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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卷 第一百二十一章 犹望中兴(上)


  月亮升了起来,可不时被乌云遮住,照得江水时明时暗。远处隐约出现一团黑影,愈来愈大,渐渐能看清是一条小船驶来。葛明赶紧躲在草丛中,目不转睛地盯着小船。只见船的前后各有一人划桨,正中站立着一个书生,正警惕地环视着四方。

  小船行至江边,没有靠岸,而是拐入一条河流中。摇船的人放下木桨,取来长竹篙,撑船向南驶去。葛明顾不得多想,爬起身来,急急向小船跑去,高声喊道:“船家,我要搭船!”

  见到葛明跑近,驾船两人甚是吃惊,急忙撑船远离河岸。书生听到喊声一怔,惊喜地喊道:“可是葛明兄弟吗?”葛明跑到船边,认出书生是吴昜,高兴地说道:“吴职方,我是葛明啊!”吴昜让船夫把船靠到岸边,刚要搭起木板,却见葛明用铁棍一撑河堤,纵身跳上船来。

  吴昜抓住葛明的胳膊,哈哈大笑道:“很好!葛兄弟的身手更加厉害。”葛明来不及寒暄,急忙说道:“吴职方,我要上长兴岛找大明水军。”吴昜奇怪道:“你找水军有何事?”葛明流着泪讲了扬州之战的经过。

  吴昜听完后,眼眶湿润,拍了拍葛明的肩膀,沉声说道:“葛兄弟,了不起!”葛明愤然道:“清虏惨无人道,在扬州屠城十日,残杀军民八十万,我要报仇雪恨!”

  吴昜慨然道:“清虏侵占我大明国土,屠杀奴役我大明士民,欠下的血债罄竹难书。我辈当杀尽鞑虏,报此国仇家恨!清虏进攻扬州之际,我奉令到江南催粮,并招集义勇。可是准备妥当后,却听到了扬州失守、史阁部殉国的噩耗。我与将士们痛哭缟素,出兵长江,欲为史阁部报仇。可是正遇清军攻打江南,镇江守军溃逃。我军孤掌难鸣,只好退入太湖。我这次来长兴岛,就是要联络朝廷残军,共抗清虏。”

  “吴大人,郑彩水军可在长兴岛上?”葛明问道。吴昜道:“郑彩水军退出镇江后,顺着长江进入东海,听说已到福建了。我到长兴岛,其实是和吴淞总兵吴志葵联系抗清事宜。”葛明顿觉心头发凉,脑中一片空白,又问道:“吴职方,您可听到戚玉的消息吗?”

  吴昜道:“郑彩领军经过吴淞,吴志葵还提供了粮食,可没听说有人见过戚姑娘。”葛明急忙说道:“吴职方,我要到福建去找玉儿。”吴昜劝道:“到福建陆路遥远,水路凶险,并且戚姑娘不一定到福建。葛兄弟先随我到太湖抗击清虏,我找些江湖朋友帮你打听戚姑娘的下落。”事已至此,葛明亦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跟随吴昜来到太湖。

  太湖三万六千顷,周围八百里,内有四十八岛、七十二峰。北临无锡、武进、南濒湖州、长兴,西接宜兴,东邻苏州、吴江等府县。群山环抱着太湖,湖面波光粼粼,湖水无边无垠,湖光山色,相映生辉。太湖东有个长白荡,港湖荡密布,周围有汾湖、澄湖、九里湖等湖泊沼泽,水路错综复杂,地形险要,是吴昜的屯兵之处。

  虽然吴昜手下只有一百多名士兵,可是抗清意志坚决,每日练兵不辍。这日正在操练之时,吴昜的族兄吴汝延忽然来访。见面后,吴汝延不顾首领们在场,嚎啕大哭。

  “汝延兄为何如此伤心?”吴昜急忙问道。吴汝延哭诉道:“六月初四日,苏州清虏兵临吴江县城下,知县林嵋挂冠逃走,县丞朱廷佐打开城门,迎接清狗入城。清狗任命朱廷佐为知县,管理吴江城事务。鉴儿对汉奸朱廷佐恨之入骨,闯入县衙里,拍案大骂,被朱廷佐执送苏州胥门学士街斩首。”

