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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十九章 圣水疗伤(上)


  却说葛明的马中箭受惊后,狂奔数里路,渐渐地慢了下来。葛明拉紧缰绳,吆喝数声,马方才停下。黑灯瞎火地跑路,中间又经过几个交叉路口,葛明不知身处何地,亦找不到返回的道路。

  跳下马后,点起一支火把,但见马全身流汗,不停地打着哆嗦,狼牙箭射在马臀上,箭头全部入肉。葛明舍不得骑马,取下铁棍上的短剑,插入靴筒中,牵马顺着山间道路行走,思量寻个村庄,找个郎中给马治疗箭伤,顺便问清回去的道路。

  走了半个多时辰,天色已亮,周围尽是大山。葛明甚是吃惊,原来自己迷失方向,竟然越走越远,急忙转身迎着日出的方向走去。行约三里路,宏亮清脆的钟声传来。从山脚远远望去,但见山峦起伏,重峦叠嶂,草青树茂,生机盎然。群山中有片庙宇掩映在绿树丛中,雾气环绕,恍若仙景。

  葛明见此美景,立时觉得困顿尽消,气力倍增,牵马快步向前走去。经过一个高大的牌坊,抬头仰视,只见上面刻有“圣水观”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走过牌坊,道路右边有个一亩见方的水池,池中荷叶碧绿,成群锦鲤游动。道路的左边有片平地,一个中年道士正在舞剑,四个年轻道士持剑观看。只见中年道士步踏八卦,以身驭剑,行如蛟龙出水,静若灵猫捕鼠,快慢相兼,刚柔相济。葛明见中年道士剑术高超,神形俱妙,不由得大声叫好。

  那个中年道士遂收起宝剑,径直走过来,躬身稽首,问道:“施主从何而来?有甚事见谕?”葛明慌忙还礼,说道:“我随官军到崔家庄清剿倭寇,马中箭受惊,便跑到贵观。”

  中年道士听罢,安排年轻道士自行练剑,领着葛明去找主持。穿过通天门,拾级而上,来到一座道观前,只见上书“玉清宫”。中年道士让葛明在外稍等,他独自走入观内。

  过不多时,中年道士陪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道走了出来。老道挥了挥拂尘,拱手道:“无量天尊!小施主屠倭杀寇,功德无量!老道略通医术,这就为你的马治伤,请小施主随老道过来。”葛明急忙施礼道:“多谢大师!”牵马跟在老道身后,向庙后东北方向走去。走约半里路,来到一间小屋前。旁边还有一个牲口棚,里面有三匹马、三头毛驴。中年道士从葛明手中接过缰绳,把马拴在木柱上,在马槽里添了些草料,又倒了半桶水。然后从小屋里提出一个药箱,交给老道。

  老道打开箱子,取出一个瓷瓶,向马臀中箭处倒了些药水。接着取出一把小刀,慢慢把狼牙箭剜出。马臀立时流血,马痛得嘶鸣数声。老道又找出一个瓷瓶、一条长布带,向伤口倒了些药粉,用长布带包好伤口。老道拿起狼牙箭,翻来覆去地端详,说道:“小施主,倭寇甚是凶恶,这箭居然有倒钩刺,伤害极大。你离开后,其他人还能消灭倭寇吗?”

  葛明道:“道长尽管放心!官军三十人,还有村民十多人,已将剩下的六个倭寇包围在院子里,倭寇无法逃脱。”便仔细地讲了打倭寇的经过。老道听罢,放心地点了点头,吩咐中年道士收拾好药箱,再给马喂些精料,又让他领葛明到斋堂用膳。

  进入斋堂,只见上首供奉神像,左右两排桌子放得齐整,上面摆放着馒头、稀饭和咸菜。十多个道士已在桌前站好,尚未开始用膳。中年道士领葛明站在最后,静静地看着前方的经师。经师面对供桌,开始敲罄颂经。道士们神态严肃,亦跟着念经。念完经后,葛明随着道士们坐下来吃饭。

