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苏婉卿关了灯。房间里冷静清幽。惨淡月光,映得苏婉卿的眼睛格外的明亮。月光下,那张脸,忽然美得像丛林中翩翩然走出的仙女,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息。r
陆慕锦忽然想起苏俊卿。这两人,为什么感觉如此相似?r
苏婉卿悠悠开口,声音清冷空灵,仿佛深山泉鸣,“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r
陆慕锦皱眉,“既然身是客,为什么不回到自己应该去的地方?”r
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为什么而别?是因为背弃了家族?还是因为家族没了?陆慕锦心中有隐隐的答案呼之欲出,却不敢做出那样骇人的猜测。r
苏婉卿笑起来,“我不过是个未亡人,何必在我身上多做猜测?我的存在,无关乎大局,你不必自费欣赏,我所希望的,就是你和流年都平安喜乐。有些事,不堪回首,不值深究。千丝万缕,苦海那里又有什么边际?不若,干脆不去看,不去想。”r
“若是,有人践踏你,伤害你,诋毁你,拼命阻碍你的生存,你又如何?”r
“如何?活在仇恨里,折腾一生多辛苦?为什么不好好享受当下的快乐?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作恶者,总会有报应。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总不是迷信。”r
陆慕锦词穷。怎么也劝不动苏婉卿了。关于她的身世,想必,她也存了必死之心,如何能再问出来?到底什么事,使她十几年之后仍然讳莫如深?r
陆慕锦忽然到,“流年最近去看了一个画展,是旅居国外的一个大师,也是姓苏,笔致很有八大山人的感觉,苍老瘦劲,泠然独清。其中一组画,很是震撼。”r
果然,苏婉卿的呼吸立时有些不稳。r
陆慕锦眯起眼睛。恍惚记得,上一次,电视里,报道关于苏大师归国开画展的消息,苏婉卿曾经失魂惊讶的掉了手中的东西。难道,两人果真是有什么关系?r
“那是一组画。第一组叫做西洲曲,那个女子的背影很有些熟悉的感觉呢。你别说,这画,真是笔致细腻,意境优美,第二幅是章台柳……”r
陆慕锦娓娓叙述,语调悠缓,锐利双眸,却明显看出苏婉卿绷紧的脊背,微微变色的面容。r
讲完了,苏婉卿几乎像虚脱一般,所有的仪态风度荡然无存,死死抓着桌子,只像一个溺水的人一般几乎失去了呼吸的能力。r
陆慕锦意态悠闲,温声问道,“嫂子,你怎么了?”r
苏婉卿却重又回了活力,温婉一笑,“不好意思,到了冬天,哮喘就会发作。突然发作了,实在惭愧。你稍等,我吃药去。”r
苏婉卿摸着黑出去了,听到外间有拉抽屉翻东西的声音,灯光却是明亮的。r
苏婉卿为什么要关了灯?害怕自己看到什么?陆慕锦眯起眼睛。聪明如苏婉卿,势必猜测到自己会说些什么,所以,是怕自己看到什么吧。r
苏婉卿回来,还是摸着黑,抱歉一笑,“哮喘发作,样子难看,所以关灯了,老七,你不会介意的吧。”r
即便是影影绰绰里,依旧可见笑容如梨花一般素淡清雅,目光深亮清莹,声音如溪流从容清淡,铮璁悦耳。若是正当花信年纪,这女子该是怎样万千风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