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着六部尚书一行人至宫门口后回转的童公公抬头看了看已经开始有些昏暗的天色后,整了整自己有些褶皱的衣物,小心翼翼的伸手推开了御书房的大门,一边开门一边说道:“陛下,时辰也不早了,要不要奴才去御膳房传膳上……”
童公公话还没说完,就明显的听到了一阵强行压抑的闷哼声和连带着的粗重的喘息声,急忙抬起头,却看见皇帝仰天倒在了御座上,面如金纸,双唇发白,右手用力的按压在心口处,神情极度痛苦。
守卫在御书房四周的宫中禁卫原本一脸平静看着童公公边问边走进了御书房,贪吃些的还在想着今日不知陛下会给自己这些禁卫赐什么好吃的的时候,却听见了御书房内的童公公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呼救声:“陛下!陛下!您怎么了陛下!陛下!快来人那!快叫御医!快去叫御医啊!”
“苍啷啷!苍啷啷!……”
“帆子!你带些腿脚快些的弟兄去太医院请白太医和邱太医,务必要快!老元!你带两队弟兄守住御书房四周,不许任何闲杂人等进出!违者格杀勿论!出了事老子给你担着!剩下的弟兄们,跟我进御书房!快!快!快!!”
御书房内传来的激烈的呼救声惊得周边的禁卫们纷纷抽出了自己腰刀,圆睁的双目不断向四周扫视着,想要找到敌人的所在,好在禁卫统领反应迅速,大声的下令道。
“童公公得罪了,还请您老移步。”
看着架在自己脖子上雪亮的制式长刀,一直在宫中养尊处优的童公公这次却没有发火,而是配合的高举着双手离开了皇帝的身边,任由着禁卫组成的人墙护住了御座,只是他的双眼的焦点却一直没有离开皇帝的身上。
“钱统领,外面的事情……如何了?”
见皇帝原本紧皱的眉头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有些舒缓,面色也有些恢复后,童公公终于心情去问问外边的事情。
“童公公放心,卑职进来之前已经派了人去请了熟知的太医前来,也封锁了御书房四周,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今日陛下病倒的消息。”虽然之前把刀架在了童公公的脖子上,但钱统领想了想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那就好,那就好。”
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童公公终于放下心来,安静的跪坐在御书房的墙角处,双手合十,面色虔诚的轻声喃喃自语道:“奴才童有德愿以二十年阳寿换陛下康健,还请老天爷成全。奴才童有德愿……”
好似在鬼门关外游转了一圈的皇帝终于在太医的救治下回转了过来,微微睁开眼后,就看见了面前泪流满面的童有德和正在收针,收拾药箱的太医们,周围也都是刀剑出鞘,满脸严肃的宫中禁卫,不由的问道:“唔……朕刚刚是怎么了?”
“陛下,您这个病……”
听到皇帝的询问,太医们也停下了自己手中的活计,互相眼神交流了一番后,终于有年纪较大的白太医先开了口,只是看他眼神不断在周边的侍卫身上飘忽,好似有些难以开口。
“你们都先下去吧。”
“是,陛下!”钱统领也是跟了皇帝三十多年的老人了,如何不知道现在的对话意味着什么,也没有多话,干净利落的回应完后就安静的带队离开了御书房,并将原本的禁卫站立地点向外挪了数十米,尽力的排除着他人偷听的可能性。
听着禁卫的脚步声缓缓的消失在了耳边后,原本半躺在御座上的皇帝扶着一直在边上等待着伺候的童公公的手臂慢慢的站了起来,缓步走到了御书房的窗口,开着外部随着初夏的风舞动的枝条,一边呼吸着窗外的新鲜空气,一边用力的摇晃着头部,在缓解了一些晕眩感后,才缓缓的说道:“白太医,现在可以说了。”
“陛下,经臣等诊断,陛下此次的晕厥是由于陛下出生时的先天不足,再加上多年来的积劳成疾,先前又强制用银针封闭了病脉,这样下去,陛下怕是,怕是……”
深呼吸了一口气后,原本就有些苍老的白太医面色变得更加难看,当还是一字一句清晰的说道,只是在最后却又疙里疙瘩起来。
原本就因为听着前面列举的种种病因而有些烦躁的皇帝在听到他在最后关头又开始给自己卖关子,不由的无名火起,一把推开了一直搀扶着的童公公,一个猛转身,怒气冲冲的面对着他,大声的呵斥道:“怕是什么?说!!”
