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过了今年的最后一天,迎来了蚨鸳历八百二十五年的第一天,元月初一。
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之中,采游城中驻扎着的三国联军的氛围却是和这寒冷的雪天截然相反,很是热闹。
一路打过来,将士们虽然不曾喊过苦,喊过累,但是毕竟是跨入下一年了,所以千溪桦决定摆个长桌宴,也算是一个迟来的庆功宴。
拢月回来时看到这么大一个阵仗也是有些讶异,还是眼见的古沐看到了她,直接便把她拉到了长桌宴的主位之上。
千溪枫也一把拉过拢月的手,让她与自己并立一起,而后面对着底下的士兵们,举起了酒杯,道:“姐妹们,今天是新的一年了!为接下来的胜利干杯!”
“干杯!”
底下的士兵同样举起了杯,一个个仰颈喝尽之后便将酒杯倒置,而后,是直勾勾着盯上了同样被塞了一个酒杯在手,却是踌躇着没喝的拢月。
“云将军,这就不够意思啦!”不知道是谁先开头说了这么一句话,剩下的人便是起哄一样地纷纷接茬说“对啊”。
拢月的眉头都能夹死苍蝇了,盯着手中的那杯酒,恨不得就用眼神把这就被给秒杀了,但是,这种事情还是没能在拢月身上发生,所以半晌过后,拢月只好在底下那一双双“希冀”的眼神中,抬起了酒杯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酒倒到了张大的嘴巴里。
冰冷的液体触感在加上酒本身给喉咙带来的烧灼感,让拢月不由得便吐了吐舌头……
“姐妹们,对不住了,我不胜酒力……”
话语未落,拢月便两眼一闭,往后仰倒在了雪地之上。
众人似乎有点反应不过来,皆是面面相觑,而后,又是笑开了。
没想到战神般的人物,竟然是一杯倒。
蓝以尔有些心疼地扶起了拢月,原本还想就这样将拢月送回营帐,但是忽然横伸出来的两只手却是扶过了拢月的身子,抬眼望去,是花禹桀礼貌的笑脸:“以尔叔叔,让我来吧……”
蓝以尔有些犹豫,但是就在这几息不到的犹豫时间里,清尘将他拉到了千溪桦的身边,又转头在蓝以尔看不到的地方使了个眼色给花禹桀,而后便笑嘻嘻地凑到了蓝以尔面前,道:“你看你,那女人都喝着呢!越儿就交给小桀吧,你看着点溪桦。”
千溪桦是一副豪爽得要命的样子,似乎都忘了自己还是个病号,蓝以尔权衡之下,也只有看了拢月被花禹桀扶走的身影一眼而后便挡下了千溪桦送到了口边的一杯酒……
*
“福将军,有人过来了……”
一个压低了沙哑嗓子顷刻便被淹没在了长桌宴那边传来的欢呼声。
但是,该听到的人也听到了。
于是,一个听起来很是疲惫的声音便逸散开来:“看看是谁先。”
在摇曳的火光下,一个紫色的身影似是很艰难地向她们走来,仔细一看,他的肩膀上还架着另一个人的手……
“福将军,看样子是个男人。”沙哑嗓子再一次禀报。
“他背着的那个,能看清是谁?”那个疲惫的声音忽然多了几分凌厉。
在火光下移动着的两人,那个被架起的人是一身铠甲,但是低垂着向下的头却是没能看清楚模样。
“福将军,看不清,但是他们朝我们这边过来了,估计是她。”
“那我们再等等。”声音又恢复到懒懒的疲惫状态……
那两个移动的身影是越靠越近,朝着底下的帐篷走来,而且还掀了帐篷进到了里边。
“是她了,我们走。”声音一紧,而后便是簌簌的落雪声。
原本黑暗的帐篷忽然就亮了起来,照出了两个剪影,那两个剪影是不断地浮动着……
末了,只听见一声:“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便忽然没了亮光,帐篷里又是一片黑暗。
福良与身边立着的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得出了“等”一字。
不一会,帐篷里便传来一声声沉重的喘息声,听得福良是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她今日已是败家之犬,也是冒了很大的危险才潜入到这三国联军的军营之中,她的目的只有一个:报复千越,那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战神将军云拢月。
千越和云拢月是同一人,福良早就探知到了所有的情报。
这一次,她只许胜,不许败。
火光几度摇曳,立在帐篷后的福良是憋住了耐心,就等着帐篷里没了动静。
而在一个时辰后,帐篷也真的没了任何声响。
为保险起见,福良还是用刀子先划开了帐篷的一面,待借着火光看到了床榻上那一张脸时,她便笑了,一把便划开了帐篷,闯将进去。
卧在外侧的人忽然惊醒,盯着拿刀的福良便大声呵斥道:“你是谁?想要做什么?”与此同时,他用自己的身子掩住了卧在里侧的人。
福良不愿多话,一个手刀便将那废话的人给劈晕了,又用被子将里侧昏迷不醒的人一裹,往肩上一扛,之后便丢下一方布绢,踏着厚厚的积雪,离开了军营。
*
“云拢月!”花禹桀猛地醒了过来,却撞上了清尘担忧的双眼。
清尘用手里的湿手帕擦去了花禹桀额上渗出的汗,道:“没事,让她们一帮女人解决去,你好好休息吧……”
“叔叔,都怪我……我,我……”花禹桀颤抖了几下嘴唇,顿时便哭了出来。
“别自责了,这不关你的事!”清尘轻轻地抹去了花禹桀的眼泪,心里也是唏嘘不已——刚才擦身的时候,没看见小桀的净痕……
这是不是做错了呢?而拢月被掳走,是不是就是惩罚的?
就在清尘和花禹桀各自伤神的时候,古沐撩了帐帘进了来,手里还拿着一碗黑乎乎的药。
“你们两个,想什么呢!”古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又续道:“她既然敢拿那妖孽做要挟,定是不会害她性命的,你们就少操心了……”
“可是都是因为我才……”
“别说些有的没的!快,把药喝了……”古沐将那碗黑乎乎的东西递到了花禹桀的面前。
可花禹桀却迟迟没有去接,伸出的手也是好几次又缩了回来……
“我是不是,做错了?”花禹桀抬头,满脸泪水的样子让古沐也是微微一窒。
但是古沐却不若花禹桀这般良善,要不然他“癫医”二字就是白喊的了。
于是,古沐是一把扣住了花禹桀的下巴,将药硬是灌入了花禹桀的嘴里,边灌还边说:“你不是决定了要豁出一切吗?只有这种程度的觉悟,你就不该再出现在她的面前……既然你那么自责,那等她回来了,你便不要再出现就是了,寻个隐秘的地方,好好过你想要的生活……”
药随着古沐说的话的终结而见底,但是花禹桀的心却是苦出了另一番滋味,比口中的药还要苦上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