  吴昜先是安慰了吴汝延数语,继而勃然大怒,咬牙切齿地说道:“朱廷佐投降清虏,杀害我侄儿,此仇非报不可!今晚我即领兵去攻打吴江县城,取了汉奸朱廷佐的狗头。”

  葛明劝道:“吴职方,吴江城中有二百多个清狗,而我军只有一百多人。若是冒然攻城,没有取胜的把握,徒然伤了兄弟们的性命。还是待探查清楚敌情,再作打算为好。”义军头领皆认为攻城时机尚未成熟,力劝之,吴昜只得作罢。

  次日,吴昜找到葛明,热切地说道:“葛兄弟,我想请你办一件大事,不知你有没有这个胆量?”葛明忙问道:“何事如此郑重?请吴职方明示。”吴昜道:“弟兄们劝我先扩大队伍,等力量强大了,再去攻打吴江县城。可是我报仇心切,亦准备率先在吴江竖旗抗清,引领天下英雄群起响应。故此瞒过弟兄们,想与你今晚潜入吴江城,宰了汉奸朱廷佐。”

  葛明豪气顿生,慨然道:“为了抗清复明大业,即使面对刀山火海,我也要跟随吴职方去闯一闯。”吴昜微笑道:“你放心,我们也不是莽撞地去打杀。城中有我的好友诸生吴旦、华京、赵汝珪等人,他们密切监视朱廷佐的动向,到时会接应我们。”立即找来其族兄吴汝延,登上一条枪划子。这个小船又称“箭艘”,船身狭小细长。船夫荡起双桨后,枪划子快捷如飞。天黑后,来到吴江城下。只见城墙有三丈多高,底层用石条铺砌,上面用青砖筑成,高大坚固,易守难攻。

  吴昜看了看周围,没有发现有可疑之处,便让船夫把枪划子划到没有哨兵的城墙下,躲藏在黑影里,观察城墙上的动静。过了半个时辰,城墙上有人提着灯笼走过来,把灯笼晃了晃。吴昜赶紧学了声猫叫,城墙上那人便放下来一条绳子。吴昜抓住绳头,如同狸猫般飞身上了城墙,葛明、吴汝延亦随后爬上城来。吴昜对身旁站着的那个清兵说道:“你暂且还留在城墙上,别引起清狗怀疑,我们下城去办事。”立即与葛明、吴汝延走下城墙。

  行约五十多步,一个书生迎上前,冲三人点了点头,便转身向前走去。三人随着书生进入小巷,走到一所宅院前。书生敲开门,与三人走了进去。来到客厅里,两个书生起身施礼。众人坐定后,吴昜向葛明介绍道:“这三个兄弟是我的好友吴旦、华京、赵汝珪,饱读圣贤之书,都是忠义之士。”吴旦急忙说道:“我们已联络三十个壮士,悉听吴职方吩咐。”

  吴昜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各位兄弟既然能联络三十个壮士,能否聚集起三百人?”赵汝珪惊道:“吴职方要夺取吴江城吗?”吴昜点头道:“诛杀汉奸朱廷佐易于反掌,但只报了一时之仇。还会有汉奸来当县令,继续奴役我们。光复了吴江城,方为长久之计。”

  华京激动地说道:“我们三人这就出去联络义士,齐去攻打县衙。”吴昜道:“且慢!待擒住朱廷佐,再聚众起义亦不迟。”遂留下吴汝延,率领众人与三十名壮士汇合,手持各种武器,迅速来到县衙附近,藏身在街角的黑影里。只见县衙大门两旁挂着红灯笼,两个佩刀衙役守护在大门口。

  吴昜、葛明从街角走出,大摇大摆地来到县衙前。两个衙役刷地拔出钢刀,直指二人,大声喝道:“不准靠近县衙,赶快滚开!”吴昜拱手道:“我有机密之事要报告知县大人,烦请二位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