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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卷 第一百八十七章 践行赌约(中)


  邝露站起身来,郑重地向月明沧海琴鞠了一躬。葛明道:“大哥用此琴奏支曲子吧。”邝露凝视着月明沧海琴,眼中出现泪花,双手按在琴弦上,美妙的琴声顿时响起。一曲奏罢,邝露小心抚摸着琴身,赞不绝口。戚玉道:“若是大哥能使广东全省回归于大明,我愿奉上月明沧海琴。”邝露豪气顿发,大声道:“一言为定!”

  “怎样才能收复广东?”葛明焦急地问道。邝露道:“等到了广州,咱们先找到义军兄弟,探查出清狗的虚实,再定出计策。”葛明摇头道:“广州是两广清狗的老巢,义军力量甚是薄弱。若是强行攻打广州,无疑以卵击石,还要另想他法。”

  戚玉皱眉道:“若是聚集义军攻打坚城,别说三个月内收复广东,三年亦是如同水中捞月,更有可能是全军覆没。”邝露问道:“依弟妹之见,有何妙计收复广东?”戚玉微笑道:“大哥已有计策,何需问我?”邝露先是一惊,随即说道:“弟妹智谋过人,肯定已有计谋,咱们不妨写出来,再看看是否一样?”

  葛明喜道:“如此甚好,我正要看看。”急忙找出笔砚,磨好墨,把纸铺在几案上。戚玉没有客气,当先挥笔写了两个字,卷了起来。邝露亦写好字,放在袖子里,表情却有些惴惴不安。戚玉微笑道:“大哥不要把字藏起来,咱们拿出来瞧瞧。”

  二人打开纸张,上面写得都是“策反”两个字。葛明鼓掌道:“玉儿是女诸葛,既然所见相同,那么大哥此次定能践行赌约。”戚玉忧道:“只怕有些周折。”葛明点头道:“广东清狗的头子是佟养甲、李成栋,要策反这二人却是难度很大。”邝露道:“适才写完这两个字,我便想到难处,思考如何来做策反。”

  戚玉道:“人无完人,金无足赤。每个人都有弱点,只要抓住,往往不堪一击。”邝露道顿悟道:“弟妹所言甚是有理。到了广东后,咱们要没法联系上佟养甲、李成栋身边的人,找到他们的弱点,然后再设法击破。”

  三人在船舱正说得入巷,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惊呼声,急忙来到甲板上。只见三艘快船包抄上来,围住了商船。快船上的军士身穿明军鸳鸯战袄,手执鸟铳弓箭,高声喊道:“你们是甚么人?要到何处去?”葛明指着邝露,向军士介绍道:“这位大人是朝廷里的中书舍人邝露,请各位不要阻拦。”

  “哈哈!邝露在朝堂上好威风啊!”一员战将冷笑道,大步走上船头。邝露见此人是郑彩,心道:“郑彩素来心胸狭窄,害死鲁王多名大臣。我羞辱了他,他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不知要如何处置我?可别伤害了葛兄弟和弟妹。”葛明、戚玉担心邝露遭遇不测,手持武器护卫在他的身边。

  “你这老小子竟敢让本公爷出丑,不给你点教训,你就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郑彩气哼哼地说道,随即下令道:“过去十个兄弟,把老小子抓过来,剥光衣服,倒着吊在桅杆上。”军士们立即甩出钩索,钩住商船,向快船拉去。船老大和水手皆不敢反抗,眼睁睁地看着两船靠近。十个军士迅速跳到帆船上,作势就要绑走邝露。

  葛明把短剑插入铁棍前端,舞了棍花,然后直指军士们,厉声喝道:“你们那个敢动手,我立即把他打入海中!”军士们看着闪着寒光的短剑,踯躅不前。郑彩喊道:“弓箭手伺候,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射死!”五十多名士兵拉开弓箭,对准了邝露、葛明、戚玉。邝露仰天大笑数声,然后按下葛明的铁棍,说道:“兄弟放下武器,我随他们到船上去,料想不敢难为我。”

  “呜呜呜……”海面上突然传来低沉的螺号声。郑彩脸色大变,迅速下令三艘快船调整方向,给三门佛朗机炮装上子铳,士兵们做好了战斗准备。

  过不多时,四艘战船驶来,船上亦架着大炮,士兵们或者端着鸟铳,或者张弓搭箭。众军士簇拥着一位二十多岁的将军,只见他身穿明军亮银盔甲,披着大红披风,手按宝剑,身材伟岸高大,面容深沉刚毅,不怒自威。这位将军名字叫郑成功,是郑彩的族侄。

  “邝先生是朝廷的使臣,叔父为何要派兵劫持?”郑成功威严地喊道。郑彩干笑了两声,说道:“明俨,邝露傲慢无礼,在朝堂上当众羞辱于我,叔父想教训他一顿。”郑成功面色严肃地说道:“邝先生才气过人,忠于国事,不辞辛苦地为抗清大业奔走疾呼。我们该善待才是,怎么能对先生无礼?”

