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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躺在一个陌生的榻上,暗淡的烛光映着屋内简陋的家什器具,有浓浓的草药味刺激我的鼻子。我皱了皱眉头,想翻身坐起。r

一个声音忙劝道:“姑娘莫动!姑娘受了风寒不宜坐着,还是躺下吧!”r

他过来扶我重新躺好,掖了被角又挑暗了烛火。r

“这是哪里?您是谁啊?”我有气无力的问道。r

“哈哈——我是这山中的仙人,复姓河谷,姑娘就叫我河谷仙人吧!”他一脸得意的说道。r

我看了看他,衣衫褴褛,胡子满脸,哪里像个神仙?又扫视了周围一眼,没有糊严的窗纸正“嗖嗖”的往屋内灌风,木头拼成的桌椅零乱的摆放着,他背对着我正在翻看一本书。r

“切......穷成这样还自称神仙!”我撇撇嘴,不满的小声嘀咕。r

他回过头来定定的看着我,眯起的眼睛成了一条缝,讪讪的笑着说:r

“我就知道你不信!是真是假日后你自会知晓。”r

说完又重新埋头书中。烛火映着他的背有点佝偻,散发着淡淡的孤独,偶尔破窗进来的风摇晃着烛火。他伸手挡住火苗,继续认真看他的书。r

我太乏了,便沉沉的睡了过去。r

醒来的时候已是午后了。我走出屋子第一次看清周围的景象,日光洒在高大的树上,泛着点点银亮,多是低矮的树丛遍布山野。放眼望去,青翠的就像海水。r

院子里摆着大大小小的箩筐,里面都是些我没见过的草叶,那个自称半仙的人正在西边的一排架子前忙碌着。r

“桌子上有刚热好的饭,你吃点填填肚子!”他头也不回的对我说。r

“你怎么知道我起来了?”我刚才走路并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他怎么会听到的!r

他这才转过头瞪了我一眼,“菜凉了我可不再给你热了!”r

我知趣的回到屋子里。r

好香啊!我闻到饭菜味口水都流了下来,好久没吃东西了,得好好慰劳慰劳我的肚子。于是我狼吞虎咽的扒起来。r

不一会,碟子里的菜被我吃的精光,碗里连米渣也没剩下。打了个饱嗝,舒舒服服的抚着圆鼓鼓的肚子。酒足饭饱,人生一大乐趣啊!r

屋子东北角有个坛子,我想着或许还能寻觅点什么好吃的,就悄悄的跑过去。r

“好香的酒啊!”我打开柜子上层放着的一个坛子。r

“臭丫头,敢偷喝我的酒,还不给我放回去!”r

忽然外面传来一声厉喝,吓的我手里的酒坛差点掉在地上。r

我赶紧扎上口放回柜子。死骗子,想吓死人啊!我一边骂一边觉得奇怪,他明明在外面怎么会知道我想偷喝他的酒?莫非他真是个神仙?算了吧,他这样的顶多只能算个江湖骗子,不知道从哪学来的一招半式就春风得意,随便卖弄他的小聪明。r

“喂,这里是什么地方啊?我要回家!”我跑到院子里对他没好气的吼道。r

“啧啧......我说姑娘你也有点礼貌行不行?我救了你你不说句感激的话也就算了,还想偷我的酒喝?现在又在我的地方大呼小叫!唉......救了个白眼狼啊!”他叹息着继续收拾那些草叶树皮之类的东西。r

“大叔......哦不,是河谷大仙,您行行好,就告诉我嘛?”我换了另外一种口气,笑意温柔的说。r

“哼......”他瞥了我一眼起身进屋,我紧紧的跟在他身后。r

“河谷仙人,您倒是说句话啊?”我有点急了。r

“哎哟,我的腰,疼死了!”他拣了张椅子坐下,皱着眉头,反过手轻轻捶打着后背。r

我赶紧走过去给他按了按他自认为酸痛的肩膀,揉了揉自认为累了一天的腰。r

“怎么样?很舒服吧?”我试探着问他。r

“要是再能来点酒多好呀!”说着砸吧砸吧嘴。r

我想起刚才拿酒坛的时候旁边有个酒葫芦,赶紧跑过去拿来给他呈上。r

他“咕咚咕咚”的一气喝完,说了句“真香!”r

我催他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他指指门边架子上那一摞书:r

“在那!”r

“你又耍我!”我气的大喊。r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一头栽到那张由简单木板搭成的榻上,呼噜呼噜的睡死过去。r

我气的直哆嗦,老天啊,咱别这样玩儿行不行!一想起花蕊他们发现我不见了,不知道该有多急呢!江皓天也会到处找我吧?身体还没养好又该为找我操劳了。想到这心里一阵难过。r

不在他身边的这几天,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他。他的笑容很干净,眉眼间总闪烁着一股明快活跃的感觉,是个很少会有忧伤的人吧?还有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跟江如月是完全不同的。对了,还有江如月,他的淡泊,他的波澜不惊,他的俊逸,他给人的那种飘渺的感受,也在我的记忆中回荡,他很少笑,脸上总是平静的没有任何表情,但却......很可爱!r

我傻傻的笑了笑,责怪自己有点幼稚,却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一个很严重很严重的问题:我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不,应该是......他们!天哪!我怎么可以同时喜欢上两个人呢?而且他们是那么的不一样......r