看着边上同僚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的成型,然后顺着他瘦削的面庞滚落地面,在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就在下巴下方积累了一个小小的水洼,看着其中倒映着的花白胡须,不由的让人看着心里难受,回想着自己初入太医院他对自己的照顾,边上的邱太医悄悄的握了握身边的手,给自己加了加油后,主动的接过了白太医的话头后说道:“若陛下还是如此操劳下去的话,怕…怕是过不了五年。”
虽然之前就有了接受不好消息的心理准备,但真的等到到太医的话传入耳朵,抵达大脑的那一刻后,皇帝原本就有些飘忽的双脚更是不自觉的打了个踉跄,顺势扶着窗台的上青砖,冰冷的触感不断的刺激着他敏感的手部神经,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在排斥着自己的存在,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暴躁情绪在御书房内不断扩散开来,吓得其他三人连呼吸声都刻意的控制着,原本就安静的御书房现在就只有皇帝的声音在回荡着:“五年,原来朕只能再活五年了,只有五年了,哈哈,哈哈哈!五年,五年!!……”
感受着在服侍皇帝的数十年中从未有过的疯狂的语气,吓得白太医额头上的冷汗成型的速率又不由的快上了几分,已经顾不得先伸手上去擦拭一下,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的白太医连忙提出了一个补救方案:“陛下,若陛下能在静室安心静养,辅以药剂,针灸进行调理,再搭配上调整局的生物技术,或许……或许还能再多上几年。”
“国不可一日无君,现在又正是我夏朝开疆拓土的大好时机,你让朕如何安心静养!如何安心静养!!”
站在一旁的皇帝一边暴躁的呵斥着回话的太医,一边用着自己略显苍老的双手用力的捏着窗台上的青砖,就像捏着自己那即使身为皇帝也同样无助的命运。
看着眼前这个在自己服侍的数十年中一直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皇帝陛下如今沦落到今日这般无助的局面,一直站在一旁的童公公再也无法稳住自己原本就有些摇晃的身形,仿佛跌倒般跪在地上,额头不断的与地面发生着碰撞,沉闷的声响不断的在安静的御书房中响起,不一会儿殷红的鲜血就顺着童公公那略微有些浮肿的脸上缓缓流下,只是他口中还是不断的重复着同样的话语:“陛下!求陛下听太医一言,求陛下听太医一言,求陛下……”
“都安静!!让朕静一静,让朕静一静……”
“呼呼!呼呼!呼呼!……”
被大声的呵斥了一声过后,边上的童公公和太医们在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后,都安静了下来,重新恢复了安静的御书房中只剩下皇帝微微的呢喃声和他粗重的喘息声回荡着。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年老体弱的白太医原本想活动活动自己已经有些发麻的小腿,但还没有等到他用眼角的余光看清皇帝的脸色,一段有些疲惫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响起:“刚刚是朕失态了,有德啊,你去下旨吧,令大皇子夏陵恕,二皇子夏陵宽即日出宫建府,许其二人在今年科举中选取成绩优异者入府,许二皇子夏陵宽入朝观政,三皇子夏陵游也一同出宫,前往魏王府学习“昆仑”的驾驭方法……就先这样吧,都退下吧,都退下吧。”
“这……是。”
“臣等告退……”
看着满脸血痕,一步三回头的童公公和行色匆匆的白,邱两位太医从御书房中走出,向着宫外的方向走去后,隐匿在一旁的钱统领抬头看了看头顶不断翻腾变化着的雨积云,轻轻的苦笑了一声,轻声的自言自语道:“呵,真是……”
“看来是要起风了啊……”