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万钧云压顶,山雨欲来风满楼。
刀剑齐鸣嗜生血,孤影单行落人头。
白骨塑成英雄路,一人名就万人休。
孑身天涯藐尘世,唯邀明月解孤愁。
襄阳真武山九室岩,对山下的信徒来说,这里是真武爷爷的行宫,诸位道爷日常起居之处;对武林人士来说,这里是真武一派的山门,朋友则备受招待、敌人则有来无回。
夜已深,树丛中、树干上黑压压一片,几只小兽四处觅食一片安详,但谁能料到这里潜藏着暗哨；上山路上星火点点,这是巡逻弟子的火把,火炎旺盛丝毫不受山间冽风的影响,有规律地移动着；大殿上灯火通明香烟缕缕,真武大帝捋须颔首观望着这一繁荣的山门、享受着众生香火；过道里侍卫持剑巡查,小厮匆匆往来伺候道爷、道姑们休息……一切都那么井井有条,都那么安详,连丹炉里的火苗都有规律地噼啪作响。
没有人会担心这里的安全,不仅仅是因为真武的名声响亮、没有人傻到来这里找麻烦,更多得是真武何尝害怕麻烦找上门呢?过得了山路巡逻的弟子可又有几人逃得了暗哨的眼睛,即便躲过了暗哨又有几人能无视山上的侍卫呢?能视这些防卫于无物的人屈指可数。可是即便这些高手到了也无妨,因为真武掌门张梦白便是这屈指之一,其下高手众多,老一辈的有一云子、出云子等、年轻一辈的才俊更是数不胜数。
”今天山门大比,师兄去了吗?“姚潇笑眯眯地问着身旁的师兄。
”这才刚刚上岗就开始无聊了吗?严肃点!“赵乾无奈道。这又不是第一次与这个师弟接触,在平时他也会找其它借口来打发时间更何况今日?山门大比,空前盛况,各路豪侠齐聚演武场,自然衍生许多故事,也难怪罪这个师弟了,即便是自己心里也少许有些不宁静。但是这不能作为借口,因为身后这栋建筑是山门的根基——藏书阁,这里装满了真武一脉的历史、武学、丹方以及前辈们的心血感悟,是仅次于真武大殿的重地。也不知大家为何要派这样一个不稳重的姚潇来。
可姚潇可不怕他的训斥,“师兄,你是不知道今天的比武多么……”
“好啦,好啦认真些,别耽误了正事。”赵乾不快道。
“哈,师兄可真谨慎啊,这山门大比已经举办了三个月了,今天是最后一天,黄昏时侠士、香客、商贩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人都下山了。咱们这胆战心惊地过了几个月好容易放松了,怎么?师兄你上瘾了?”
赵乾叹了口气“也是,要作乱的,怀坏心的也错过时机了,现在来捣乱是脑子有问题啊!”
“就是!就是!”姚潇连忙附和道,“即便是我去食堂偷吃也得多留个心眼了。”
扑哧,赵乾忍不住笑了出来,姚潇见机连忙把话题拉了回来,“师兄,这次大比你看了吗?咋样评价评价!”
“别闹了,好好站岗,小心一云子师叔逮到你!”赵乾虽在训斥可语气缓和了许多。
“没事,一云子师叔忙了好几个月,我看正忙着补觉呢!话说回来了,师兄我被淘汰后一直被一云子师叔使唤,东来西去的,都没顾得上看比武啊!师兄讲讲吧,我包准只用耳朵听,不耽误站岗的!”姚潇蹬鼻子上脸,连忙吐了一串大道理来。
“哼,你不是大比二十吗?算来是两周前才被淘汰下来的,这才不过几天怨气就这么大啊?”
“别介,师兄你可是大比前五的高手啊,后面的几场才是最精彩的啊!刚开始大家都藏着掖着,打的没意思,像我这样的都能混个二十。后面大家都放开了,我倒要每天巡逻放哨,接迎宾客什么的,高手间的较量全都错过了!”
“你把这话给田亮师兄说说,看他怎么收拾你!”赵乾不由得笑道,同时也暗暗吃惊于眼前这位师弟的天资,入门虽晚但造诣极高。田亮上次大比可是第十一,这次打算冲击前十,哪想被这小子止步于二十二。
姚潇挠着头尴尬道“我这也是运气好,田亮师兄上次对决的是笑师兄,消耗太大了,这才让我捡了个漏。师兄你可别向田师兄说啊!要不然,依田师兄的爆脾气,非要找我重新比过不可!”
“人家才没那么小肚鸡肠呢!”赵乾嘲讽道“倒是你在这里担心这个那个的。赢了就是赢了嘛!何必这么谦虚,倒像是装得一样!”
姚潇的脸一下子红了,连忙辩解道“我、我这不是害怕师兄弟们说我骄傲嘛!以前在山下的时候,我一炫耀,伙伴们就孤立我了,我这不是怕嘛。”他越说越小声,最后差点没咽回去。
赵乾一时间倒被这位师弟逗笑了“你呀!心眼太多,这山上的师兄弟虽你争我抢的争这第一,可从不会因嫉妒而刁难你,比起伪君子这里更欢迎真小人。有啥子怕来怕去的!”
“好!师兄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就小人一把!”姚潇故意语气阴森道,“聊一聊大比吧!”
赵乾实在是被这个师弟搞得哭笑不得“好好!那就聊聊!你想聊什么?”