完了,完了完了,这次完了,我居然喜欢上两个人?太傻了!我敲着自己的脑袋努力想让自己忘了这可笑的想法,手指触到面上感到一阵灼热,我居然还会脸红!r

我自己都无语了~不行,不能再想了!我走到那摞书前随手抽了一本,我要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赶走!r

书很破旧,已经泛黄的纸张在我的翻动下轻轻掉着渣屑,写的什么密密麻麻的,看不懂。最后面印有一颗植株的插图,猛一看,似乎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图下面却用篆体工工整整的写着两个字:伏芈。r

伏芈?这不是沂兰别苑种的那个吗?而且还用来配制了解药。我暗暗思索,原来这个张大仙就是当年在沂兰别苑的种草人,难道他知道江如月中毒,要去救他吗?我一想,又不对,如果要去救他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拿出解药,还非得耽搁这么长时间?仔细想想,可能是因为江皓天手中的芡并不为外人知晓,既然为他人家传之物,又怎能轻言索用?就算他说了,江皓天怕是也不会信他的话吧!这个死骗子!我又骂了一句,仔细的看书上所注的内容。r

果不其然,解药的制作方法跟我们猜想的一样,那些透明的晶丸就是伏芈所化。r

我一激动,哈哈大笑起来。r

“你高兴什么?那又不是真正的解药!”r

不知道死骗子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后,咕哝咕哝的朝我投来鄙视的目光。r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真正的解药?”我慌忙问他,如果这不是解药那又是什么?r

“这个只能作为缓解症状的药,治标不治本,能维持个三五天就已经很不错了!”r

他一脸漠然的看向窗外,那里天空开始变的灰暗,鸟鸣声阵阵,许是在唱着归家的歌谣,相见的愉悦令它们喜笑颜开,大自然才多了几许美妙的天籁。r

“看见外面的那些东西没?”他指了指架子上和地上。r

“你是说那些树皮和草叶?”我回答。r

“什么树皮草叶?那是我大晚上冒着危险特意去采的株药,还冷不丁的遇见了你这么个人,早知道当时真该把你丢那里自生自灭!”他愤怒的说道。r

“嘻嘻,谁不知道张大仙人的名气,那可是神仙转世,无所不能啊!”我一边吹嘘一边看他笑的眯成缝的眼睛。r

“想解花锦棉的毒就得靠那些东西,明白吗?”他继续教训我。r

“是,是,您老是神仙,什么都在您的掌控之中,这解药除了您没第二个人能制得。”我应和着,心想你个死骗子,早点说不就完了么?还藏那么严实,我还能当成酒给你偷喝了不成?r

后来几天我一直帮他研制解药,给他碾个草药,研个药粉什么的,打打下手,是希望这药能早点让我带回去。江如月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还是始终不愿服解药吗?也好,等我回去带上这个再一一给他解释。r

日子就这样百无聊赖的在晨曦和晚霞中消散,每天闻着那些奇怪的草药味,倒也愿意这样安静的度过,平淡的一如往昔。猛然间想起原来自己要的自己苦苦追寻的就是这种生活,可上天偏偏将我抛进喧嚣中,用那些嘈杂与琐碎紧紧勒住处我的脚步,迈不开腿,踏不开路,我被钉在原地,连转圈的力气都没有。r

如果放弃挣扎我就能改变这一切吗?其实我很清楚,多大的努力都是徒劳的,这是我的命,是我应该尝受的,前世没有完成,今生、现在我还要循着这个方向,继续前行。r

“师傅,还要多久才能成啊?”我甩着麻木的手臂,看着满院被我搞的一团狼藉,很没有耐心的问他。r

“快了快了。”他总是头都不抬一下就随口回答我的问题,真不尊重人!还大言不惭的说必须拜他为师,因为他的法术、他的秘密已经被我偷窥了。天知道他都藏着掖着什么让人见不得的东西,我才懒得去打听他那些破事呢。r

他说你不叫我师傅也行,那这解药......说着便露出一脸的狡猾之相。r

哼,又拿什么解药威胁我!罢了罢了,本姑娘才不跟他那种江湖骗类一般计较,让我叫我就叫喽,只要能有解药我也认了。r

当我被逼无奈喊他师傅时,他乐得把喝到嘴里的酒都喷了出来,等笑完了之后又骂我坏了他的事。我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可什么都没做啊?谁知他指了指喷到地上的酒,直摇着头说可惜,说要不是我,这一口美酒早养着肚子了。听完他的高论,我笑歪了腰,他可真是个馊气的“仙人”。r

到后来我无意中才知道,他的酒确实独一无二,是自己酿的药酒,比一般酒更醇香,而且这酒也有通气润肺强身健体的功效。怪不得那天我一打开酒坛子就被他知晓,敢情这酒香早飘进他的鼻子里了!r

师傅外表很邋遢,可内心却是个一丝不苟的人,做事是很认真的。我曾取笑他都一把年纪了还当自己是年轻人,爬树下水无所不能。r

他板着一张脸极其严肃的对我说,他的热情,他的才智,他的抱负,他的心胸都还没展示出来呢,然后颓然的感慨生不逢时,没有遇到欣赏他的人。r

我安慰他说时候未到,要是出了这幽僻的山谷到落烟镇开个医馆,准保有高人赏识。又给他分析了什么地理因素人为因素自然因素等等等等来说明他的才能已被湮没,劝他眼光放宽一些。r

他叹了口气,眼光迷离的看着远方,那里有一棵参天的古木挡住了眺望的视线。他摇了摇头,执著的不肯离开这里,哪怕是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