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书屋 > 其他 > 月明沧海全文阅读 > 第1卷 第三十一章 卧虎藏龙 (上)

第1卷 第三十一章 卧虎藏龙 (上)


  待戚建功来到客厅坐定,宋应亨道:“戚教师,当下莱阳城危如累卵,老夫誓与城共存亡。请你挑选八个家丁,护送琬儿到即墨青岛口港,让他坐船到江南。你的女儿也应早做打算,去江南亦可,不要困在莱阳城。”

  戚建功深施一礼,郑重地说道:“建功感谢宋大人的关心!葛明武艺高强,小女智谋颇多,让他们护送公子,定能安全到达青岛口港。等公子上船后,我让小女暂回成山卫。宋大人对我有救命收容之恩,我决意要陪大人保卫莱阳城。”宋应亨沉默片刻,点头道:“如此亦好,你去安排一下,明日就让他们出发。”

  戚建功派人四处打探,得知清兵占领莱阳城南大部分村镇,并在东北及正西方向驻军,遂决定从莱阳城向西南出发,到高密县,绕过胶州,向东直插即墨,再到青岛口港。他返回后,立即告诉戚玉护送宋琬到青岛口港之事。戚玉听罢,撅起了小嘴,摇头道:“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莱阳城里陪着爹爹。”

  戚建功好言相劝,说道:“宋大人对爹爹有恩,爹爹要帮助大人守城,实在脱不开身,故此让玉儿护送宋公子。你到青岛口港后,再顺南海边回圣水观。等春暖花开之时,爹爹就去接你回来。若鞑子退兵了,咱们就回到老家登州城居住。”戚玉不愿离开,低声啜泣。

  次日,宋应亨让家仆准备十三匹骏马,其中两匹马用来驮行李。葛明收拾好行装,早早与八个家丁牵马等候在门口。戚建功送戚玉出来,解下祖传的戚家刀递给她,眼睛变得湿润,嘱咐道:“鞑子甚是猖狂,路上要多加警觉,尽量挑选偏僻的道路行走。晚上住宿时,要把周围探查清楚。”戚玉扑到戚建功怀里,禁不住抽噎起来,让人看着心酸。宋应亨领着妻妾送宋琬出来,叮嘱了些注意事宜。妻妾们纷纷掩面,嘤嘤啼哭。宋琬心下甚是不舍,跪下磕头后,起身上马,与众人离开。

  出了莱阳城门,两个熟悉道路的家丁在前方探路,葛明、戚玉紧随其后,宋琬与管家在中间,后面有六个家丁护卫。宋琬仗剑策马,想到前面与戚玉并驾齐驱,却被管家劝住,因而悻悻不乐。经过的村寨大多是残墙断壁,随处可见火烧烟熏的痕迹,还不时见到未加掩埋的尸体。寒风吹过,沙石飞扬,处处呈现荒凉的景象。

  行约四十多里路,众人来到一座小山下,忽听前方传来马蹄声和狂呼乱叫声。戚玉让众人到树林中隐藏,她与葛明小心来到山上,向山下观察。宋琬见状,不顾管家劝阻,亦提剑跟了上来。透过灌木丛,但见二十多个清兵骑马从山下经过,最前方的清兵举着彩旗,后面的清兵挥刀舞枪,纵马飞奔,气焰甚是嚣张。宋琬面呈恐惧之色,身体不住颤抖。

  葛明气愤地说道:“在大明的土地上,鞑子竟敢如此嚣张跋扈,我恨不得立即冲上前,把他们斩落马下,方解心头之恨。”戚玉道:“咱们人少力薄,先放鞑子过去,以后有机会消灭他们。”等清兵们驰远,葛明、戚玉在山坡高处四下查看,没有再发现清兵,即与宋琬下山,带领众人继续赶路。

  路途中,葛明、戚玉格外警惕,领众人沿着山道逦迤而行。有些地方甚是险峻,只好下马小心通过,故此行得甚慢。红日西坠之时,众人进入山谷中,皆饥肠辘辘,寻思找个村镇打尖歇息。行走三里多路,看到前方有个村庄,约有四五十栋房屋。