  用完饭后,中年道士领葛明游览圣水观,介绍道:“元朝初年,王处一云游此地,但见山外天寒地冻,此处却草青树茂,叹为神灵之地,遂募集银两建设道观,成为圣水观开山祖师。此后,圣水观日渐兴盛,众多道士慕名而来,在此地隐居修炼。嘉靖年间,世宗皇帝尊崇道教,圣水观大建庙宇,香火旺盛,名闻天下。”

  葛明点头道:“王处一甚有名气,是全真教创始人王重阳的嫡传弟子。”中年道士喜道:“原来施主亦知祖师创立全真教之事。”葛明道:“我还听说王重阳收了七个弟子,号称‘全真七子’,皆大有名气,在北方各立支派。”

  中年道士兴趣大增,指着山上的道观,细细介绍道:“顺着圣水观山势,自下而上,建有玉清宫、上清宫、太清宫三座道观,教派分别是嵛山派、龙门派、清静派。这三派的祖师可是全真七子的玉阳真人王处一、长春真人邱处机、清静散人孙不二。适才治马伤的道长是玉清宫主持玄冲子,上清宫主持是丹阳子,太清宫主持是云霞散人。三派虽内丹修练等法略有不同,但同源于全真派,一直能和睦相处。”

  二人在山上转了一圈,又回到玉清宫,却见大群香客来到宫前,正围着一株银杏树喧哗。这株银杏树有六丈多高,一人抱不过来树干,树上枝繁叶茂,系满了红绸带。中年道士向葛明解释道:“这是株阴阳双胞胎银杏树,果核分为阴阳,在别处可是见不到。新婚夫妻来圣水观,都要在树上系上红绸带,祈求多子多福!”

  突然,围观人群发出叫喊声。中年道士急忙挤进去观看,只见四个汉子正挥舞着斧头砍树。中年道士立即上前阻拦,高声喝问道:“这棵银杏树是千年宝树,你们为何无缘无故砍伐?”这四个汉子闻言停了下来。一人气呼呼地说道:“这棵千年老树已成精,妖气太重,害得方圆百里两个多月没下雨。只有砍掉这棵妖树,乡里才能风调雨顺。”旁边围观的一些人也随声附和。

  中年道士胀红着脸,竭力辩驳道:“你们切不可听信谣言,干旱与宝树无关。”汉子不理中年道士,挥斧又要砍树。中年道士大怒,冲上前抢夺斧头。无奈围观的人多,抓住中年道士扔了出来。

  葛明正在人群外焦急地等待,忽见中年道士跌倒在地上,急忙上前扶他起来。中年道士迅速跑向右边的大铜钟前,用横木敲起了急促的钟声。须臾,八个道士跑过来,其中两人手持盾牌在前,其余六人手持宝剑在后。围观的人群纷纷退后,四个汉子挥动斧头上前砍杀,被道士们打倒在地,随手夺下斧头。

  忽然响起了爆炸声,一个烟花腾空而起,绽放出五颜六色的花朵。过不多时,从山下跑上来二十多个黑衣人,持刀围住道士们砍杀。这些黑衣人个个武艺高强,出招凶狠,打得道士们招架不住。葛明正要上前帮忙,猛然传来一声断喝:“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到圣水观撒野!”

  众人向山上看去,只见两个老道和一个老道姑从台阶走下。三人皆身穿八卦仙衣,手持七星宝剑。葛明见走在前方的老道是玉清宫主持玄冲子,猜想后边老道可能是上清宫主持丹阳子,老道姑应是太清宫主持云霞散人。黑衣人也不答话,挥刀攻了上来。云霞散人指挥众道士排成阵势,合力迎击黑衣人。道士们分工明确,有人防守,有人进攻,杀得黑衣人大败,那五十多个香客亦不敢轻举妄动。葛明甚是钦佩,原来圣水观的道人精通兵法,居然排出鸳鸯阵。

