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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散了


迷烟楼里。

那跪在红毯上的一众男子,是脸色各异,那掩在低伏的头下边的双眼也是盯着那双白色的靴子,微微颤动着。

“主上,这么大的组织,岂能说散就散啊?再说了,这些男子也都是走投无路才会到青蚨来的……”尽歌还没说完话,便被那白色的身影伸出的手给抑制住了。

那白色身影皱着眉头,似有些不耐,深深地望了尽歌一眼后,才缓缓道:“都说了我不是你们主上了……青蚨做了这么多错事,也没有存在下去的理由了,你们若是找不到去处,便将青蚨的财产瓜分了吧……”

“主上!”尽歌和那些跪着的身影皆是头点地地俯下,这声“主上”叫得是那般不忿。

“我不是你们的主上……”白色身影再次强调的话有些气急败坏的感觉,而他踱来踱去的白色靴子也是泄露了他此时纠结的心情。

“以尔……”

一声喟叹忽然在这房间里逸散开来,跪伏在地上的人顿时绷紧了背脊,而尽歌也仰起了头,环视着那乌木的横梁。

“枫姐?是枫姐么?”那白色身影显得有些慌乱,仰着头也是四处张望着顶上的横梁。

“你终是回来了……”

一声轻叹过后,白色身影便被环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而那萦绕在鼻尖的淡淡酒香,顿时让白色身影落下泪来。

“以尔,这么多年,终于是再见到你了。”

“枫姐……”

丰细迁一身的暗黑袍子和着蓝以尔一身白色的裙摆,竟有种奇怪的和谐。

原本还很紧张的这方小小空间,顿时便被这种久别重逢的气氛冲散开来。

而那相拥的两人,引人遐想的同时也让人不由得疑惑:蓝以尔不是千溪桦的夫君么?怎的千溪桐与他竟是这般亲密?

尽歌在昨日见到顶着拢月的脸进到迷烟楼的蓝以尔时,他便知道了他们主上的真正身份了——云拢月的生身父亲是蓝以尔,而蓝以尔和千溪桦的故事是那般家喻户晓。

一黑一白的两人在相拥了一会后,渐渐稳了情绪后也就放开了彼此。

再扫眼地上跪着的几人,蓝以尔那尴尬和烦恼的脸色便揪住了丰细迁的心,于是她开口问道:“你要解散青蚨?”

“恩,这是他建立的,他的偏执,你也是知道的……再说了,我还要去陪越儿……”越说到后面,蓝以尔的声音也就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在丰细迁听来,也只是唇语了。

“这么大的一个组织,也不能说散就散啊!慢慢来吧,别急。”丰细迁柔柔地说着,话里的安抚之意再明显不过。

“不行。”蓝以尔脱口而出,迎上了丰细迁疑惑的眼光,他却是含糊了一句“没有时间了……”便在一旁思索了起来。

蓝以尔这般急着将青蚨散了,让丰细迁奇怪的同时却也是认真地替蓝以尔想起了解决方法,半晌,丰细迁道:“这样吧。你将青蚨交予我,我用渊骨堂的力量让它慢慢地瓦解。”

“这样……”蓝以尔沉思了一会,似乎觉得这个方法不错,反正他是要随着拢月去了,所以将青蚨交由丰细迁来处理也好,“那就拜托你了,这些男子也是些苦命的人,若是青蚨的财产能分由他们,就尽数分了吧……”

丰细迁点点头后说了句“知道。”便开声让房间中的其它人下去了。

尽歌和那几个青蚨的骨干起了身也就离开了,但是在掩上门的时候,一个颇有实感的眼神便落在了丰细迁和蓝以尔的身上,可等着两人发觉后望回去却只看到了掩起的门。

丰细迁对自己的应对能力是有绝对的信心,所以她找不到头绪也就由着去了,而蓝以尔也算是个将死之人,对这些自然也就看淡了,愣神了一会也就和丰细迁那欲语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越儿她……”憋了许久,丰细迁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口,她知道,“千越”一名,一直是蓝以尔的伤疤。

蓝以尔摇头苦笑出声,却没有答丰细迁的问题,而是说:“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现在的我,没什么承受不了的,而他也不会出来的。”

“你成功压制他了?”丰细迁有些惊讶,对于蓝以尔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格,她是清楚的,那人的霸道,绝不是这般柔柔弱弱的蓝以尔可以战胜的。

蓝以尔淡淡一笑,竟有种万事已矣后沉淀的风华,这在以前,是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的。

丰细迁也看得痴了。

若说丰细迁这辈子有什么是她的痴魇,那定是“蓝以尔”一名。

当年的千溪枫比千溪桦更早遇到蓝以尔,但是因着无数的误会,终是与蓝以尔擦身而过。

蓝以尔也曾说过,千溪枫是他最早喜欢上的,但是千溪桦却是他爱上的。

喜欢与爱的距离,或许就是亲人与爱人的差别吧。

回过神来,两人便说起了拢月的情况。

因为蓝以尔探知不到青蚨的记忆,而青蚨也不肯在镜中相见,所以当日拢月是为何而没了命,他是完全不知,只知道该是青蚨下的手。

对于青蚨,丰细迁也是有些感慨。

蓝以尔爱的是千溪桦,但是蓝以尔身体内的青蚨爱的,却是千溪枫。

这点,丰细迁也是知道的,但是能拨动她心弦的,是那个皎若芙蕖的蓝以尔,而不是那媚如水仙的青蚨。

“你真的看过了?越儿是真的不在了?”丰细迁还是不确定地问了一句,本来要赶去蓝郡的她在收到这个消息就立即赶了过来,连马都跑死了两三匹,莫说她那时心里的震撼,就是此时跟蓝以尔说着这些,也是不置信的成分多过其它该有的情绪。

蓝以尔点点头,道:“越儿那正君怕也是痴魇了,抱着越儿是不肯撒手,就怕今天晚上的下葬是免不了一番拉扯了……”

丰细迁似是此时才感觉到一股浓重的哀伤从心里发酵般地膨胀起来,塞住了心口以致她现在张张嘴却说发不出声音……

“姑姑。”

“姑姑。”

“姑姑。”

当初在拢月迎亲的路上,那三声响亮的称呼犹响耳边,那时候拢月那郁闷又无奈的脸在现在想来,突然有点悲伤,那时候,若是让她笑着喊“姑姑”那该有多好……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一身的黑衣,忽然感觉就是为今晚的葬礼准备的,她的侄儿,她爱的那人的女儿今年才十八岁,与她相认才半年,就要用上“天人相隔”这四字,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这种感觉——遗憾?痛心?哀伤?

丰细迁找不到一个词可以形容此时的情绪……

就这么没了么?

(拢月还没能醒,要交代一些东西,再虐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