  葛明对戚玉说道:“这个村子紧靠大山,若是有了意外,便可迅速撤往山上,今日晚上就在村里住宿。”戚玉皱眉道:“已到了做饭之时,为何没有炊烟升起?”葛明道:“我带人去探探情况。”招呼两个家丁过来,交待了注意事宜,便小心向村庄走去。

  进入村庄后,街道上看不到村民,家家户户紧闭大门,静悄无声。三人不敢大意,握紧武器,接连搜查几个房屋,皆是空无一人。来到一个小院前,推开柴扉,走了进去。茅草屋木门已近腐朽,上面有数条裂缝。

  三人正要离开,忽听到屋内有人咳嗽。葛明忙敲了敲门,况道:“里面有人吗?”喊了数声,没有人应答。有个家丁不耐烦,推开了房门。三人进屋后,但见屋内只有几件破旧的家什,灶台上放着个破陶盆,里面盛着野菜汤。一个年近八旬的老妇人坐在炕上,抱着满是补丁的破棉被,惊恐地看着三人。

  葛明温声道:“老婆婆莫要害怕,我们只是路过此地,打算晚上在村里住上一宿。乡亲们都到哪里去了呢?为何只有您一人?”老妇人见葛明面目和善,话语温和,便放下心来,叹气道:“听说鞑子要来了,村里的几个财主跑到城里躲避,有些乡亲投靠外地亲戚,还有些人躲到大山里。老身走不动了,亦不愿离开老房子,便留在家中。”葛明见老妇人家中贫寒,从包袱里取出一包面饼放在炕上。辞别老妇人后,领两个家丁逐一查看了村中的房屋,果然没有发现他人,便返回村外。

  戚玉和众人正焦急地等待,见葛明回来,着急地问道:“村中情形如何?”葛明道:“只看到一个老婆婆,其他人害怕鞑子进村,都躲出去了。”管家听罢,说道:“既然村民都出去,我们挑处好院落住下。”

  众人又困又乏,均同意到村中住宿,当即策马进村。在村后找到一处深宅大院,围墙甚高,门口还放着一对石狮。”砸开锁进入院里,但见北边有排正屋,里面仅有些家俱;西厢房里没有粮食,可厨房灶具齐全;西厢房里堆满了草料,且院子东北角还有一口水井。

  管家很是擅长打理家务,立即安排三个家丁收拾好房间,请众人坐下;又让两个家丁打来井水,烧了锅热水,还泡上茶。众人喝着热气腾腾的茶水,吃了些干粮。管家让家丁们给马喂料饮水后,又安排众人歇息,还留下两个家丁护卫。

  月亮已升上天空,在云层里若隐若现。阵阵冷风吹来,门窗缝隙发出呜呜声。戚玉披上披风,腰挎戚家刀,找到葛明住的房间,敲了敲门,说道:“葛大哥,鞑子在附近活动,我总有些放心不下,咱们出去转转。”葛明刚刚躺下,可是睡不着觉,脑海里全是戚玉的音容笑貌,听说要到村里巡逻,甚是欢喜,急忙拿着铁棍出来。宋琬亦要跟去,却被管家拦住。

  风吹得有些急,驱散了乌云,露出圆圆的月亮,洒下银色的光芒。葛明陪着戚玉在村中转了一圈,来到村南,但见前方有个打麦场,堆了十多堆麦桔。戚玉指着打麦场,说道:“咱们到哪边坐会!”葛明忙点头道:“甚好!”立即与戚玉向打麦场走去。来到一堆麦桔前的石碾旁,葛明抱了些麦桔铺在石碾上,请戚玉坐下。戚玉坐在石碾上,脚踩木架,双手托着下巴,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须臾,她回头见葛明仍在旁侍立,笑道:“别傻乎乎地站着,过来一起坐啊!”葛明甚是高兴,大步跨过来,刚想爬上石碾,却被一块石头拌住,打个趔趄,差点摔倒。戚玉娇笑道:“你别这般着急!”葛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搬开石头,紧挨着戚玉坐下。