  郑彩生气道:“明俨少管闲事,不打这老匹夫一顿,叔父出不了这口恶气。”郑成功皱眉道:“此事成功管定了,还请叔父自重!”郑彩见郑成功有备而来,便令士兵们回到船上,尴尬地笑道:“看在明俨的面子,这次就放过邝露。”悻悻地带领船队离开。

  邝露施礼道:“多谢忠孝伯招讨大将军国姓爷相救!”郑成功脸上露出了笑容,客气道:“邝先生,本藩这字号是为誓师反清所起,用来号召民众。先生是广东名士,不必如此客气。本藩现驻军前方烈屿,苦于练兵无法,还请先生登临小岛,不吝赐教!”邝露施礼道:“国姓爷兴大义于天下,邝某正要登岛拜访。”郑成功大喜,即令船队护卫商船向烈屿驶去。

  行约半个时辰,经过一个海岛,其形状似银锭。葛明向邝露问道:“大哥,这就是烈屿吧!”邝露道:“这是金门岛,扼厦门咽喉,为闽、粤屏障,郑彩驻军于此岛。其西边岛屿即是烈屿,又称小金门岛,为国姓爷练兵之地。”葛明、戚玉饶有兴趣地看着金门岛。只见岛上林木茂盛,如同镶嵌在大海中的一颗绿色明珠。

  船到烈屿后,邝露与葛明、戚玉众人下了船,随郑成功来到军营内。邝露介绍了葛明、戚玉,郑成功领三人先看了军士训练,又看了营房,然后设宴招待。菜肴尽是些生猛海鲜,色香味俱全,宾主大快朵颐。

  宴后,郑成功又请三人到客厅喝茶。邝露赞道:“国姓爷起义师勤王,名扬天下,打造出如此精锐之师实属不易。”郑成功道:“叔父给了很大帮助,父亲昔日手下纷纷来投,军力不断增长,只是缺少粮饷。本藩在沿海向清虏发动进攻,攻打海澄,包围泉州,可是陆上胜仗不多。”

  邝露道:“国姓爷世代经营海上,平粤寇,征生黎,击退侵厦荷夷,消灭海上巨盗刘香,郑家威名播于东南海上。日本待之如座上宾,暹罗、交趾、三佛齐、咬留巴、马六甲等国莫不敬若神明,而佛朗机、荷兰也妥协退让。国姓爷当先以郑家之威名,通贩洋货,内客外商,取得军资粮饷;再选将练兵,夺取沿海州县,作为陆上立足之地;若天下有变,联络各地义师,北伐抗清,溯长江而上,直取金陵,天下豪杰必群起响应,则复明大业可成矣!”

  郑成功起身施礼道:“先生此言如醍醐灌顶,成功茅塞顿开。本藩虽有兵数千,无奈只占据鼓浪屿、烈屿等小岛。清虏海禁,军中更是缺少粮饷,当下该如何对之?”邝露看了看周围,低声道:“弹丸之地岂能成就大业?厦门岛地域宽广,土地肥沃,易守难攻。若居而有之,则可成为抗清的大本营。”郑成功摇手道:“郑彩、郑联可是是本藩的族叔,实在不忍心夺同宗之基业。”

  邝露劝道:“郑彩、郑联皆碌碌无为,不是成大事之人,可惜了厦门这块宝地。以后若有良机,国姓爷当取得厦门、金门,军力必然大增。再趁势赶走荷兰人,取得台湾岛,则能建立不世之功,国姓爷必然能留名青史。”郑成功听罢,眼睛一亮,显然心有所动。

  邝露话锋一转,又说道:“崇祯朝时流寇作乱,鞑子趁机入主中原;弘光朝军镇争权夺利,清虏轻而易举夺取江南。而隆武朝廷和鲁王监国的明争暗斗,又使清虏夺取了闽浙;绍武和永历朝廷争斗,结果清虏毫不费力地取得两广。现下各派抗清力量应凝心聚力,共同驱逐鞑虏,方能成就复国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