  有个黑衣人见抵挡不住,掏出哨子吹了起来。其余黑衣人迅速后退,围坐在一起,把刀放在地上,双手合十,闭目念念有词。道士们见黑衣人放下武器,便不再进攻,手握宝剑警戒。但见这些黑衣人颂经毕,纷纷从怀中掏出香束,用火点燃,夹在双掌间,站起身来,口中念着经文,迈步向前走来。

  云霞散人喝道:“小心妖法!保持阵形,不要被冲散。”道士们手持盾牌宝剑挡住黑衣人。过了一会,香客们突然鼓噪起来,状若颠狂,把道士们围在一株高大白杨树下。这时,从山上又跑下来十多个道士,可是挤不进人群,个个急得满头大汉。

  葛明从地上捡起一小块石头,爬上左边一堵墙,从高处观察着动静,思量帮助道士们脱困的办法。只见黑衣人齐颂佛号,踏步向前,顷刻间,香客和道士们都倒下。三位主持玄冲子、丹阳子、云霞散人盘膝坐在地上,显是竭力运气调息。黑衣人灭掉香火,捡起地上的刀,指住三位主持,又掏出绳子开始捆绑道士。

  猛然间,传来数声阴冷的笑声。从右边大石后走出两人,其中一人身材瘦削,面色苍白阴沉,是闻香教主王可就;另一人身矮体胖,一脸奸笑,是闻香教总引徐开泰。葛明见这两人显身,颇为惊讶,思道:“这两个坏蛋为何要与圣水观为敌?”

  但见徐开泰分开黑衣人,走到三位主持面前,说道:“你们乖乖地砍了银杏树,滚出圣水观,方可保得性命。否则就杀了你们,放上一把火,把圣水观烧为白地。”玄冲子骂道:“尔等邪教图谋不轨,害得入教乡亲们精神失常,家破人亡。我们全真教治病救人,你们却怀恨在心,唆使乡亲们砍伐千年银杏树,破坏圣水观灵气。见此招不成,杀心顿露,使用药香迷人,妄图灭掉圣水观。你们如此作恶,就不怕遭报应吗?”玄冲子冷笑道:“闻香教装神弄鬼,老道就要捉鬼。只要老道有一口气在,决不允许你们的奸计得逞!”云霞散人愤然道:“你们闻香教投靠鞑子,肆行暴虐,实在是人神共愤!”

  王可就不以为意,挥了挥手,说道:“把这些臭道士绑起来,关押到庙里。等这些人醒过来,继续叫他们砍树,我倒看看全真教以后还能不能在此地立足。”五六个黑衣人拿着绳子上前捆绑,三位主持挣扎着站立起来,手持宝剑严守门户。王可就冷笑道:“臭道士还想垂死挣扎,送他们上西天!”黑衣人挥刀杀上前来。

  葛明见情势危急,奋力掷出石头,把最前方那个黑衣人打倒在地。趁着其余黑衣人发愣,迅速从靴筒中拔出短剑,如一团旋风般疾冲上前,刺死一名背对自已的黑衣人,抢过一把刀,一路杀将过去。

  徐开泰见葛明杀来,急忙喝令六个黑衣人上前阻拦,然后对王可就说道:“教主,这小子多次与神教为难,切不可留下。属下领人杀死他,为神教除去祸害!”王可就拔出宝剑,高声喝道:“把这些神教的敌人全部杀死!”

  此时,葛明左手持短剑,右手挥钢刀,杀开一条血路,冲至杨树下,护在三位主持前面。王可就气得暴跳如雷,怒喝道:“先把这小子宰了!”黑衣人立即挥刀攻上前来。葛明砍杀了两个黑衣人,可左臂中了一刀,拿不住短剑,掉在地上。他用右手舞动钢刀,拼命挡住黑夜人的攻势,不多时便气力不支。三位主持的宝剑皆被打落,局势甚是凶险。

  云霞散人发出一声清脆的长啸,山上立即回应了更响的群啸,瞬时从天而降十二个年轻道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