  戚玉道:“咱们要经过高密城,还要到即墨城,不知道比莱阳城如何?我一直住在圣水观,师父也不带我出游,没想到外面还有这么多好玩的地方。”葛明道:“玉儿,这几个地方只是县城,州城、府城比这大多了,京城更是繁华。”戚玉顿时兴致大增,急忙说道:“葛大哥,你且把京城的好玩地方说来听听。”葛明便将自己在京师的见闻细细道来。

  戚玉听罢,对京城甚是向往,两条腿晃来晃去,憧憬道:“不知何时有机会到京城看看?”葛明向前挺直了身体,说道:“等鞑子退兵了,我一定领你到京城。”说话时,石碾子突然向后滚动,葛明急忙拉着戚玉的手跳下。原来葛明搬走那块小石头后,石碾没有了阻挡,二人稍有动作,便滚动起来。

  戚玉吓了一跳,握紧葛明的手,说道:“多亏你反应快,咱们险些摔个嘴啃泥啊!”葛明握着戚玉的小手,只觉得温软滑腻,柔若无骨,久久舍不得松开。

  “哒!哒!哒……”前方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葛明、戚玉拿起武器藏在麦桔堆后,抬头向路上望去。但见两骑飞奔而来,后面有三骑追赶。前边马上两人穿着白色的孝衣,当先是个中年人,四十多岁年纪,手握宝剑,长须飘飘,气宇不凡;其后是个二十多岁的壮汉,手持一柄单刀。追赶的三个汉子身穿黑色麻衣,挥舞着大刀,追得甚急。

  追至村口时,眼见就要追上。只听追赶的一个汉子大喊道:“不要跑了!村里人没有人能帮你们。”另一个汉子狂叫道:“快留下马匹银两,饶了你们性命!”穿孝衣那个壮汉急忙喊道:“大人快走!俺来挡住这些贼寇。”拨马转身拚杀起来。中年人没有继续奔跑,亦转身加入战团。三个黑衣汉子出刀凌厉凶狠,招招攻向对方要害。两个身穿孝衣的人招架甚是吃力,立时被三人缠住,无法脱身。

  葛明低声道:“三个黑色麻衣人似是强盗,要抢劫那两个穿孝衣的人。”戚玉道:“咱们不能让强盗们得手,亦不能让其逃回去报信。”葛明急道:“快些冲上去,干掉这三个强盗!”戚玉点头道:“攻其不备。”二人悄悄走上前,寻机出手相助。一个汉子挥刀砍向中年人,露出背后空档。葛明猛然冲出,抡起铁棍劈下。可是汉子一刀砍空,拨马上前再战,铁棍却打在马腿上。马哀鸣着倒在地上,把大汉摔下。戚玉迅速上前用刀指住汉子,吓得汉子不敢动弹。另两个汉子见对方来了帮手,顿时有些惊慌。穿孝衣那个壮汉趁机挥刀劈下,把对面的汉子砍落马下。另一个汉子大惊,拨马欲逃。葛明奋力掷出铁棍,把汉子打落下来,紧冲上前,捡起铁棍,看住这个负伤的汉子。

  中年人走到汉子面前,用宝剑指住他,怒喝道:“我这就送你这个强盗上西天!”大汉吓得跪地磕头,央求道:“请老爷饶了小的性命,小人也是无法过活,迫不得已才打劫。”中年人斥责道:“鞑子烧杀抢掠,乡亲们陷于水火。你们不思杀敌报国,反而混水摸鱼,趁机抢劫百姓,可谓死有余辜!”一剑将汉子刺死,又把戚玉用刀指住的那个汉子杀死。

  中年人擦干净剑上的血迹,把剑插入剑鞘,向葛明、戚玉抱拳施礼道:“多谢二位!请教尊姓大名?”葛明急忙还礼,并报说了姓名。

  “先生到何处去?如何被贼寇追杀?”戚玉问道。中年人道:“我在朝廷里做事,因母丧回高密老家守制。虽说沿途避开鞑子,却不料被贼寇追杀,幸有二位出手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