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数月前赵先生去了何处啊?”
三皇子后续的话语并没有像刘先生预想的那样以陈述句开头,而是用了他宣布些重要的消息时少有的反问句来拉开了对话的序幕。
“当时属下听宫里的门子说赵先生带着侍卫仆从去了南方游学访……”
还没等自己把话说完,刘先生就猛地抬起了头,诧异和惊恐混杂的表情开始在脸上凝固起来,只剩下探询的眼神还在二皇子那略带得意的脸上无声的探查着消息。
“不错,这封就是赵先生用密道三千里加急传来的信件,今日清晨才刚到了孤的手中,你猜猜,这里面,会是什么?”
可能是对刘先生那不错的反应能力表示赞赏,二皇子并没有对他卖很长时间的关子,而是从自己那宽大的衣袖中抽出了一封明显被汗水和风沙侵蚀过的信件,炫耀似的抖了抖后,他才缓缓的开口说道。
“是…是…是……护陵…李…”
当这仿佛只会出现在自己梦中的可怕猜想终于成为眼前的现实的时候,刘先生也终于坚持不住一个谋士最应该保有的理性和镇静,就连下意识回答的声音都变的结结巴巴起来。
“刘先生果然是聪明人,这封乃是我夏朝四大上将军之一,护陵军主帅李汉夫将军写给孤的投效信,有了这个,只要孤有需要,一声令下,驻扎在南方的那二十万护陵军精锐就会成为这场豪赌中孤手里最!大!的!本!钱!”
也许是被这个自己认为最大的好消息给冲昏了头脑,原本还算精明能干的二皇子夏陵宽都没有过多的在意自己身边那表情惊恐,回答都有些结结巴巴的谋士,而是沉浸在自己的美好幻想中,连原本低沉的声音都渐渐大了起来。要不是现在御车已经开出了皇宫的范围之外,而边上的守卫武士也都是些已经宣誓效忠,并将一家妻儿老小都托付给他的人的话,二皇子早就被宫中好似无孔不入的内卫给拿下,软禁在宗正寺,等待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的判决了……
“殿下!噤声!!”
宕机了好一会的刘先生在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立马伸出自己枯瘦的右手用力的拉了拉二皇子的衣摆,用着低沉而又严厉的嗓音提醒着有些得意忘形的二皇子。
要知道虽然御车边上都是些自己人,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道边上会不会有些隐藏很深的二五仔,拼着命不要也要拖你下水,要是行事太过嚣张,别说是本钱了,就连自己这方上桌的机会都会被那位超脱在规则之外的皇帝陛下给收走。
过了好一会儿,看着自己对面的二皇子终于有些冷静下来,潮红的面色也开始慢慢恢复白皙之后,刘先生才开始用着自己从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就不断组织的语言进行劝谏:“殿下!护陵军虽然乃是与国同休的四大边军之一,但护陵军主帅李汉夫其人性傲,多疑,行事狠辣,且这些年趁陛下卧病在床时多有违令之举,或已生反叛之意,此次通过赵先生的路子前来投效,说不定也只不过是他的权宜之计罢了,不可过多的依仗啊!殿下!”
有些时候,虽然“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的老话常常在听,但当你真的碰到这种环境的时候,不满和不耐烦的情绪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滋生出来,并且会以自己难以控制的速度蔓延到整个内心,直到做出一些连自己都会难以理解或是后悔万分的举动……
而现在的二皇子可以说就是最好的例子,虽然还勉强的保持着理智,但不满和不在乎的情绪在谈吐中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分辨出来。
“你说的这些孤都明白,可我们这边的起步和潜力都低于大哥那一方,如果不行这出奇制胜之举,如何能坐上那皇位!而且只要这封投效信还在孤的手里,他李汉夫就是有再多的心思也得按着孤的指示乖乖的去做!刘先生休要再多疑了。”
作为多年陪伴在二皇子身边的谋士,刘先生如何看不明白现在的二皇子已经陷入了自己给自己编织的美梦之中难以自拔,多年的渴望和旁人的期待与督促让他无比的期盼着自己有一个依靠可以让他停下脚步,好好的的休息上一阵,即使依靠的背后可能等待他的不是醉人的拥抱,而是锋锐的刀剑或是刺骨的獠牙的这一事实也被他选择性的无视了……
“殿下!剑走偏锋之举或许会有奇效,但终究比不上那堂堂正正之道,殿下如果现在就企图以军乱国,以武夺位的话,结局终究会受到天下人的唾弃与反扑啊!还请殿下三思!还请殿下三思啊!!”
在默默地沉思了一会儿后,刘先生在伸手扶正自己的衣冠后缓缓的起身,将自己那并不高大的身躯跪伏在不算太大的御车车厢内,以头贴地进谏着,希望能以猛药来唤醒美好梦幻之中的二皇子。
或许是抱着被人从美梦中无情的唤醒的愤怒,二皇子在听完刺耳的劝谏后再也保持不住自己的理智和风度,恶狠狠的对着还跪伏自己脚边的谋士大声呵道:“孤心意已决!休要多言!”
“殿下!还请殿下三……”
因为低着头而看不到二皇子现在的表情和动作,刘先生只能依着之前的经验,希望可以像以前一样,在自己锲而不舍的进谏中,二皇子可以幡然悔悟,停止这个在自己看来无疑是饮鸩止渴的计划。
“休要多言!!”
“啪。”
见自己手下的这个谋士不听从自己的命令,依旧喋喋不休的说道着,二皇子夏陵宽的情绪也随之变得越来越暴躁,甚至抬起自己的右脚想要狠狠的给他一个教训,但在鞋底即将和刘先生的肩头触碰到的时候,他还是恢复了些理智,强行扭转了目标,把脚踹到了一旁的椅腿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或是被近在耳边的声音的吓了一跳,刘先生那瘦削的身子在声音发出的同时也本能的颤抖了一下,但随之而来的并不是常见的恐慌或是害怕的情绪,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难以名状的失落感,在沉默了一会儿后,刘先生在深深的叹了口气后,小幅度的点了点头,艰难的回应道:“……是,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