离开了。r

雨已经停了,空气里仍残留着丝丝潮气,乌云像阵阵浓烟,一层一层的覆盖着,临近午时,却给人一种傍晚的错觉。道路两旁的树木渐渐稀少,草丛也低浅的勉强没了马蹄。应该是上了官道吧,感觉车子行着顺畅多了。r

向松找了一家小酒馆,我们吃了午饭,几样简简单单的素菜,却做的异常美味。r

“请姑娘将就些吧,这地方偏僻,没有什么好菜。”他不好意思的冲我一笑。r

“谁说的?我感觉这菜做的挺好的嘛!清爽可口。”说是着我夹起一叶青菜,有滋有味的嚼着。r

他看我并没多少介意,低头也扒起饭来。r

“那个......”我支支吾吾的想问他点事,可怕他会不回答我。r

“有什么事吗?”他抬起头看着我。r

“我怎么跑到那么远的地方?那是什么地方?我们还需要多久才能回到沂兰别苑?”我还是一口气把我想问的全说了出来。我实在很好奇,我明明在后山的,而且离江如月住的地方也不远,为何这车行了那么久还没有到落烟镇!r

“那个地方叫谣城,离落烟镇不远,若走官路几个时辰便到。若我没r

猜错,姑娘是在谣山吧?也只有那里才跟沂兰别苑的后山相通,但山路崎岖险恶,极难行走。若要下谣山,那还真得费一翻功夫!”他简单描述了大概意思。r

我想八成我是误打误撞进了谣山吧!不过,我还是觉得很奇怪,难道我当时遇见了人们常说的一种现象——“鬼打墙”?吓——好险,能捡回一条命已经算我万分幸运了!r

我突然很想念吟月居,想念那里的白山黑水,绿林蓊郁,还有福叔还有江如月他们!我想快点见到江如月,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到他身边!r

刚吃完饭我就催着向松驾车离开,他一脸惊奇的问我怎么变的这么着急?我胡乱塞给他一个理由,说我想回去好好睡一觉,这么多天没吃个安稳饭没睡个安稳觉的,身体快承受不了了!r

他狡黠的看了我一眼,不置可否。r

马车在他的驾驭下行的很快,不一会就到了沂兰别苑,但他并没有跟我一起进去,只说还有要事要做,转身便离开了,好像一刻也不愿在这里多呆。看着他快速离去的背影,有说不出的孤独与落寞,还带着浅浅的无奈。r

“我回来了!”还未进沂兰厅我就大喊,福叔一把扔下正在拨的噼里啪啦的算盘,又高兴又惊讶的向我走来。r

“姑娘你可算回来了!这些天你去哪了?到处找你都找不到,把我们都急坏了!”他一边扶我坐下,一边倒了杯水端给我喝。r

“对不起啊福叔,让你们但心了,江皓天在哪呢?”我挺不好意思的问,虽然相处的时间不久,但跟江皓天走的很近,自然跟他们就熟识了许多。r

“主人在楼上呢,你快去看看吧!这些天一直没你的消息他整天茶不思饭不想的,人都瘦了一圈了!”福叔感叹着说道。r

这个江皓天,傻瓜,呆子,干吗自己折磨自己,但转念一起,也许都是我惹的祸,于是我便快步跑上楼去。r

三楼的走廊很暗,没有点灯,光线很微弱,显的异常冷清。他的房间里闪着幽幽的昏黄的光,像掉了漆的黄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