“大比啊!”
“那么多场,能说三天三夜!我又不是说书的。”
“师兄你觉得这场大比最精彩的是哪场?”
“你和田亮的那场!”
姚潇摆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师兄,我很严肃认真的!”
“我也没开玩笑啊!说实话,你小子打的的确精彩啊!虽说田亮之前有消耗,可你也不是一路顺风啊!所以我说打的精彩,而且打的意外,不少师兄弟都把宝压在田亮身上,可你给了他们大大的惊喜啊!”
“怎么,师兄你赌的是我赢啊?”
“你可别开玩笑了,要不是我的钱全借出去了,现在我可不是与你心平气和地聊天了!”赵乾故意说道,可心里却暗暗为这位师弟高兴夸赞“前途无量”。
“没事,不亏就是赚到了嘛。”
“我也知道你想听的肯定不是这个,但这个的确是这次大比最精彩的之一了!”
“师兄,聊聊你自己吧!我可听说你这次打的很好啊!”
“呵,我打得中规中矩的,没什么亮点啊。”赵乾平静地说。
姚潇也知道师兄说的是实话,师兄的天资算不上顶尖而且性格保守,不会给人眼前一亮的惊喜,但同样不会犯致命的错误。所以一个中规中矩便可以概括了这次的表现。但这让人轻视吗?非但如此,更另人佩服。即便是最基础的入门功法都会在他手里增威数倍!
赵乾与姚潇几乎同时叹了口气。
”你为什么叹气?“
”我想到了陈师兄!“
”我也是啊!“赵乾心里不免的冒出了那个人的身影。姚潇口中的陈师兄对于自己来说是陈师弟,当年几乎是一起上山的,只因自己年龄稍大便成了师兄。呵,而这次打败自己的就是这位陈师弟了。如果说姚潇是天赋极佳的话,那陈劭华便是天赋卓绝了。笑道人天性洒脱,不受外物所扰,所以武学日夜精进。而陈劭华心有九窍,万事思索反复,武功仍是傲视群雄。当年,初学穴位之道,许多同年师兄弟包括自己都学会了,但陈劭华难以分辨。教授评定他”心思庞杂、不宜练武“。陈劭华大怒以致打断了山间的松树,事后师兄弟们前来问候,他只拿了一个木偶,一支笔,一叠纸只身进了身后的藏经阁。教授也不开心,认为他过于骄傲,索性由他而去,到时碰壁自然会回来认错。但是半年之后,回来的不是认错而是惊讶,陈劭华仅凭书本文字便学会了认穴、点穴,甚至能够针灸制药。山上的医师说道”只要再多些经验甚至可以开张救人了。当然,陈劭华没有去积累行医经验、以他的话来说他只是粗通药理,照搬医书罢了。可要知道,世人粗通药理所耗费的可不是半年时光。后来,这藏经阁便是他常来之地。有谣言称,陈劭华在其中找到了武林秘籍、也有说是前辈手稿,可这经阁是公共之地所有人都可以查阅而陈劭华粗通的可不止是”药理“。
”劭华的天资是你我拍马都赶不上的。“
”我知道,师兄。“姚潇也听说过这位陈师兄的名声,当年他曾与笑道人三次比武,第一次几乎三招落败,第二次斗了二百回合,而第三次便是难分胜负了,要知道其间相差不过一年。”师兄,陈师兄的风格是什么样的?“
赵乾想了一想说道”你先说说笑师兄的风格。“
”我想是逍遥大气,洒脱而富有变化,与师兄你的风格几乎相反。“
”呵,我的便是保守小气,畏首畏尾了?“姚潇连忙说不。赵乾轻轻一笑”好啦,不逗你玩了。劭华的路数也是变化多端,但是与阿笑的不同。阿笑的变化在于随心所欲,想到哪招就用哪招,不论门派路数,中间再加些手舞足蹈也不稀奇。劭华的变化随的是对手,他时而疾风暴雨,时而细绵悠长,但总是最有效的克制方法。“
姚潇想想说道”就像是与师兄的那一场,陈师兄知道师兄稳重,如果以快打慢只会被一一化解。所以,他便也慢下来了。故而师兄弟们说这场不太精彩。“
“你说的不错,劭华是慢下来了,但他不是用稳,而是粘。”
“什么是粘?”
“我的慢一来是不使自己露出破绽,二来是找对手的破绽。而劭华的粘则不同,他的招数小而轻,总是慢慢的引导你露出破绽,而在每一个小破绽中施加一个不大的消耗,积少成多便断出胜负了。你说我的那场不精彩,可你知道吗?最不精彩的可不是我的。”
“我知道,最不精彩的是决赛,不少师兄弟说那完全是一塌糊涂。我没看到,但听他们说,笑师兄和陈师兄两个人完全是在乱舞一通,有的说,那是因为决赛前一天,笑师兄拉着陈师兄喝酒,在演武场上耍酒疯呢,你说好不。。。。。。”姚潇说着兴奋起来,唾沫飞溅,笑容不由得在脸上绽放,突然这笑容僵硬了,一个黑黑的窟窿涌出了鲜红的液体,为这绽开的笑容添上了诡异与恐怖。
赵乾大惊,撤向大柱、闪身拔剑,标准而又正确的应对措施,但没有了下文,因为这些动作只是肌肉操作的,而控制肌肉的大脑在发出指令的那一刻便被一支箭矢穿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